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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平凡》第7章
第七章

  范旭陽玩笑似的一句有關出場費的話,像在孫韶面前打開了一扇被他忽視已久的窗,摸索了兩天都沒有章法的孫韶,突然看到了一種可能。

  他的心思飛快的運轉著,以至於范旭陽什麼時候出去了也不知道。

  前世,范旭陽便是靠著自己玩樂隊,唱夜場積攢下來的錢接二連三置辦了自己的小產業,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大成就,但起碼比前世的他強,起碼人家既保有了自己的愛好和夢想,又過上了不缺吃喝的小日子,時不時,還慷慨地接濟一下他這個朋友,想辦法幫他拉點贊助,聯繫幾次活動。

  依范旭陽曾經說過的行情,去酒吧駐唱或者地下廣場唱夜場,總得來說還是依照歌手或者樂隊受歡迎的程度來支付報酬。最高的,是按一首歌的算價錢,唱一支歌,那一份錢;最低的,是按兩小時一個場的算,唱滿兩小時,就能拿到相應的酬勞。

  有時候也會有商家或者中小型公司要舉辦一些活動,酒會年會一類的,到場的一般除了個別兩個他前世那樣的不入流的三線四線小歌手小演員,擔起整個場的演出重任的,還是像范旭陽他們這樣流竄在各個夜場和酒吧中小有名氣的樂隊或歌手。

  畢竟,那些小歌手小演員,即便知名度不高,出場費還是足夠頂三五個范旭陽他們這樣的,整體策劃下來,自然還是找范旭陽他們划算,小歌手小明星,意思意思找一兩個也就行了。

  現在,范旭陽手裡的這隻小樂隊,在H市好歹積累了些名氣,正常的酒吧駐唱每晚兩小時,一個場地一周會輪兩次,而孫韶模模糊糊的記得,這時范旭陽簽下的長期駐唱酒吧並不多。

  但等到范旭陽比賽結束後,基本每晚最少要跑三個場,多得時候甚至一個通宵都在趕場。算下來,就是現在,范旭陽個人每晚拿到手的報酬也有五百左右,這主要是因為他堅持樂隊收入平分,從不因為自己佔了主唱和隊長的位子就多抽成。

  等到中國男聲在H市的賽事結束後,范旭陽那支樂隊的身價也會相應飆升,到時一人一晚兩千左右應該不是問題。

  孫韶抱著吉他,比起他曾經唱一場或出席一次商演的出場費,一晚五百,即便是兩千,也還是少得可憐。但是,勝在這些錢到手基本就是進他自己的腰包,不用被公司和經紀人抽成,也不用自費出場時相應的巨額服裝費,出行費和助理費。

  這樣一來,日積月累,如果夠幸運的話,不但能自力更生,三年後,在他大學畢業之際,可能連他創業的第一桶金也差不多積攢到了。

  三年的時間,也足夠他做緩衝了。時間往往會帶來許多人意想不到的東西,人脈、資源或者信息。三年時間,只要是有意識地去經營,這些差不多都能有了。

  就是到時他依舊沒有能力像范旭陽那樣設置自己的產業,賬戶裡積累的金錢拿去投資也夠了,其他的,他不敢說,但是就天朝現在畸形瘋漲的房價,投資到房產那一塊總歸是沒錯的。

  只這麼一想,孫韶腦子裡立即便躥過了H市今後的發展規劃圖,往後八年中,H市今後哪些地區極具潛力,哪些地方又將走下坡路,模模糊糊都只有個大概印象,畢竟,他重生前那幾年基本也不在H市活動了,但是,如果實地多走一走,刺激一下記憶,多少能想起來一些的。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門,有了一個頭,那麼之後的種種就會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周全,孫韶在腦海裡一步步盤算自己今後的種種。

  但……孫韶不禁換了個姿勢,單手撐著下巴,由剛剛摸到吉他升起的那種感覺,孫韶知道,自己現在去給人頂班基本不成問題,但頂班的話,終究有時限。

  這次樂隊裡的那個吉他手實在是霉運撞頭,手腳俱傷,傷筋動骨,想痊癒,差不多三個多月,也就是說,他這頂班吉他手最多也就頂三個月,而且,如果人家恢復的快,或者品性堅韌,差不多兩個月多一點也就能回歸了,那時,他又該怎麼辦?

  在去找個樂隊?亦或者,自己單唱?

