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咰~
我的名字叫白咰。
性別:這個我很確定,我一定是公的。
年齡:「看起來」應該是二十四到二十六吧!
興趣:沒啥特別嗜好吧!就是每天到處走走到處晃晃,反正時間多嘛!
特殊專長:吃喝拉撒睡,不知道可不可以併入喔!
我,白咰,應該算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但不知是我名字太難叫還是大家都有失憶症,總之人們比較習慣叫我仙人、賢者或是道士(個人觀點以為我比較像閒人、閒著、懶得做事),名字嘛……不過就是一個稱呼而已,所以我也就隨便他們叫,久了,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自己叫什麼了。
這說到時間,其實有一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那就是我到底幾歲了?
我應該是活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至於多長,老實說,我也不記得了,印象中數到一千我就懶得再數了。
但是,如果一個世界的重來算是一次生物大滅絕的話,那我應該可以算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群生物了,因為我好像從世界滅絕前就已經存在了吧!(覺得自己很像打不死的蟑螂)
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人類可以活這麼久?我只能回答你,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沒辦法,雖然我隱約記得我會活這麼長久有一個原因在,但活的太久,很多事情很多因果,我已經不怎麼想得起來了,或許它還在我的記憶裡吧!但是時間太長,記憶太多,很多事情已經淡了。回憶的憶起,是需要一點刺激的。
但有一點我倒是還記得挺清楚的,那就是和我一樣──一樣是在世界滅絕前就存在的生物──有一群。
這一群有多大?有多少人?散在哪些地方?我還是只能回你「不知道」。
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一問三不知,這樣的人怎會被稱做仙人、賢者?
我只能說,叫這些名也不是我願意的,我只是流浪而已,隨著我的心,隨著我想看的,到處走走,到處晃晃,久了,見聞多了,偶而回回人家的問題,於是賢者、仙人的稱號就這樣傳開了,老實說到現在我都還有點莫名其妙這些稱號究竟是誰給的?
我到底能活多久呢?到底為了什麼而存在世界上呢?我究竟要幹什麼呢?這些問題困擾了我太久,所以我索性也懶得去思考了。
我只知道我在等,等什麼?等人或是等事物?等時間還是等事件?這種事情,記了一千年我就不再去記了。
如果那是我要等的,等到「它」出現我就會突然想起來了,要是好死不死錯過了,那就再等下一次好了,反正我覺得這樣在世界上到處走走看看也挺有趣的。人生嘛!其實不必去計較太多,有很多的「第一次」是很值得慢慢去發掘品嘗的。
所以,我應該還在等……等「它」的出現,也等它出現在我眼前。但是等什麼?究竟要等什麼?我到現在,還是沒想起來。
不過嘛……
我有預感,應該快了吧!
起碼……
起碼這團在我面前茫茫的一陀陀白霧,斷斷續續喊著「白……咰……白……咰……」的東西,應該和我等的東西有點關連了吧!
我看著那團白霧,興奮的打量著這個莫名其妙的東西。活到這把年紀,我還是頭一次會因為人家叫了我的名字而提起莫大的興趣。
那團白霧應該是虛體,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靈魂。
白霧好像也認識我,它停在我的眼前,喃喃不斷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看著它,它看著我,我看看它,它又看看我,那團白霧也不離去,就這樣在我跟前不斷的叫著,就像知道我就是那名字的主人一樣。
天啊!我太有興趣了!
這團白霧真的認識我耶!
幾百幾千年都沒人叫過的名字,這團白霧居然知道!
我瞅著那團白霧,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線,實在是太久太久沒人叫我的名字。機會難得耶!我太想多聽一會,索性就在那跟它大眼瞪小眼,聽著它就這樣叫。
它就那樣白咰白咰的叫了三十多分鐘,我也就這樣聽它白咰白咰的聽了三十多分鐘(真的有點欠扁)。
到了第四十分鐘,那團白霧不叫了,就這樣直直的「飄」在我面前。雖然說虛體應該是沒有任何表情的,但這團白霧不一樣,它就這樣停在我眼前不說話,但卻也不離去,就好像……好像在跟我賭氣,那感覺就是它在罵我「你他媽的讓我叫夠了沒」一樣。
不!不是感覺!
它真的在瞪我!它真的在生我的氣!
我詫異,愕然了半晌大笑出聲,只差沒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媽呀!居然有一團白霧會「瞪」我耶!太有趣了,太好笑了!
剎那間,白霧變成了紅霧,相當不客氣的朝我示威了兩下。我一愣,會示威的虛體?哇哈哈哈!不行了,我瘋狂的大笑。
我笑癱在地不住的拍打,抬頭一看,那紅色更加濃豔,又……又變色了,它真的在生氣耶!
