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開始練習之後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一開始是赫連雲京藉口樓下的住處還沒有弄好，所以他一直睡在第三十六層，但也只是睡覺而已，赫連雲京大部分時間都很忙，比他晚一點睡，比他早一點起床，所以他頂多就有一種好像被當成抱枕一樣的感覺，早上起床可以感覺到對方存留下來的溫暖，想要真正的見他一面反而不容易。

　　但是每當他練習到一定的階段時，赫連雲京一定會準時出現在訓練的場地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在百忙之中，也會將所有的基礎教他到會為止才離開，那是他跟他相處最多的時間，然後就是有時候用餐的時候會遇到。

　　從這些短短的時間裏，他終於體會到成為空見城的城主其實很累，一天到晚都有文件要看，然後很多時間必須在外頭巡邏，一些變異蟲獸的地區幾乎只有他有能力靠近，因此他必須時常去看看那些地區的變異蟲獸是不是有特殊的行為動靜，會不會影響到空見城。

　　巡邏這件事情是千萬不能忘記做的重要事情，只有他能去的那些區域，基本上都是一些比較恐怖存在的變異蟲獸居住地，這些地區的變異生物，要是有什麼動靜，光是一隻就可以惹出天大的麻煩。

　　所以巡邏最勤勞的地方反而是這些區域，幸好這些區域並不是由赫連雲京一個人負責，三大城城主都必須履行這一項責任，所以是輪流的，每三天的時間赫連雲京就必須前去巡邏一次，然後回來身上幾乎都會帶傷，因為深入的地區太遠，一路上免不了會驚動一些力量已經很接近他甚至是高過於他的變異生物，一旦交手，很少有機會可以全身而退。

　　有時候他半夜聽到聲音，就會看見總管事在幫赫連雲京上藥，身上的傷痕看起來都不是那種簡單的破皮而已，最嚴重的一次，他甚至看到那傷口已經可以看見肌肉底下的骨頭。

　　「很痛。」

　　今天又是這樣，今天又輪到赫連雲京負責巡邏，過了晚餐的時間，恒久沒有聽到管事說他回不回來用餐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有不妙的感覺，所以當夜已深的時刻，他洗浴完畢，就窩在床上先是看書，最後書裏的字一個都看不下去，只好看著外面發呆，說發呆也不算，整個腦袋很難放空，心裏一直想著不曉得這一次赫連雲京回來是不是能安然無恙。

　　中間他從床上起來好幾次，在臥房四周亂晃，最後乾脆打起太極，希望可以平靜一下心情，打沒多久，就聽到臥房外頭傳來一些聲音，他立刻打開臥室門出去一看，立刻看見赫連雲京身上有些狼狽。

　　一身黑色的衣裝有不少地方是破裂的，隱隱約約，鼻子聞到了血腥的味道，經過變異力量漸漸強化的身體，嗅覺比起過去靈敏許多，一聞到這個味道，他心頭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很痛很不舒服。

　　走上前，伸手幫赫連雲京脫掉那些明顯已經沒有辦法再穿的外衣，總管事正好拿著醫藥箱進來，看見緋蓮恒久，愣了一下，但是也沒說什麼，走了過來。

　　赫連雲京乖乖的讓他幫自己將外衣脫掉，露出衣服底下的傷口，今天的傷口不多，只有胸口有一道大概十一公分長的傷口，只是傷口很深，光是用肉眼看就大概有一根指節的深度，所以整個胸口到處都是紅色的液體，鮮血浸透了衣服再沾上肌膚。

　　恒久沒說什麼，他只是接過管事手中的醫藥箱，先是將傷口清理乾淨，然後再消毒，灑上一些止血癒合的藥之後，拿出縫傷口用針線。

　　「您會嗎？」

　　總管事終於忍不住出聲，剛剛因為那些程序都不是很需要技術，因此他沒開口，而且也不適合開口，城主看起來不太想要他打擾，恒久則是一副如果你敢開口阻止他，他絕對會跟你沒完沒了的神情。

　　但是現在這一道手續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所以他終於忍不住出聲。

　　恒久沒回他的話，手有一點點抖，但是他深吸一口氣之後就沉穩許多，很快的在那傷口上縫了起來，雖然感覺上有點笨拙，但勝在細心，打的結不夠完整，可從頭到尾都不曾拉扯到撕裂的肌膚。

　　以赫連雲京的感覺，發現恒久幫他治療，甚至比總管事還要輕鬆許多，總管事的動作非常快，技巧也好，但是同樣身為戰士，覺得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很少會去顧忌到疼痛，下手也就直接略過這一點，但恒久幫他處理傷口的過程，帶來的疼痛幾乎可以忽略。

