☆、41

　　張永遲疑了一下，才轉身從料理台下拿出小半碗肉糜遞給章炳南，章炳南把那肉糜仔細翻攪著看，又用手捻了一點生肉，放到齒間，口中抿動了幾下，才把肉吐到紙巾上。

　　旁邊站著的參賽選手和楊霆越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肉有什麼問題麼？

　　由於比賽錄製的時間是有限制的，允許選手們可以預先準備好一些材料，所以章炳南前面並沒有看到張永是如何處理豬肉的，他感覺出這肉和平日裡所用的有些不同，可又看不出究竟來。

　　「你這肉是用哪個牌子的絞肉機絞的？」

　　章炳南追問時的眼神有些熱切，引得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盯著張永，能讓這位大廚這麼關注，看來是有獨家秘方啦，楊霆越甚至在想，這老頭整天一副假清高的樣子，沒想到也會趁機打聽這些。

　　張永心底有些不安，他知道章炳南跟艾靈頓家族有關聯，也清楚他和雪球老師不太對付，張永來參加比賽，沒奢望過能走到哪一步，他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如果不是喵喵早就辭職了，他也不會來，只是這老頭又想幹什麼呢？張永下意識地看向李喵喵。

　　章炳南一直在等著張永的答案，他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有遺漏，尤其是李喵喵對著張永笑了笑，微微頷首的動作，令他若有所思。

　　「這肉不是用絞肉機絞的，是用菜刀剁的。」得到了喵喵的首肯，張永便坦誠直言道。

　　旁邊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選手們都在悄聲討論這機器絞肉跟菜刀剁肉有什麼區別，除了更麻煩以外，似乎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之處，難道另有玄機。

　　如果不是身為評委，楊霆越都想拉著李喵喵探討一下，他是個通達開明的商人，行事從不會故步自封，墨守成規，只要新事物是積極的，有推動作用的，能為楊記酒樓帶來效益的，他就敢於接納。

　　這時，已經被大家忽略了很久的主持人淚流滿面，他終於成功找到切入點了，潘主持擠到張永身邊，歡快地說道：「觀眾朋友們，大家都聽到了，這位八號選手說，他所用的豬肉不是用絞肉機絞的，而是手工用菜刀剁的，這真是一種新奇地嘗試，應該說也是一種創新吧，章總廚，您覺得肉圓的味道如何，這位選手有沒有成功呢？」

　　章炳南心裡本就五味雜陳，被主持人這麼一問，終於找到宣洩口了，老頭狠狠瞪了潘逸陽一眼，把碗一扔，一言不發地走回了評委席。

　　「唉……」主持人摸了摸鼻子，一臉的不知所以。

　　現場導演終於承認這人有點二了，三個評委，這個問題問誰不好，偏偏去問章炳南，這不是自討沒趣麼，別看老頭表面上說自己不頑固不守舊，其實誰都知道他是保守派的中堅力量。

　　楊霆越適時上來打了個圓場，哈哈笑著說：「成不成功，評委們商議後，答案自會揭曉，放心，我們會一視同仁，不偏不倚的。」

　　趁著三位評委打分期間，工作人員上來收拾料理台，為下面的命題項目做準備。

　　評分的結果，張永的肉圓全票通過，為自選類的最高分，喵喵當然稍稍有點偏心，可他實在也無法說別人就比他更好，他一共給了兩個人高分，二號選手和張永，但他沒想到章炳南也沒有刁難張永，雖說這老頭臉板得死緊，也不知在生誰的氣。

　　但在二號選手上，李喵喵和另外兩位評委略有分歧，他們共同選的是五號選手，章炳南反正是一句話不解釋，聽楊霆越的意思，包子只是點心，其實算不上是一道菜，這話雖有些偏頗，但也不能說一點道理都沒有，李喵喵想了想，沒有爭辯，同意了他們的觀點。

