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惡感~
繁華街裡,各色的長幡開始高高掛起。
「百花樓」、「花滿庭」、「瀟湘居」一個個代表著笙歌魅影的幡布在半空中飄啊飄,各式彩燈裝點其上,從門頂垂曳到地上,照亮著整個繁華街,卻是獨獨不見「煙花樓」的幡子亮起來。
門口沒有華燈初上,可是樓裡依舊燈火輝煌,今夜煙花樓,聽說,有人包了樓。
樓裡,一群一群的狎優們努力正在妝點自己。
聽說這包樓的人來頭不小,為了迎接客人的來到,爺兒吩咐了各家都得要好好打扮,廳房裡、房間裡,各式各樣的聲音穿梭著,好不熱鬧,相對於來說,這中間裡的庭院便顯的有點冷清起來。
白色的石道向前撲著,過了石道,有段曲折的長廊,長廊邊有總有些石頭灌叢錯落林立,過了廊,便有一間雅房在。
雅房在廊道的盡頭處,房間周遭打掃得很乾淨,窗明幾淨,四周裡擺著一些觀賞的花用盆栽,很細心的剪了枝條除了草,門口放著一張長椅,沒有染上多少灰,樸實的房間卻看得出來曾經有人很用心地照顧過它。
這房,本有個小小的主人在的,可現下,它卻也只能在月光下孤伶伶的挺立著。
一個人影順著廊道走了過來,走到門口的長椅邊坐了下來,微弱的燈火從不遠處照射過來,輝印著皎潔的月光,帶著幾分幽靜,幾分的典雅。
側身拔了一片狹長的葉子揣在手裡捏著,細長的葉片豐盈翠綠,看得出來清重總是把這些花卉照顧的很好。
「你要不要聽草笛?」
一條黑色的影子悄然從廊道邊閃出,沒有發話。
「清重說我吹得挺好聽的,可惜我不常吹,你要不要聽?」
那黑影仍是沒有回話,就是直直地看著他。
「不回答就當你沒意見了。」他笑,將那葉片放在唇邊,開始輕輕吹起。
草笛的聲音很高,但卻很清。像一縷輕煙,絲絲縷縷,像一陣清風,飄飄渺渺,看不見,摸不著,明明是鋪天蓋地的襲來,但卻單薄的猶若細雨紛飛,給人一種錯覺,好似這一曲終了,這音將在也不存在於天地之間,萬物之間,卻是不會有人曾經記得這曲子曾經存在過。
這樣的曲,這樣的感覺,很容易讓人覺得太過寂寞、太過悲傷,也太容易讓人想起一些人來。
「別吹了。」黑色的影子抖著聲音發話,半個月以來第一次開口發話,那聲音,有種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沙啞。
無塵停止奏曲,轉頭靜靜地看著來人,那眼裡並沒有寫滿太多的訝異,顯然對於啞巴居然能開口說話這件事,他並不感到意外。
無塵看著那個人,一手扶著柱子,一手正抵著欄桿,蒼白的手指不知是用力還是冷的,正在微微發抖著。
「過來坐吧!那兒風挺大的。」撥了撥身邊的空位。
啞巴頓了頓,然後緩緩地走過去。他的步伐很慢、很慢,像是在抗拒些什麼,然後他走到無塵面前站著,交握著手看著他,只是那身體依舊是那樣微微顫抖著。
「你知道?」知道他並不是啞巴,知道他其實能夠說話,知道他並不傻。
「你來的時候發了幾天的燒……」無塵沒有正面回應,只是輕拍了長椅示意來人坐下,「你可能不記得了,可是睡夢中,你一直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停過……」所以從一開始便已經知道啞巴不是啞巴,所以從一開始便已經明白啞巴並非不會說話。抬頭,對上啞巴的眼,「我可以問,是誰讓你那樣內疚嗎?內疚到連你意識不明都還那樣自責?」
「……」身子明顯一僵,風好像變得更強了些,身體,也似乎抖得更厲害了。
「算了!不想講就別講,站著不累嗎?坐吧!」
「……」怔了半晌,終究側了個身,坐下。
「啞巴……唔~好像也不能再叫你啞巴了,我該怎麼叫你才好?」
「……,雲蕭……」
「雲蕭?挺好聽的名字。雲蕭,你覺得我剛剛吹的草笛不好聽嗎?不然為什麼要我別吹?」
「不是……」雲蕭搖搖頭,不是不好聽,不是,而是那樣悲傷的曲,那樣寂寞的調會讓人覺得太過淒涼,淒涼到會覺得這天地萬物之間每個人都會被遺忘,被狠狠地遺忘拋棄。
馮亦……
「在我家鄉有句話,沒吹完的曲是不吉利的,這曲還有後面那一小段,你若真覺得難聽就把耳朵摀著別聽吧!」
語畢,便將那葉子湊到了唇邊,無塵再度輕輕吹起。
一開始,那曲調還是像之前那樣空寂的讓人心碎,可曲到後來卻是完全不同,明明還是一樣的高音清調,明明還是一樣的單薄單一,可是卻像是在呼應前頭的曲調一般,像是在陪伴前頭的曲調一般,一聲和著一聲,似乎正在告訴它,不要寂寞,天地雖蒼茫,可我依然記得你……萬物雖孤寂,可我還是記得你……
記得嗎?我還記得嗎?記得我倆曾經攜手相伴的日子?