活了那麼久,生平第一次,我居然看到了個會生氣會變色的虛體,簡直快笑死我了。
笑了大概二十多分鐘(沒辦法,實在太好笑了),我才抹抹眼角的淚水,熟練的右手一揮,一陣白煙竄起,團團的把那白霧……不,或許該說是紅霧包圍住。
我盯著那團霧氣看,這是物化術,可以暫時把虛體變成實體,有了實體,我們才能溝通,我才知道它想拜託我做什麼事。
我不是頭一次遇到這種虛體的哀求了,大概也跟體質有關,總之我常常遇到虛體,大多時候我會幫它們實體化,聽聽它們的需求,順便幫它們解決一些問題,不過像這種一開始就認識我,帶著目的來找我的虛體我還是頭一次見到。(註:理論上虛體是沒有意識沒有自我的,而在人間遊蕩的虛體多是心願未了但卻無力可為,白咰是偶而看到時會幫它們實體化一下,聽聽它們的需求,如果可以或方便的話便幫它們解決問題。)
物化術的時間不長,一般而言物化大概只要十多分鐘就可以有個基本「形」出來,形的清晰便是看施予者的功力;而我的物化術向來是數一數二的,只要十分鐘,我就可以清楚的重現一個人死前的面貌,包括服裝、儀容、外型等等。
我托著下顎看著那團白霧,白霧裡慢慢現身的是腳、衣服、手,看衣服打扮應該是個女孩子。我興致勃勃的盯著,很有興趣知道這團白霧的主人究竟是誰?
但奇怪的事發生了,我的物化術居然停了,白霧圍在脖子上方,完全遮住她的臉,我看不到她。
我訝異,我的物化術從未失敗過,莫非這一次失敗了嗎?
不!不可能啊!嘟起嘴,這法術我已經施過千百回,怎麼可能出錯?
我的物化術不可能出錯!
心裡一抖,能讓我的物化術失效的有兩個可能:一個是這團白霧有另外的實體(簡單來說就是生靈);另外一個是我不曾遇到過的一種例子,單一元素構成物。想到這個例子我微微一顫,某種不想想起的記憶似乎有點被喚醒了。
我的思考還在那不停的轉著,然而一聲輕輕柔柔的不屑聲從霧裡傳來,讓我真的嚇了好大一跳。
「哼!憑這種東西也想具現我?太可笑了。」手指輕輕的在臉前一揮,朦朧的霧水散去大半,一張讓我驚豔又熟悉的臉龐赫然出現。
我愕然,我震驚,我張大嘴,我說不出話,我口水流下來,我做了幾千幾百個臉部運動來表示我的「震撼」,但所有的驚訝卻全不敵我看清那女孩子臉的一剎那。那是一張美到完全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臉孔,簡直就像是……純粹、單一,沒有任何雜質,沒有任何多餘。
看著那張臉,我倒退。這個女孩,很像,跟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太像了!
不是容貌,而是那種美艷的「感覺」,那種到了極端,到了盡頭,甚至是到了「原種」的那種感覺。
「她」,跟「她」一定有關係!我下了一個非常肯定的結論。
涼氣、冰氣、寒氣、冷氣一口氣衝到腦頂,冷氣團一下把我的最深記憶挖了出來。不會吧!她……她總不會是那一族的人吧!
女孩動了動自己的手,感覺上有點勉強,而我則是很想逃。這女孩不是我的物化術造出來的,她只是借用我的力量讓自己「現形」而已,那是她的力量。
一個虛體還能有這麼大的力量,我開始深信她一定是那一族的人了,在心裡不住的為自己默哀祈禱,我覺得我好像替自己挖了一個墳墓,而且還自動自發的撥土往身上蓋的非常高興。(哀)
似乎發覺了我的逃意,女孩朝我微微一笑,「初次見面,白咰,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我哀怨哀怨哀怨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不可以說不認識妳啊?」可憐兮兮的說著,我只能在心裡頭不斷催眠自己:我不認識她我不認識她我不認識她我「絕對絕對絕對」不、認、識、她……
女孩有點愣住,她大概沒想到我會這樣回答吧!看著我非常非常非常哀怨的表情,她忍不住莞爾一笑,「你真的跟火姐講的一樣,很有意思……」
轟隆!平地~~響起~~一聲雷啊!!!
火姐?
姊姊?
姊妹?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她居然……居然真的是那一族的人來著啊!我死了!
有種被雷劈到的倒楣感覺,我現在,有個非常非常偉大的祈禱,來個人,快點,快!把我給敲昏吧!
「你好像很討厭我們?」偏過頭,女孩笑問。
這個世界上,討厭她們的人不少,可喜歡她們的人也不算少數,人們對她們,是喜懼參半。但反過來看,她們卻不是,她們討厭的人太多,喜歡的人倒是寥寥可數,只是她們的喜歡和討厭跟愛戀扯不上關係,很單純的看她們「性情」而定而已。而白咰,大概就算是那少數中的少數,她的姊姊之一,似乎還挺欣賞他的。
我垂下頭有點自憐的咬咬唇,我豈敢說我討厭她們!
要知道她們可是很恐怖的,得罪了惡魔大不了就是死無全屍,得罪了她們,我可能永生永世翻身不得啊!
