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痛苦的真相
慣性是可怕的。
沒站穩的吳要筠順著慣性一頭撞上鏡牆,本以為能慘兮兮撞出個包,可結果出人意表,在那一刻他嶗山道士附體,一頭對著鏡子就穿進去了。
穿越空間的感覺很奇特,整個人像變成了打不散的水銀,身體融化成一灘後又快速重組,在迎接光亮時感知全面復興。
一睜眼,吳要筠視線就被一個大美人全部佔據,美人年紀很輕,長發濃密秀麗,忽閃忽閃的淡藍眼睛像海灣的藍色瀉湖一樣美麗,就算右眼角下有顆魅惑的美人痣,也掩不下她清純溫婉的氣質。
見吳要筠一醒,美人開口了,她視線幽幽,語氣平淡:「皇后娘娘……」
吳要筠穿越後遺症還沒消退,下意識就接了句「容嬤嬤……」
美人明顯一怔,眼中閃過疑惑的光。
吳要筠自己也是一怔,等等,自己怎麼躺床上了,還什麼皇后,哪來的皇后?難道是自己?
察覺到這一可能,他彈簧一樣嘭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不置信地猛摸自己的臉和胸,抓一抓量一量,36D好舒服,這明顯不是人魚的飛機場。
臥槽要不要這麼勁爆……吳要筠無意識地邊揉搓胸部邊睜大眼睛四下打量,這尼瑪又是哪一出啊!
這是一間裝飾很古怪的圓形房間,牆壁帶著鐵鏽一樣的烏色,中間一張堅硬鐵床,自己正坐在上面,床周圍有一圈燃燒正旺的白色蠟燭,床下是一圈圈鮮血塗成的詭異字符。
——怎麼看怎麼像一個惡魔召喚陣。
吳要筠明白了,得,自己這是成人家祭品了。
這倒霉催的穿越,吳要筠眼淚汪汪看著不知從哪冒出,正默默向他靠攏的黑袍巫師們,一瞬間眼前浮現了沈萬三帶著溫柔笑意的俊顏,他委屈抽抽鼻子,心說果然應了那句老話,失去才懂得珍惜麼。
沈萬三再暴虐,也不會拿他做人體實驗啊,看這陣仗,自己開膛破肚是沒跑了。
結果真應驗了他的烏鴉嘴,在巫師們圍成一圈一道念動咒語時,吳要筠的肚子就跟喝了子母河水一樣,呼的一下鼓起來了。
吳要筠震精了,臥槽,懷了!孩他爹,來救我啊——
肚皮越撐越大,最後竟像沸水一樣來回咕嘟,樣貌很是猙獰噁心,吳要筠穿越而來,並不覺疼痛,這時他反倒鎮定下來,他眼瞅著自己的衣服很熟,這不正是羅嚴皇帝畫像中穿金色紗裙的女人麼。
自己怎麼穿成她了,難道鏡子是月光寶盒,自己一下回到五百年前?