記得嗎?我可還記得嗎?記得我倆曾擊手發過的誓言?
記得嗎?我還想得起來嗎?想得起你的一點一滴?想得起我倆相處一切種種?
你恨不恨我?馮亦?恨我擅自決定你的生命,甚至還一手一手扼殺你?
你怨不怨我?馮亦?怨我救得了別人,卻救不了你?萬般的能力,卻是用在你死前反覆的折磨你?
你後不後悔?馮亦?奈何橋前,你還承不承認我是你的兄弟?來生裡,我還有沒有資格在跟你稱兄道弟一次?
我該怎麼做才好?該怎麼做你才能夠原諒我?該怎樣做我才能夠跟你賠罪?該怎樣做我才能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把我的一切封起來,不說話、不去看、不去聽,也不用任何那個救不了你的力量。
所以我明明知道清重的傷口只要我揮一揮手就可以治好,可我卻狠心別過頭。
所以我明明就看到清重頭上數字一點一滴的增加,他的生命越來越流失,可我卻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就連清重的母親帶回清重的時候,我明明曉得只要我願意,我還是一樣可以救回他,可我依然視若無睹。
我不想要用那個力量,那樣子感覺像是我又背叛了你一次,所以即使我知道清重命不該絕,知道他該活下去才對,可我還是沒有救他。
如果我就繼續這樣下去,馮亦,你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
越想心越亂,越想越理不出個頭緒來,雲蕭真的好希望有個人來告訴他該怎樣做才對,真的……
不知不覺中,那曲聲已停,無塵將那片草葉輕輕捏在手上,用手撐著長椅站起身來。
「我要先過去了。」前頭的客人看來已經到了,依稀間,聽得到爺兒正在那笑著招呼的聲音來著。
「無塵,你會不會愧疚?」
空氣中突然傳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無塵有些一怔地停住身子,回頭望了望雲蕭,四目相對。
「你是指,對清重?」雖然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腦子一兜,不難想出雲蕭想問些什麼。
雲蕭點點頭,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說到底,那個客人本來是想找無塵,如果不是無塵休息,爺兒也不會派上清重,如果不是接到那個客人,那麼也許清重根本就不會死,所以會不會覺得對不起清重?會不會覺得有一點點的愧疚?
「會!怎麼不會……」無塵偏頭思考了一下,而後微笑,「可也慶幸。」
「慶……幸……?」
「對!慶幸那一天我剛好休息,不然我就得出去接客,慶幸那天接那位客人的不是我是清重,不然,今天死的就是我。
當然,你問我,會不會對清重有愧疚,有!我當然有,如果那位客人是由我接手,那清重便不會死,說起來,清重也算是替我死的,我不能不愧疚,不能不傷感,但這就表示我需要內疚一輩子嗎?」
「可……他因你而死……」就像馮亦因我而死一般……
「我知道……」無塵瞇著眼垂目,想了想,又坐回到雲蕭身邊,轉著手上的青草葉,「清重是個好孩子,他只要熬過這一兩年,日後便有大好的前程在等著他,而我,卻是個不知道要在這裡待上多久的人,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十年,也許我到死都離不開這裡,說起來,他的命是真的比我有價值許多……」將那青葉放於掌心,收攏的四指慢慢地包裹住那青葉,「可是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一次,我想,那一日,我還是會選擇休息不做。」直直地看著雲蕭,那眼裡有的不是敷衍的目光,而是十足的堅定。
「為什麼?」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不會收回幽靈圖,不會馴服雙役馬,不會提議要回鄉,甚至……他不會讓馮亦有跳下那樹的機會,絕對不會……
「因為我不想死。」無塵靜靜地答著,「我慶幸死的人是清重不是我,因為我還想活著,也許我活的不精彩,也許我活的很難堪,但我還是想活,就算這是條撿回來的命,就算這一條命是踩在別人的命上過來的,可我還是想好好活著,想活,並不可恥。」
「即使你踩的命是你最重要的人?」雲蕭顫顫地問,一直一直以來,他感到最痛苦的事情,便是他覺得自己還這樣好好地活著,是一件很無恥的事情。
馮亦因他而死,憑什麼他還能夠好好睡覺吃飯?