  「小勺兒!」就在孫韶想得出神時,范旭陽一腳踹開了房門,一手夾著自己的電腦,一手拿著一疊A4打印紙,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孫韶驚了一下,「你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范旭陽無奈地看著孫韶,「我去給你打印曲譜了,走之前才跟你說的,你又發呆去了?」

  孫韶理虧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接過范旭陽遞過來的一疊曲譜,上下隨便翻了翻,就像范旭陽說的,大部分都是耳熟能詳的曲目,而且風格也比較統一的,基本都是能很能煽動情緒調動氣氛的流行電子樂或者輕搖滾。

  「咦?」孫韶抽出一張曲譜。

  范旭陽瞄了一眼,頓時笑得只見牙不見眼,「有眼光,這是我們樂隊的靈魂曲目,自創的,怎麼樣,大手,給點評兩句。」

  孫韶好笑地搖頭,「別磕磣我,我就是一眼看著,覺得這首歌和其他歌的風格差異比較大,而且,也比較生,沒聽過。」

  這話說得其實半真半假,做了八年朋友,怎麼會沒聽過對方一直引以為豪的一支歌,孫韶驚訝的是,對方居然捨得將這首歌也打印出來。

  這首歌,說是靈魂曲目,倒也不假,只不過不是樂隊的,而是單屬於范旭陽的靈魂曲目。只不過范旭陽並不經常唱,每次唱的時候,也都是他自己一個人邊彈邊唱的,從來不需要別人伴奏,雖然孫韶從沒有問過,但是只要看范旭陽唱這首歌時的神情,也能猜到,這是一首有故事的歌。

  而現在……孫韶以懷疑的神色上下掃了范旭陽一眼,將曲譜塞回給對方。

  范旭陽立即又給塞了回來,「別啊,哥就指著你這兩天把這首曲子給練熟了呢,這靈魂曲目哥都單唱了三年了,主歌副歌都靠我一個人,就連伴奏都是我自己,唱來唱去,總達不到最好的效果。」

  孫韶失笑,同時心裡也奇怪,上輩子可沒聽范旭陽這麼提起過,這首歌就像是他聯繫某個人的媒介一樣,不需要伴唱和伴奏,只憑他自己,也唱了那麼多年。

  「怎麼說得這麼可憐,你陽哥一出馬,願意給你伴唱伴奏的都能裝滿我們宿舍了,你這麼多年都單唱怕不是找不到人,而是不願意找人吧?」孫韶半玩笑半認真地調侃。

  范旭陽伸手拿過那份曲譜,捏了捏,眼裡浮現了些懷念和其他孫韶沒看懂的東西,「這是我朋友在世時寫給我的歌,是他第一首也是最後一首歌,沒完成他就走了,後面三分之一是我自己摸索著補上的。不過,讓我唱歌還行,寫歌就……」

  范旭陽捏著曲譜呆立了一會,赧然地笑了一下,隨後將曲譜遞給孫韶,「小勺兒,就當幫哥一個忙,這麼多年,我也從來找人將他這最後一首歌給完完整整地唱出來過,今天聽了你的歌,忽然就有了這個念頭,他知道了,應該也會高興。」

  孫韶聞言,心裡輕輕歎了一下,伸手將歌接了過來,「行了,我幫你伴奏,順便唱副歌部分,不過,要給我幾天時間熟悉一下。」

  范旭陽立即高興地拍打著孫韶的肩膀,「成啊,我就知道小勺兒你夠哥們。這首歌不急,你先花個三五天熟悉,下週一能唱就行。」

  「還有特定時間要求?」孫韶詫異,「下週一怎麼了?特地安排要唱這首歌?」

  范旭陽像想起什麼,陰測測地瞇了瞇眼,復又迅速恢復正常,安慰著孫韶,「沒事,唱場子的,總有些人的想法你弄不懂,唱自己的歌唄,非得瞎折騰,你別有壓力,只管安心練習,練到什麼程度就什麼程度,哥信你有實力。」

  孫韶被范旭陽勸得苦笑不得,他這半遮半掩的話更讓孫韶糊塗和倍感壓力,聽著,就不覺得是「沒事」的樣子。

  但終究,自己已經答應下來,便只能盡心去做了,只希望到時別讓他失望就好。

  中午本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但被孫韶和范旭陽這麼一折騰,也就只剩下半個小時了,兩人也不想著午休了,乘著休息時間還剩一點,當下便從那疊曲譜中抽了幾首相對熟悉一點的,練起手來。

  今晚他就得去頂班,怎麼也得先熟悉幾首歌,免得到時候頻頻出錯。

  半個小時在兩人的練習中轉眼便過去了,下午上肢體語言和舞蹈課時,孫韶因為惦念著晚上的演出,不知不覺把現在的身體當成八年後有雄厚舞蹈基礎的身體,一個拉筋橫劈腿,直接做到底,當場疼得抽氣飆淚。

  只是他這無意識中的一個舉動,看得其他人刷刷為他感到疼得抽冷氣的同時,也激起了好幾個年輕學員爭強好勝的心,看看,男人還是要對自己狠一點,那小子都能狠得下心,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當天下午,在一片抽氣聲裡,那節舞蹈課倒成了兩天來效率最高的一次。連兩個老師都嘖嘖稱奇。

  當晚,也不知道范旭陽跟許編導說了什麼,或者行了什麼賄,總之,沒有發生孫韶臆測中翻牆頭往外溜的事情,而是直接在晚飯時間,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了出去。

  一出門,范旭陽便打了車,帶著孫韶往第一個場趕,其實今晚只有一場,而且還是九點到十一點的場,但范旭陽為了能讓孫韶早一點見到自己樂隊裡的其他成員,培養一下合作的默契,便在下午的課程一結束,就帶著孫韶出來了。