　　「你怎麼會？」

　　剛剛看見他的手在抖，就知道他根本沒做過類似的事情，眼中有著一點點懼怕，但是在下一刻他就馬上克服。

　　「有時候你回來我醒了，看見總管事在幫你療傷，多看幾次就會了。」他沒說的是，在訓練室裏也有療傷相關的課程。

　　自從他發現對方時常受傷之後，就在訓練室裏訓練自己處理傷口的能力，城主專用的訓練室課程五花八門，只要所有跟戰鬥相關的東西都有，包含製作盔甲、武器、陷阱等等，自然也包括非常重要的醫療類。

　　赫連雲京檢視課程的時候只有觀看戰鬥技巧那一類別，所以不曉得恒久將一半的時間都花在醫療上，而且恒久天生在動跟靜這兩方面比較適合後者，醫療類他是後來才學的，學習的速度卻比戰鬥技巧再快一些，所以他在幫忙縫線的時候，才能如此順利。

　　但赫連雲京是何等精明的一個人，之前恒久沒有行動，所以他不知道，現在看著恒久手中的動作，雖然沒有總管事那樣熟練，可是也可以看得出來已經練習過不少次，他就知道恒久應該是利用了訓練室的醫療教學，而他一個虛子為什麼會學這個，自然是因為他……

　　「這些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以我現在的變異體質，只要不是砍斷我的頭或是刺穿我的心臟這一類的致命傷，我都還是有辦法恢復。」他不應該解釋的，至少身為一個城主，他從來就沒有想要跟人解釋過這些，但他就是說了。

　　可惜那根本安慰不了恒久，所以恒久瞪了他一眼，是真的很不高興的那一種。「死不了，但是會痛是吧？你覺得不算什麼，可是旁邊看著的人就是會難過……」

　　「你難過了？」

　　馬上就抓住恒久口中的重點，赫連雲京湛藍色的眼珠直直的看著恒久的雙眼，不讓對方有移開視線的機會。

　　「我……」

　　他的確是難過了，但是被赫連雲京這樣一問，好像如果他點頭確認，有什麼無形的關係就會因此改變。

　　「你難過了。」這句話是肯定句，赫連雲京的臉上也因此帶上笑容。

　　「笑什麼！」

　　恒久惱羞成怒，他本來心情就在不爽中，現在更有一種火大的感覺，只是火大是因為誰，恐怕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恒久，你喜歡我了是吧？是不是？你已經有一點點喜歡我了是吧？」

　　赫連雲京很高興，雖然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放手，那麼恒久只會是自己的，沒有人能從他的手中奪走，但那只是恒久的這個人而已，他想要對方的雙眼也只注視著他，只能注視著他。

　　所以他一步步的靠近，就算以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他大可將對方直接壓在床上生孩子，可是他的心裏深處，是希望恒久接受自己的原因，不是單純的為了身體的愉悅，必須連心都是甘願的。

　　他等待，不把人直接壓上床，等的就是現在的這一刻。

　　「我……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恒久知道自己的視線移開了，很想打自己一巴掌，把視線移開，不就是變相的承認對方的話？

　　恒久，你這個白癡！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恒久，你喜歡我了。」

　　媽的！自己知道就好，幹嘛一直說！

　　他的確是開始把心放在這個人身上，一點一點的，一滴一滴的，等到他發現自己似乎將太多的心思放在對方身上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誰教你要對我那麼好！誰教你老是喜歡抱著我睡覺，我就是對溫暖的被窩沒有抗拒怎麼樣！誰教你老是注意我有沒有吃飽！老是注意我今天身體好不好！還愛管閒事的知道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然後竟然還願意放手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要變強你就幫我，明明自己都忙得不得了了，還抽時間教我怎麼打架，明明可以逼迫我幫你生孩子，你卻到現在都沒真正的……」

　　恒久搞不太懂到底是自己的腦熱還是心熱，張口忍不住就將這些日子以來赫連雲京對自己的好全說了出口。

　　他喜歡他抱著自己睡，溫柔的抱著他，讓他感覺到他的溫暖，卻從來不驚醒他，他喜歡他溫柔的注意到他喜歡吃的每一樣東西，然後霸道的逼他吃每一樣他不喜歡吃但是對他身體好的食物，還喜歡他總是像不經意一樣，讓總管事提醒他今天可能要多加一件衣服，提醒他訓練過度對身體幫助不大，喜歡他握著自己的手，兩人靠得很近，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教自己要怎麼樣才能殺死變異生物……