他把馮亦扎的千穿百孔,憑什麼他可以正常如故?
他讓馮亦死的這樣痛苦,憑什麼他就可以繼續生活?
他的內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告訴他,他是個最大的罪人,作為一個朋友,他曾經有機會有責任可以把馮亦輕而易舉的救回來,可他沒有。
像他這樣卑鄙的人,應該要活得痛苦才對,像他這樣無恥的人,沒有資格活得幸福!
「所以我就應該活得愧疚才算對得起他?」沒有回答,無塵倒是反問,「那麼我倒是想要問問你,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活得愧疚就算是對得起他?」
為什麼?雲蕭茫然,他好像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他只是覺得自己好對不起馮亦,好內疚,好自責,所以就這樣做如此而已,可是他似乎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
「我有個朋友……」見雲蕭沉默不語,無塵慢慢地開口,「他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自責是嚴重的自戀,不要把摧毀自己幸福的自我懲罰當作對死去親人的忠誠表達。』,我覺得他說得對。
為什麼會自責?因為你幻想自己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扭轉一切,可是你卻忽視了,在你無法左右的力量面前,你能做的選擇,其實並不多。
為什麼要摧毀自己的幸福當作自我懲罰?因為你渴望對他表達你的忠誠,你想要告訴他:『你苦,可是我也一樣苦,所以我們還是在同甘共苦,還是可以分享一切。』
說到底,你的自責、內疚甚至是自虐都不是來自於對他的尊重,這樣的愧疚,你到底是要對得起誰來?」
無塵不疾不徐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咬的清晰標準,每一句話都像個悶雷一樣重重地打在雲蕭心裡。
從馮亦死了到至今,雲蕭不知道曾在心裡面幻想過多少次他救回了馮亦。
他的腦海裡一直不斷的有聲音告訴他,如果他當初有阻止他,那麼也許馮亦就不用死!如果他當初留心一點,也許就能夠阻止馮亦的死亡!如果當初他不要提議要回家,那麼也許馮亦現在還在他身邊!如果……如果……千千萬萬個如果在他耳邊縈繞,可捫心自問,如果時間重來,馮亦是不是真的「一、定」不會死?
不!他知道!他明白!不可能!
是!他可以設想千千萬萬個如果、千千萬萬個可能,但卻沒有一個如果沒有一個可能可以保證馮、亦、絕、對、不、會、死!
因為他的內心深處明白,那個「一百」的數字,「注定」了是他無法左右的結局。
可是他忽視了它。
他幻想只要自己夠強大,那麼也許就可以救回馮亦,可他卻忘了,導致馮亦死亡的,是更強大的力量再發揮,那並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自戀越大,自責便越深。
當強烈的內疚感得不到排解時,人便很容易有輕生的念頭。他沒有辦法接受什麼「人死不能復生」、「看開一點」、「不要太過難過」這種「絕對真理」的屁話!
所以當馮亦死的那一刻,他曾經自責到把業火喚出來,想要乾脆一點把自己燒死算了一了百了!
可是白咰阻止了他。
巨大的情緒宣洩出口被堵住了,所以他只好把矛頭指向他身邊最近的人──白咰。
他無意傷害白咰,可是當情緒高張的時候,他沒有辦法思考對與不對,所以當後來傷害造成的時候,他只能很懦弱的選擇逃避。
他逃離了白咰的身邊,可是死亡的壓力太過於沉重,他必須要推卸一些責任,於是他開始「責他」,把馮亦逝去的理由歸咎到他人身上,即便這樣的理由看起來是如此可笑。
所以訕笑的路人、地痞的流氓、甚至無關緊要的行人全都成了殺害馮亦的兇手!
他想要殺了這些兇手來替馮亦報仇,可是這一次,卻是換無塵阻止了他。
當自殺、責他都沒有辦法成為情緒的出口時,雲蕭最後能選的便是自虐。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所以不能幸福地活者,因為這一切都是他的不該,所以他只配活的痛苦萬分。
不說話,因為覺得這樣好好的活著對不起馮亦!
不去看,因為不能讓馮亦在痛苦的時候自己還開開心心的!
不去使用那個力量,因為那是一種背叛,救不了馮亦的力量,他就不要拿來救其他人!