　　於是，第一輪自選項目，八號選手第一，五號第二，二號第三……下面再看命題類，總分最高的兩名選手進入三國總決賽。

　　命題項目的規則是，三位評委把各自出的題目寫下來，最後抽籤決定採用誰的題，雖說是各寫各的，但一共就這麼大點地方，眼睛一瞟就都看清楚了，李喵喵不敢把題目出得太難，思量許久，寫下了素什錦三個字，這道菜可以隨意搭配，千變萬化，寫完後，他就把籤條投入了箱子裡，並沒有去看其他人。

　　楊霆越早就寫好了，正想交上去時，就看到章炳南還沒動筆，並且臉色更糾結了，楊霆越不禁升起一絲好奇心，他繼續坐著，裝作還在思考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章炳南終於像是下好了決定，在籤條上寫下肉圓二字，楊霆越心想，這隻老狐狸，他眼珠子一轉，也把原先寫好的題目劃去，改成了肉圓。

　　見三人已經出好題，主持人把現場氣氛炒熱了之後，上來一名年輕的女性工作人員，把手伸入簽箱，隨著她的動作，章炳南和楊霆越都不由挺直了背觀望，主持人把籤條接過來宣佈答案：「好，現在評委命題已經產生了，我們來看看是什麼，啊，這是雪球老師出的題，素什錦！」潘主持把籤條正面朝前，對著鏡頭左右亮了亮。

　　楊霆越倒也沒覺得怎樣，他瞥了章炳南一眼，老頭好似鬆了一口氣，又好似有點失望。

　　主持人笑瞇瞇地看著李喵喵，「雪球老師，您能為我們介紹一下，什麼是素什錦麼？」

　　「……顧名思義，就是把幾種素菜炒在一塊兒，可以隨意選擇，少用綠葉菜，色彩搭配上盡量鮮明些。」

　　「選手們聽明白了沒有，好，比賽現在開始！」

　　除了張永以外，其餘七名選手都紛紛搬出了食品粉碎機，而張永則取出一把菜刀，章炳南神色一動，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這次所用的時間很短，很快選手們把烹飪好的菜餚都端上了桌，由於李喵喵解釋得很清楚，所以儘管大家把菜燒得有點爛，顏色有點污，味道有點厚重，但至少能看出這是素什錦，而且由於都用的食品粉碎機，切條的全部切條，切塊的全部切塊，一樣大小，一個形狀，看著倒也整齊。

　　一個個嘗過去，走到八號盤，喵喵眼裡閃過笑意，張永用了四種素菜，胡蘿蔔、萵苣、蘆筍、香菇，先不說他燒的怎麼樣或是搭配得好不好，但明顯與其他人比起來，他的素什錦是生動的，富有變化的，有靈氣的。

　　胡蘿蔔切成菱形片，萵苣切成滾刀塊，蘆筍切段，香菇打了十字花，李喵喵教給他的東西，都得到了充分的應用。

　　選手總分很快就計算出來了，二號和八號晉級三國總決賽，選手們互相道賀，頒發獎金和獎品後，主持人宣佈業餘組別的半決賽到此結束。

　　節目組的頭頭腦腦們過來跟三個評委寒暄幾句，眾人便先後散去，張永現在不敢跟喵喵多搭話，使了個眼色，收拾好東西先走了。

　　楊霆越和李喵喵握了握手，倆人交換了通訊號，約好有空一起出來喝茶，楊霆越接下來還有要事，否則他倒想好好跟李喵喵聊聊，今天短短數十分鐘，就感覺受益匪淺。

　　喵喵上了次洗手間，發現把圍巾落在評委席上了，又回去找，這時節目現場幾乎沒啥人了，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清潔機器人和三兩個搬運器械的工人。

　　章炳南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背影顯得有些寂寥，喵喵走過去，拿起圍巾，想走又停了一下，問：「章大師，您不走嗎？」

　　章炳南恍若未聞，李喵喵道了個別，轉身剛走出幾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句，「那個八號刀工是跟你學的吧？」