吳要筠搖搖頭,這也太不靠譜了。
不過接下來的發展更讓吳要筠稱奇,他感覺自己在看一場無聲默片——
在邪神就要從他的肚皮中降生時,俊朗的羅嚴皇帝衝了進來,他抽出佩劍,一劍砍下主謀女人的頭顱,女人不瞑目的頭顱滾到吳要筠跟前,眼神清純如前。
血霧紛飛,皇帝殺紅了眼,在殺死最後一名巫師後,他丟棄了佩劍,流下了淚。
年輕的皇帝跪到床邊,眼淚像永不停歇的潺潺溪水,刷過他哀痛到無以復加的臉。
也許是因為羅嚴皇帝蓄滿淚水的紅色眼眸似曾相識,吳要筠心頭也陣陣酸澀難捱,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安撫皇帝,可一張口就是鮮血噴湧。
皇帝像個孩子一樣抱著他嗚嗚痛哭,顫抖的雙手在他脖間比了又比,卻始終沒有掐下去的勇氣。
時間沒有了,邪神衝破肚子,連同他掌管的災禍,一起降臨人間。
臨死前,吳要筠視線模糊了,那位一頭金發不斷痛哭的皇帝好像與某個人重疊,痛坳音色在他混沌的腦海中不斷迴響,像來自遠方的某種召喚,又像一種只有他才懂的溫聲低語,纏繞在耳邊。
沈萬三……
輕輕念了三個字,吳要筠閉上了眼。
後花園尖塔前,看著面前轟然倒地的怪物,沈萬三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170級的怪物啊……
他輕微「嘖」了一聲,繼而煩躁地咬上指尖,腦子裡像麻線扯成團,煩亂不堪。
怎麼可能會有170級的怪物,按理說全西線他等級最高,多少位玩家的平均值下來怪物等級都不可能超過147級,可現在……面前的170級怪物屍體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攻擊力防禦力都不在自己之下,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只有一個可能,第四人的等級超乎想像的高,高到足以將怪物等級超越另三人徹底拔高。
沈萬三眼中厲色混合痛楚一閃而過,是你麼……我的人魚……
常年與報表打交道,他一過腦子就能平均出數值,三百級無誤,除了自己當成寶貝的人魚寵物,第四人全西線再無他選。
一瞬間確定結果,沈萬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塌了,有種天地顛倒的眩暈感,他胸悶,他呼吸艱澀,他完全不明白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魚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系統會把他判定成玩家,而且根本不否認,為什麼他能像人一樣與自己對話,像人一樣與自己相處,甚至像人一樣處理一切突發狀況。
到底誰在不經意之間替換了人魚,還是……從來就沒有人魚,一直都是另一個人。
種種疑問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不光是因為他的身份,更多的是他背後的軍團勢力,極有可能是敵對勢力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人魚掉包,換個有某種易容能力的人潛伏在他身邊。
易容,沈萬三想了想,在波拉波拉島這種充滿萬千變性的地方,極有可能發生。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辦了……沈萬三苦苦一笑,可怕就怕在,這還不是最糟,不是最糟……
在他產生這種念頭時,他頭一次覺得自己也會這麼怕,怕到五臟六腑都像雪中破廟,灌滿了呼嘯尖嚎的北風,怕到四肢百骸都像撬開重組,滿滿都是濕漉漉血淋淋的痛。
他怕,他怕自己一直寶貝的人魚遭了毒手,又怕其實人魚對於他根本就是個謊言。
騙錢無所謂,騙色也無所謂,可騙感情,你讓一直戀愛空白的沈總經理怎麼能釋懷。
他真的很難受,因為不確定人魚的身份和目的,他真的很難受。
渾渾噩噩,沈萬三開始往回走,剛剛殺怪前九西也明確提示此地有任務道具,可沈萬三現在腦子成了一根直線,完全沒心思去琢磨那些該死的謎題。
只想靜一靜,靜一靜。
穿越霧氣,沈萬三又回到了原地。
再度踏入皇宮大殿,沈萬三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明明時間走的很慢,可他還是覺得灰塵似乎比以前更厚,空氣比以前更渾。
是否已經過了好幾年?