他用自虐來做為懲罰,但實際上他只是想要告訴馮亦,他對他很忠誠,即使他已經死了,他還是一樣可以跟他同甘「共苦」,他還是可以分享他的一切,一樣可以作他的摯友!絕不背叛。
說到底,這一切一切全源自於他的幻覺,他的自我滿足,他一直以來在內疚的、自責的從來就跟馮亦沒有半點關係!完全沒有!只是自我的膨脹幻想而已!
「難道要我覺得完全理所當然?要我完全不痛苦嗎?這樣難道就對了嗎?」失態地掩著臉,雲蕭的聲音破碎的近乎沙啞,他有種瞬間被看破的困窘,無塵的話簡直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割得又大又準,硬是逼著他審視自己醜陋的一面,完全沒有反駁的空間可言。
有點無奈,無塵嘆氣,「不是黑就是白,你的思考邏輯難道就只有二分法可言嗎?」他有時候覺得人類的邏輯真是詭異,不是極好,便得是極壞,難道就不會想想可不可以不好也不好壞嗎?
「人不可能完全不痛苦或完全不內疚,這是正常的,但是太過的痛苦與內疚就是一種詭異了,你明白嗎?」拍拍雲蕭的肩,他沒有說要雲蕭不要難過,不要悲傷,事實上,無塵明白,無論再怎樣努力,痛苦都不會消失,內疚也不會不見,這本來就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但如果人會痛苦內疚到必須以自虐的方式來宣洩,那就很有問題了。
這一點,要瞭解,並不容易,但是一旦明白了,便是一個死結打開的要點,雲蕭雖然傷心,但不至於傻到不懂無塵要說些什麼。
只是明白歸明白,但試問,如果不是用自虐這種方式的話,他又要怎樣去宣洩這種痛苦才好?又應該怎樣去面對它才對?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空盪的空間吹過淒冷的風,帶起的寒意更是令人顫抖連連,讓人忍不住縮起身子來。
「不然我能怎樣做?我還能怎樣做才好?無塵,你告訴我好了,我還能怎樣做才對?」掩著臉,雲蕭的聲音是那樣的無助,無塵的話他不是不懂,只是他真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他只是個孩子啊!也許聰明了一點,也許成熟了一點,但沉睡了六年的他本質上跟個十三、四的孩子並沒有兩樣。
他沒有那樣厲害,什麼事情都可以想的透徹,他也沒有那樣堅強,遇到挫折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勇敢面對,他會累、會怕、會傷心、也會難過,而更會有的,是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失去」的那種情緒。
馮亦,你為什麼要把這樣的難題丟給我?為什麼?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才算對了!你教教我該怎樣做才對好不好?回來教教我好不好?
茫然地看向前方,手,不由自主地拉緊自己的衣角,雲蕭很想要克制自己不要發抖,不要發冷,可是為什麼今夜的風竟是這樣的冷冽?一陣一陣地吹來,凍得他的骨頭隱隱作痛。
「怎麼做?我又怎麼會知道……」無塵轉著手中的青草葉,輕聲說,「可我總是知道一件事,如果連我都忘了他們的話,這世上,還有誰記得他們?這世上,卻是還有誰可以證明他們曾經來過一遭?」鬆開手,任著手裡的青草葉飄落地,「雲蕭,如果那個人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如果連你都不想他了,那麼,對那個人而言是不是太可憐了一點?」
雲蕭一顫,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煞白,他……有多久沒有想過馮亦了?有多久,只要一想起馮亦……永遠都只是那一幕幕令他痛不欲生的場景了?平順的衣角被捏的滿是皺折,濕潤一片。
無塵看著雲蕭那縮瑟的模樣,心裡頭微微地不忍,視線禁不住落在雲蕭的手指上停留,有些欲言又止了片刻,抬頭,似是下定了決心,正想再說些什麼,一聲的吆喝聲已經從廊道那邊傳來,打斷了他的下一個動作。
「唉呀!我的大少爺啊!原來你在這裡啊!你也行行好,前面的宴席都已經開始不知多久啦!快!快點跟我過去先!」煙花樓的爺兒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拉著無塵,也不給人多說話,便是拖著人往前頭走去。
無塵望著雲蕭縮在那頭的模樣,他心下一嘆,終究,他能幫的能給的也只有這樣多而已,剩下的還是得靠雲蕭自己去想通才是,就是不知道他能懂多少?能明白多少?
喧鬧的嬌笑聲從那廊道口傳來,無塵回頭望,豪華奢迷的宴席早已在前頭展開,思考了片刻,偏著頭深吸了一口氣,整整了衣裳,無塵將笑容拉出,也罷,就讓他再幫雲蕭一次吧!推他一把吧!就當是種寄託,就當是種安慰,現在的我能幫的,也只有這樣多了,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