　　喵喵看向他，章炳南的神情在已經暗淡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晦暗，喵喵點點頭。

　　章炳南站起來，走到邊上把燈重新打開，然後脫下外衣，捲了捲袖子，說了一句『坐著！』，就向料理台走去。

　　李喵喵摸不清章炳南的意圖，但還是乖乖坐下了。

　　章炳南的動作非常熟練，他在這一行待了幾十年，做慣了的菜閉著眼睛都能燒出來，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肉圓就擺在了喵喵的面前。

　　「吃！」老頭言簡意賅地命令道。

　　李喵喵看了看湯色，濃郁的白湯，他先喝了口湯，再吃了一顆肉圓，喵喵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章炳南的驕傲是有理由的，不是說他燒得有多好，但至少這味道是純正的，沒有一大堆喧賓奪主的配菜，調味也不過分，這幾乎可以說是李喵喵穿越到喵卡星球來之後，在外面唯一吃過的一份屬於正常範疇的菜。

　　「怎樣？」章炳南問。

　　李喵喵沒有正面回答，他也站起來脫下衣服，走到料理台前，選了豬肉和牛肉兩種，用了不同的處理方法，特意放慢手勢，章炳南走過來，眉頭緊鎖著站在一邊看。

　　喵喵同時做了好幾份肉圓，有紅燒，有上湯，有清蒸，還有烤的，肉圓也有大有小，大的是蟹粉獅子頭，小的是香菇貢丸，牛肉則做成包心丸。

　　章炳南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糟糕來形容了，他身體晃了晃，李喵喵趕緊扶住他，章炳南把手掙開，冷聲說：「你走吧。」

　　喵喵擔心地看看他，老頭不耐煩地揮揮手，他這才欠了欠身，穿好衣服離開了。

　　等他走後，章炳南才開始慢慢吃面前一大堆的肉圓。

　　晚上，李喵喵和張永通了一次話，沒有多餘的解釋，只是跟張永道喜，倆人聊了有半個多小時，喵喵才說，「你休息天可以到我這裡多來坐坐。」

　　第二天，他正常上學，雖說已有思想準備了，可還是被熱情的同學給嚇一跳，要簽名的，要合影的，要通訊號的，認都不認識就跑來搭訕約會的，程英傑插手都不管用，最後還是請了李紹君幫忙，才把這層浪潮給壓下去，這下，李紹君生日，不去也得去了。

　　下午，土培社選出來的成員就請假去了R國，參加全球學生農藝比賽，程英傑也是其中一員，原本李喵喵不報名，大家還覺得奇怪，這會兒終於知道理由了。

　　晚上，李喵喵還在吃飯，電視裡播出了一條新聞，章炳南先生以身體抱恙為由，請辭退出廚師大賽評委小組，下一輪比賽將延期舉行，以等待組委會挑選出新的評委，但有消息稱，由於F國的的半決賽已經結束，朱利安拉法蘭表示願意擔任Z國賽事的評委。

　　李喵喵覺得有點意外，但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他放下碗，心裡不是很舒服，臨睡前就上網跟『國王』聊了聊，『國王』對此事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喵喵也就不再提了，他覺得今天對方心情好像不錯，便隨口問了句。

　　「是啊，我過段時間要到Z國來，會會你們的雪球老師，到時候我們順便也見個面吧。」『國王』回道。

　　李喵喵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繼續又聊了幾句，忽然就想到了晚上的那則新聞，不會這麼巧吧。

　　「國王，你不會就是朱利安拉法蘭本人吧？」

　　『國王』倒也爽快，「是啊，你才發現麼，那只能說明你太遲鈍了。」

　　「好吧，我其實是想跟你說，我就是雪球。」

　　「……」

　　朱利安拉法蘭還沒有來，很快又爆出一則新聞，章炳南先生稱年事已高，主動辭去艾靈頓七星級酒店行政總廚一職，他沒有接受記者採訪，有消息靈通人士指出，這可能是章炳南和艾靈頓集團高層關係不合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