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五章
這回裝病成了真病,胡小海卻半點沒有危機感,反而想去看看東方那倒霉貨是不是比自己更糟糕。
莊夙顏拉住他,臉上滿是不贊同,「少主!別胡鬧!」
「這哪裡是胡鬧啊!」胡小海大聲道:「有對比才有幸福感!親,你幸福嗎?你不懂!」
莊夙顏不管他滿嘴火車炮,將他拉過來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這時候倒覺得自己這副「真王師」的面孔不太好做了,若是「假王師」,恐怕這人還能聽進去幾句。
這麼想著,之前覺得不能更妙的想法又有些變味。雖然都是自己,怎麼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不過王師並沒有深入思考這個問題,他板著臉道:「如今下毒的來源還沒查清楚,若是打草驚蛇怎麼辦?」
「打草驚蛇?」胡小海莫名其妙,「打哪裡的草哪裡的蛇?」
「三大世家向來哪邊都不靠,若是有人故意挑撥離間呢?」
王師不愧是王師,想得特別深遠!
胡小海翻了個白眼,「不會這麼狗血吧。」
狗血?
莊夙顏看他淡定的樣子,「少主這是何意?」
「我是說,雖然我知道你們這個世界是陰謀陽謀,各種算計,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面面俱到。就打段子程他們來說吧,不也沒想到過被我們騙了嗎?有些事反而別去想那麼複雜比較好。」
王師瞬間有些無語,心道:這事他們之所以算不到,還不是因為你異想天開,覺得本王師是假的,這才讓我順水推舟……
否則誰會想這麼一出啊?!
王師一想到這事還覺得好笑,又覺得這辦法簡直是天來之筆,奇到不能再奇。也虧得是這人思維太過奇葩。
胡小海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表情高深莫測,心裡不由毛毛的,想了想,道:「真不能出去?咱們偷偷的,偷偷的別讓人發現。」
莊夙顏起身走人,「不行。」
「嘖!」胡小海瞬間躺倒在床上,又小心地在屁股下頭壓了兩床軟被。邊想著,這個真王師就是沒趣得很,也不像那個假的好說話,也沒有耐性。
他這邊抱著枕頭唧唧歪歪,卻不知道那頭東方府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邢帆依然是偽裝成小丫頭的樣子,帶著大夫親自上門。
東方聽說是少主的貼身丫頭來了,也沒多想,讓人開門請了進來。他這幾日心情都不大好,整個人蔫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毒的緣故,看著面色還真就不太好了。
邢帆讓東方屏退了周圍,關起門來說明來意,東方起先是愣住了,隨即覺得不信。
「可能是誤會吧?」說是這麼說,還是挽起袖子,讓大夫把脈。
屋裡有一瞬的寂靜,隔了會兒,那大夫起身行禮道:「東方少爺,恕老朽直言,少爺的身子已經不好了,中毒已深,已不是老朽能醫治的了。」
此話一出,邢帆和東方都愣住了。
東方半天沒找到聲音,邢帆倒替他問道:「怎麼回事?不是說這是慢性毒藥,要三五年才會出現徵兆?」
大夫看了一眼一臉慘白的東方,道:「敢問少爺,這兩個月來,是否常常心慌氣短,偶爾半夜心悸而醒,醒來就無法入睡,渾身冒虛汗?」
東方臉色更加難看了,不答話,只點點頭。
大夫道:「這便是了。少主是開個方子便能排毒,只因他中毒未深,算得多了也不過兩月時間,但東方少爺的脈象,卻是毒已深種了。以老朽看,這毒在少爺身體裡已潛伏了不下四年。」
四年!
東方只覺自己膝蓋一下軟了,手下意識拂上心口,竟覺得有點提不上氣來。
邢帆皺眉,「大夫,你起先說這毒要三五年才會出現徵兆,那麼出現徵兆之後呢?」
大夫嘆氣,「毒一旦深種,便是要入了心了。速度會成倍加快,多則一年,少則數月便會暴斃而亡。」
暴斃而亡!
東方此時的臉色已不成人樣,任誰莫名其妙聽到自己突然就要死了,也是無法接受的。
他終於開口,聲音竟嘶啞得不像話,「沒,沒救了嗎?你,你再好好想想!你要什麼我都能滿足你!」
大夫一臉為難,「少爺,醫者父母心,若是老朽能救哪裡有不救的道理?」
何況還是三大世家之首的東方家,這若是成了救命恩人,害怕沒有富貴日子過嗎?