　　最重要的是，他支持自己往變強的這一條路走，就算所有人都覺得很可笑，但是他總是一直支持著。

　　這樣的人，這樣對待自己的方式，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原來感情可以不分身高，不分性別，不計長相，不計一切的原因就是這樣，只要對方是真的對自己好，那麼心就可以感覺得到。

　　「奸詐！狡猾！」

　　看湛藍的眼睛染上笑意，恒久非常想要踹對方兩腳，這個傢伙抓准了他的個性，編織了陷阱，然後偷偷默默的將自己的身影佔領他生活的每一個小角落。

　　「所以你願意幫我生孩子？」

　　恒久瞪他瞪到眼睛快要突出來了，他說了那麼多，他卻故意只撿這一句話講。

　　「你自己想辦法生！」

　　不敢用手打他的胸口，所以忿忿的站起來用腳踩了赫連雲京幾下，紅著臉快速的消失在對方面前，沒看見那雙湛藍眼睛裏的笑意，從內而外蔓延，一直染上了嘴角，帶著所有人都不曾看過的濃烈溫柔。

　　「這一點都不像你，城主大人。」

　　總管事突然出聲，剛剛在兩個人訴衷情的時候有避開，但是也只是往遠一點的方向站定，在聽了自己滿身雞皮疙瘩之後他終於看著自己城主臉上的表情忍不住開口，實在是因為他身上不但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還有一種很像是虛子懷孕時會有的現象在胃裏頭。

　　城主大人收起臉上的溫柔，冷冰冰的看向他的總管事。

　　「太閑的話，我不介意你去好好整理城主府外頭的窗戶，反正也應該要好好擦一擦了。」

　　「咳咳！我想到我還有很多事情還沒做完，馬上去做。」

　　赫連雲京哼了一聲，回到自己房間，恒久已經躺在床上背著房門，赫連雲京很乾脆的將身上的衣物全脫掉，直接窩到被窩裏去，抓住恒久的腰身，撈過來，讓他在自己的懷裏躺下。

　　懷裏的人只僵了一下，就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下，有點彆扭的動作，讓赫連雲京在閉上眼睛入睡之前都帶著笑容。

　　緋蓮恒久的成長速度很快，除了因為有赫連雲京細心仔細的教導，常常送到他口中的補品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努力。

　　恒久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天才型的人物，就像他練了許多年的太極跟詠春，最後只換來教練一句動作非常標準漂亮一樣，他天生就不是走這一路線的人。

　　但是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應該要好好的想辦法生活，要去適應這個大環境，在這裏，最重要的就是武力，所以即使不是自己擅長，也不是自己天分所在，他還是努力的去做到最好。

　　因此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可以在訓練室裏的橙卡訓練關卡中如魚得水，那讓很常去訓練室，三不五時就會遇到他的小八非常驚訝，從一開始的吐槽，到最後誠心誠意的給他鼓掌。

　　「所以我可以加入狩獵隊了是吧？」

　　用完午餐，緋蓮恒久好不容易抓到今天比較悠閒一點的赫連雲京，然後像一隻無尾熊一樣把自己給掛在對方的身上。

　　不是他故意要做這種像是在撒嬌一樣的動作，而是當赫連雲京一看見恒久眼中的乞求時，二話不說轉身就走，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因此恒久逼不得已之下只好用這招。

　　看見赫連雲京的一瞬間，顧不得周圍還有其他的人在，快步的沖上去，對準赫連雲京的背用力一跳，怕他摔傷的赫連雲京只好停留在原地不動，讓他順順利利的往自己的身上掛上來。

　　「你要不要考慮先穩固現在的基礎一陣子？」

　　「不要，我已經都很熟練了，不需要繼續穩固，你不可以反悔喔！身為堂堂一個大城的城主，說話就一定要算數。」

　　從他一直躲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這傢伙有多麼不想要他去參加狩獵隊狩獵，一個超級大高手竟然會看到他就躲？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有多厲害呢！

　　赫連雲京的嘆息已經連從眼睛都可以看出來。

　　「你問過你的父親了嗎？」

　　他答應的條件裏還包括這一項，所以如果他的父親沒有辦法通融，那麼他還是可以再將他放在身邊安穩一陣子。

　　「還沒。」

　　「那你應該先去問你父親再來問我答案。」

　　「都一樣的不是嗎？如果你答應了，我再去問我父親也可以。」他比較喜歡這個順序，因為他知道到時候他父親一定會問他城主有同意嗎？

　　要是赫連雲京先同意了，那麼他父親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講，但如果他先問父親，最後得到的結果一定是肯定句，那就是你先去問城主再來說。