  路上花了小半個鐘頭,到地方的時候,才剛剛七點,孫韶摸了摸肚子,看著急匆匆的范旭陽,暗自對著肚子說了聲「委屈你」了,便不吱聲地跟著范旭陽,從一處後門進了剛剛開始營業的一家酒吧。

  兩人直接摸到休息室,顯然,范旭陽早已提前打過招呼,經過後面時,一連遇到幾個後勤和服務員一樣的人,全部都如常地跟范旭陽打招呼,順便告訴他,他樂隊裡其他幾人都已經到了。

  「進來進來。」范旭陽打開休息室的門,招呼著一直安靜跟在他身後的孫韶進休息室。

  休息室很空曠,除了兩套沙發和搭配的茶几,大部分地方都空蕩蕩的,看得出來是特地弄成這樣,方便來駐唱的樂隊和歌手存放樂器或臨時排練的。

  裡面已經坐了五六個人,看到孫韶他們進來時,其中三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站了起來。

  「陽哥。」

  「阿陽。」

  「陽陽。」

  三個人齊聲招呼著,只是這同一時間出口的三種稱呼,讓跟在范旭陽身後的孫韶不禁抿著唇捲起了嘴角,就是聽了八年,還是覺得這幾人每次都一起稱呼范旭陽的場面很有喜感。

  范旭陽笑著點頭,拉過身後的孫韶,看到他嘴角促狹的笑意,一下就明白了緣由,他們樂隊裡成員也就這一個愛好,每每見外人,總會在稱呼上讓人笑一遭,今天還缺了一個,不然場面估計更喜感。

  「這小哥眼熟啊!陽哥,你哪找的呀?」

  范旭陽乘機給眾人輪番介紹了一遍,「這是我在培訓基地的室友,能彈能唱,我腆著臉專門求人家過來給小光頂班的。」

  「喏,這理著假光一臉痞相的是我們樂隊的鼓手,阿船;那邊那個不愛說話的,是鍵盤手,許曄;最後那個娃娃臉的,是我發小,趙卓負責貝司。」

  范旭陽話音一落,三人便熱情地向他招呼著。

  「難怪眼熟啊,我那天守在電視機前看陽陽時,看到過你,不過……跟今天感覺差得比較多,所以一眼沒認出來。」娃娃臉的趙卓一臉恍然。

  「原來啊,難怪陽哥都說是高手。」阿船好爽地稱讚。

  孫韶微微紅臉,雖然他上輩子和這幾個隊員並未深交,但終究也算得上是朋友,突然重新來認識,還被這麼猛誇,一時半會還真不夠皮厚,「旭陽隨口說著玩的,別當真。」

  范旭陽看了看時間,覺得眾人也熟悉的差不多了,便讓幾人將自己的樂器給拿出來,趁著時間夠,大家培養一下默契,練幾首歌。

  恰好屋內本來一直坐著的另外幾人,也都到了演出的時間了,便全部走了,將空間留給范旭陽的樂隊。

  緊巴巴的一個多小時排練下來,也就稍稍練熟了五首歌,其實能練熟五首,早超過了眾人的預期了。

  孫韶拿起吉他一彈,幾人心裡原本還有的一些懷疑早撤得乾乾淨淨,但論技術本身,孫韶比他們隊裡那霉孩子顯然要高出不少。

  但是,今天終究是第一次合作,眾人本覺得,即使技藝嫻熟,真正配合好,肯定還是需要一個磨合期。他們已經做好今晚最差的打算,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孫韶不但技術好,就連配合度都這麼高,除了開始的二十多分鐘裡還有點澀以外,之後的練習,那契合度,簡直就像找了個十分熟悉他們樂隊的老朋友一樣。

  甚至,在很多時候,還能適當地用吉他的聲音去調動或引導樂隊其他人的節奏,讓樂隊裡原有的一些小問題得到了適當的掩飾,簡直了!若不是他們只練熟了五首歌,眾人幾乎不覺得這是第一次和孫韶合作。

  眾人自然是猜不到,孫韶能做到這些,其實就是建立在對他們的高度熟悉的基礎上的,。

  直到九點的時候,樂隊裡所有人,包括范旭陽,都帶著一種往日沒有的微微亢奮,站上了舞台,燈光一黑再一亮。

  舞池中已經擠滿了人,看到范旭陽他們登台,立即高聲歡呼嚎叫,然後嘈雜地叫著范旭陽的名字,顯然是范旭陽參加了中國男聲後,通過曝光率集聚起來的一些粉絲。

  孫韶站在范旭陽身後左側距他一個身位的地方,手裡抱著吉他,高強光打在臉上,讓站在這小小一方舞台上,作為一個配角的孫韶微微失神了一瞬間。

  而後,急促的一陣鼓點響起,孫韶低斂了眼,台下的歡呼更甚,鼓點敲擊的節奏像打在了孫韶的心上一樣,一股發自內心的安寧和快樂讓他露出了笑。

  吉他聲跟著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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