我扁扁嘴,縱使心裡有千百萬個不願意跟她說話,縱使我很想就這樣轉頭就走,但我也非常明白,人家會來找我絕對有她的目的,既然被「她」抓到了,我只能認栽!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沉重的把我的命豁了出去,「說吧!要我替妳做什麼呢?」
哀痛的為我即將不再光明的未來默哀三秒,看來,我的平靜生活必須到此先告一段落了。
女孩的要求並不多,她只希望我能跟著一個人,去幫著一個人,守著一個人而已。
「妳要我耗費一生保護他?指引他?」我訝異。這個要求是過分了點,居然央求我一生一世做他的守護者?
女孩瞥了我一眼,「你有無窮無盡的生命,我只要求你一人一世的保護,這對你而言,並不難。」
我抵著下顎思考,女孩說的並沒有錯,我的生命無盡頭,如果是跟在一個人身邊到死都不會是多困難的事,但前提得是他是「人」才行,若是混了妖怪、惡魔、天使的血統,生命的計算方式又是不一樣,那可就累了,要我跟在一個人身邊這麼久,我可是會發瘋的。
似乎看穿了我的顧慮,女孩笑了笑,「不會那麼久的,正確來說,我要你陪的是一段『旅程』,一旦他的旅程結束,你就可以離去,而且這段旅程,對你,不會是毫無影響。」女孩若有暗示的說著。
我沉默了半晌,「我有選擇說不的權利嗎?」我不喜歡被束縛,我只喜歡一個人走走看看,我的旅程……不該由別人決定。
「你有,但你敢嗎?」女孩淡淡說出口,這威脅,比任何一句話都有說服力。
我聳聳肩。漫漫長世,我還有我欲得知的解答,我還有我欲等待的路途,得罪了她們,我的解答,我的路途只會陷入一段迷霧中。
「好,我答應妳。說吧!此人是誰?何處可尋?」我盯著那女孩瞧。這一族的人總是有個特色,美,而且是美到無可附加任何一點多餘,讓所有人總會為她們心醉,為她們留連。
女孩偏過頭,緩緩的道:「雲蕭,記住這個名,不需尋找,他自會在你的旅程中出現,你要做的就是給他你能給的指引……」
「不論那對他而言是對或錯?」
「對,或錯,由他自己判斷。茫茫迷路,你只需告訴他你所知道的『真實』,其餘……也留給你自己判斷說與不說。」
「我不需負責他的安危?」
「不需。」
「我不需時時刻刻守護他?」
「不需。」
「我不需教導開引他一切?」
「不需。」
「那我不懂了……」搖搖頭,那麼,她究竟希望我幫此人什麼?這也不用那也不需,那我究竟能給此人什麼?「指引」?所謂的「指引」是什麼?這定義,太過模糊不清了。
看著我困惑的眼神,女孩瞭然於心,她只是淡淡的道了聲,「見著他,你就會知道了。」
是嗎?我看著那女孩。想太多向來不是我的個性,既然見著他我就會知道,那就等見著了,我再去想想我該給他什麼樣的指引吧!
虛緲白霧頻頻竄起,女孩的物化,到了極限了。
看著她正慢慢的消失,我突然想起了一個疑問,大聲的問道:「妳,是哪一個?」印象中她們這一族的人就只有那麼幾個,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而我只見過其中之一,那她,又是其中的哪一個呢?
女孩一愣,笑了笑,「最小的那一個。」語畢便消失不見了。
看著女孩消失,我也懶得掐掐自己確認我是不是在作夢了,反正我的旅程還是照舊,我的行動還是如故,所有的改變就等我遇到了此人再說吧!
打點好自己的衣裳,疲累的伸了伸懶腰,現在……我該去哪好呢?
其實……我本來打算回家去好好歇息上一會再開始另一段旅程的,但被那女孩一搞,反倒令我有點不想回家了,一個是興致,一個是躲避。
人真的很矛盾,我在心裡有點怕但卻又有點期待,下意識的躲避但又很想早點遇到。我想,我的生活真的是太閒逸了。
想那麼多幹啥?我自嘲的從口袋裡掏出個銅板,「正面往東,背面往西。」「嗒」的一聲將銅板彈上了天,想不出來的事情就交給老天決定吧!
匡啷一聲銅板落地,定眼一瞧,背面朝上,喔~~叫我往西是吧!
我家在東,往西邊就得再走好一段路,恐怕得暫時回不了家……一拍手,好!還是就往西邊去吧!
我瞧著西邊的方向看,心裡正打量著,這往西走下去剛好是漢高國,這國,我上次拜訪它的時間好像是差不多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腦子裡突然想起兩個蹦蹦跳跳的小傢伙,對了!那兩個小傢伙不知過的怎樣了?他們倆現在也應該都大了吧!
我當初撿了他們,跟他們相處過一段時間後,就把他們交給了其他人養了,這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活的如何了?
去看看他們也不錯!
玩味的露出了個笑容,打定了決心向西方走去,那裡,有個正在等著他指引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