　　這根本就是一個循環，所以先問誰都一樣。

　　「你的衣服穿好，都亂了。」

　　伸手幫恒久將外衣給重新穿好，腰帶重新綁上，剛剛他撲過來的動作，幾乎讓他的胸膛是完全敞開在外頭，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會很樂意欣賞，但是現在旁邊還有總管事跟侍從在，他不想要讓其他的人分享。

　　就像恒久說的，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大家說的那樣大度，如果遇到的是恒久，他的心比誰都小。

　　「不要想轉移話題！」

　　現在恒久已經很習慣他用這一招，不像剛認識的時候那樣會莫名其妙的就被他給轉移注意力。

　　「我沒轉移話題，你自己看，是不是都亂了？」

　　說著，大掌往恒久的胸口一貼，他的手很大，幾乎可以蓋住恒久的半個胸口，貼在恒久的左胸上，不但能清楚感覺到底下心臟怦通怦通越來越快的律動，還可以感覺到一點櫻紅在掌心的位置顫抖著。

　　「赫連雲京！」

　　恒久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將他的手給移開，他的手好熱，不管是手指還是掌心的部分因為時常手拿武器的關係，很粗糙，貼在自己的胸口，乳尖感覺到摩擦，讓他整個人竟然開始有了快感。

　　可惜，他的手力道哪比得上赫連雲京，就算他用盡力氣，也只能稍微挪動一下下赫連雲京的手，而且因為這樣的動作，讓赫連雲京的手掌在自己胸口輕微的摩擦，整個感覺越來越明顯，臉都熱了起來。

　　「怎麼臉這麼紅？」

　　「你好意思問！」

　　抬腳踢他，赫連雲京連躲都懶得躲，乾脆把整個人給抱了起來，而且貼在他胸口的那只手連動都沒動一下，力氣大得驚人。

　　「我當然好意思。」

　　自己的老婆……雖然還沒有到最後那一步，但這幾個月來，豆腐都不曉得吃了多少次，早該習慣了。

　　「別想轉移話題，我剛剛問的那件事，你自己答應過的，我可以保證絕對不往危險的地方走，如果遇到危險，我會好好保護自己。」

　　「關於好好保護自己這一點，你的話沒有什麼可信度，至於不往危險的地方走……我有稍微觀察觀察過你的方向感，儘管還稱不上是路癡，但是卻只有在城市裏才能分清楚方向，一到了叢林，根本就沒辦法分辨東南西北，所以你要讓我怎麼相信？」

　　會知道這一點，是因為訓練室裏有方向測試，在這一關，恒久拿到完全截然不同的成績，在城市裏他是及格的，而且成績不算太差，但是一到了叢林，不但沒有及格，還很糟糕的直接深入敵區，這要讓他怎麼相信，原本他已經開始說服自己讓恒久去冒險，自從看了恒久在那一刻的表現之後，他又開始猶豫了。

　　「咳咳！那個，我後來有多練習幾次，真的，至少我有從天空跟樹幹還有一些植物的生長狀態去學習辨認方向。」

　　他以前一直活在都市里，所謂的方向感其實是依靠著都市建築的模樣跟一些招牌來辨認，一旦進入叢林，每一棵樹看起來都差不多，所以他才會迷路，這也不能完全怪他是吧？他只是缺乏經驗而已，等到他累積足夠的經驗，絕對不會再出現同樣的錯誤。

　　赫連雲京瞪著他很認真的眼瞳，想想自己猶豫不決的態度很不像自己，既然答應他，既然想要他學會成長，學會變得更加強大，那麼儘管是那樣的不放心，他還是該放手讓他去試試，大不了，他用其他的方式來保證他的安全就可以了。

　　「好吧！你去試試看吧！但是……」他阻止恒久的歡呼繼續說道。「但是如果讓我知道你的表現很差的話。」

　　「那我回來之後一定乖乖訓練到你認可為止！」

　　恒久大聲的對他保證，一張漂亮的臉笑得可愛極了，讓赫連雲京再一次嘆息，忍不住將自己的臉貼在恒久的臉上用力磨蹭。

　　「唉呀！你的胡渣很痛耶！放開！快放開！」

　　嫩嫩的臉龐一下子被磨得通紅，纖瘦的身體被抱著懸空掙扎，活像是被巨人抓住的小貓一樣，遠遠看著的侍從一個個都忍不住偷笑，也只有緋蓮恒久，才會讓他們嚴肅的城主有如此像孩子樣的一面，感覺，其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