眼神晃晃悠悠,他腳步有些虛浮,身子微微前傾,幾乎是飄著往前走,神經質地數著一根根裝飾金柱,他歪著頭,伸長手臂,指尖劃過它們,一下一下,慢慢來到了鏡牆之前。
不期然,沈萬三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
記得他建號時,嫌掃瞄面部太麻煩,直接隨機生成了一副面容,就是現在這張臉,金發,紅曈,也是一張俊臉,卻不似他原本的模樣,不,這麼說太武斷,還是有一點相似的,起碼眼神,是相似的。
沈萬三對鏡中的自己,緩慢眨了眨眼。
往日的自信神采像風沙一樣飄杳不見,只留下一對空洞洞的紅色瞳仁,中央一點紅的發黑,堆滿了不斷上泛的無助頹唐,這些弱勢情緒沈萬三一向視之為眼中釘,可他們又是這樣明目張膽的存在,深刻到不行。
恍惚間,他向鏡子伸出手,想觸碰一下不真實的自己。
可就在手指接觸鏡面的剎那,他的指尖猛地一抖——他感覺自己觸碰到一個溫熱的東西。
視線從手指轉回前方,他有些不置信地看向鏡中,鏡子不說謊,還是自己一成不變的模樣,除了摻雜某種希望的眼神,什麼都沒有。
可指尖感受的熱度是實實在在的,他不死心的將手指試探前伸,居然真的穿透了鏡面,溫熱部分越擴越大,在握住足夠的份量時,他輕輕一勾,鏡內的人魚就像顆羽毛一樣,輕飄飄落入了他懷中。
沈萬三突然明白了一句話,瞬間即永恆。
懷中的人魚滿是淚痕,面色染著一種痛苦的蒼白,不知道他在鏡中經歷了什麼,看到面前是沈萬三後,人魚輕輕唔了一聲,很自覺地環上他的腰,然後,說了一句足以擊中沈萬三淚腺的話——
「啊,終於回來了。」
沈萬三一時難以自持,手不聽話地回抱了他。
不過你懂的,吳要筠狗嘴吐出象牙的幾率跟明天中彩票一樣艱難。
緊接著,吳要筠又說了一句足以讓沈萬三感慨自己剛剛多愁善感就是個屁的話,「這坑爹的BE隱藏關老子再也不想見第二次了。」
沈萬三手立馬就垂下了。
剛剛在鏡中莫名其妙死了一回,吳要筠還軟弱無能的觸景生情,算是極糟糕極違心的遊戲體驗了,可沒想到居然能被沈萬三親手接出來,他感慨之餘,又覺得做人魚也沒什麼不好。
可沈萬三現在就沒那個好興致了,兩人心思正是南轅北轍的狀態,吳要筠還一味回憶沈萬三的種種好處,而沈萬三對他卻產生了殺之而後快的想法。
望著人魚在懷中逐漸平復了呼吸,沈萬三一顆沉甸甸的心活蹦亂跳,抽的胸腔生疼。
若是以前,人魚願意與他親暱他會很高興,可在得知對方有可能不是他的人魚,亦或者根本就是個騙子之後,他就再也無法鎮定了。
幾乎沒經過任何思考與道德牽絆,沈萬三像躲避什麼邪物一樣猛推開人魚,在人魚未回神之際對他腹部狠狠補了一腳,生生將人魚踢出幾丈遠。
不意外的,承受三哥雷霆之怒的人魚抱著肚子跪在地上,哇的吐了一口鮮血。
又是那個高高在上,帶著凌人氣勢的沈萬三。
就見他不慌不忙來到人魚身前,微微揚著下巴,低垂眼瞼,從下方看,他的濃長睫毛似乎過濾了他的侵略性,一派平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眼底焚燒的到底是什麼。
望著人魚不斷瑟縮發抖的肩膀,他慢慢蹲下身,面色陰沉。
手指像鐵鉗一樣緊緊扣住人魚下巴,強迫人魚抬起頭與他對視,目光相接一剎,沈萬三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查的哀痛,可他情緒轉換極快,在吳要筠根本沒有反應之時,他只讓自己剩下不近人情的冷冰冰。
要打,還是要殺?沈萬三近乎折磨一樣拷問著自己。
他沒有答案,找不到答案。
沒有金碧輝煌的燭火,廊柱的濃重陰影遮擋住二人,一片灰濛蒙天地中,只有吳要筠呼哧呼哧的費力喘息。
沈萬三歎了口氣,表情淡漠的像要隨時融化的雪,掐住下巴的手掌漸漸下移,彷彿有種不經意的□痕跡,慢慢向下,手掌最終來到了他最合適的位置。
人魚細弱的頸子天生帶著不設防的美麗,沈萬三回憶著,自己曾經對這漂亮地方做過些什麼,可越是想,眼睛就越是痛,痛的狠了,就差點要掉下些什麼了。
之後,沈萬三聽到,自己一字一頓,沙啞的彷彿能磨破喉管的聲音:「說,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沒食言哦,野戰了。=v=
不過我們下一章繼續野戰,哼哼哼,此野戰你懂的。=v=
話說終於過3000收了,哎呀靈感大王保佑,希望別掉回2000了再,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