「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
他說著,竟是跪了下去。
東方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臉色的灰敗這才慢慢恢復了。似乎是回過味來了,目光有些呆滯地不知道望在哪裡,隔了會兒笑了一聲,擺手,「行了,你走吧。」
大夫抿抿唇,「老朽開個方子,起不到什麼作用但是……為少爺補補身子也好。」
雖然是杯水車薪的無用功。
東方點點頭,大夫便輕輕推門離去了。
邢帆在原地站了會兒,也是吃驚非常。轉頭去看那主位上的男人,一身華服,美豔無雙,任誰說起玦王都第一美男子,也必是他莫屬。可此時卻像極了一個無聲無息的瓷娃娃,半點沒了活人的氣息。
往日嬉笑怒罵,陰陽怪氣,統統都收斂起來了。微抿的嘴角有些顫抖,手指緊緊拽著衣擺,像個被誰丟棄了似的孩子。
邢帆在心裡嘆了口氣,福身道:「奴婢這就回去告知少主,還請少爺振作,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東方回過神來,看他一眼,「你下去吧,替我謝你們少主一聲,若不是他,我恐怕哪日突然駕鶴歸去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邢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待回了王府,邢帆先去稟告了王師。
莊夙顏眉頭一皺,有些不敢置信,「大夫真這麼說?」
「恐怕錯不了。」
莊夙顏放下手中茶杯,斂眉深思起來。他能肯定這事不是二皇子做的,若是二皇子要下手,定會告訴自己一聲,也好裡應外合。所以他起初認為,這是大皇子的人做的。
三大世家一直哪邊都不靠,尤其以三大世家為首的東方家,早已擺明了立場。若是大皇子下手陷害,栽贓嫁禍,三大世家一旦和二皇子一派產生嫌隙,這就成了不定之數。
可如今,若不是因為陰差陽錯讓少主拉出了這事,東方怎麼死的都還不知道。到時候再要嫁禍,豈不是死無對證?那毒從哪裡來,出自何人手,如何下的,如今不拋出線頭,還要等到何時?
這麼看來,倒像是要東方無聲無息死去,卻不像是派系之間的爭鬥了。
若要說東方死了會有誰有好處,恐怕就是他的弟弟。
莊夙顏向來冷心冷眼慣了,三大世家對於玦王都,只要不是沒了繼承人,什麼都好說。再則說東方明珠一向沒有其弟來的有本事,他若不做繼承人,說不準對玦王都還會是個好事。
所以王師並沒有對東方的事產生極大的悲憫或者同情,他只是就事論事的分析,會不會是內訌呢?
可這個想法也很快被否定了。
因為當天夜裡,東方家就派了人來請少主,來的人還是東方弟弟的心腹。
莊夙顏是無法跟去的,邢帆依然是小丫頭的樣子跟少主去了。
胡小海這時候才聽說了整件事,整個人都呆住了。莊夙顏對東方的感情只在於利益,而胡小海卻絕對不是。
一想起之前還和自己互損,失戀靠在自己肩膀睡著的某人,莫名其妙就要死掉,他的臉上浮現焦急的神色,竟是比東方的家人還要像家人。
一到了東方府,不等石榴和邢帆來扶,他就自己衝下了馬車。屁股的傷讓他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往裡沖,竟是讓石榴眼眶有點發酸。
少主……真是個好人呢。
「東方!」一進府,他就大喊。
東方家的人很快迎了出來,「少主,參見少主!」
「別行禮了!」少主一把扶住年邁的當家,急道:「東方那傢伙呢?在哪兒?他還好嗎?」
老頭子今天已遭受了一輪震驚轟炸,此時看著像是老了好多歲。頭髮似乎又白了一層,心裡原本就焦急不已,此時看了少主模樣,竟是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心裡瞬時湧上一種無法言明的感動。
在自家人面前硬撐的鎮定,此時竟有些破功。眼眶一下紅了起來,又生生忍住了,道:「在屋裡呢,草民這就帶少主去。」
於是僕人兩邊攙扶著,一個一瘸一拐,一個恍惚不定,讓東方家的人心裡都是一陣動容。
一進了東方的院子,就見還有幾個僕人正在外頭伺候著。
門裡坐著一人,身材高大,面貌帥氣非凡。看著眉眼和東方明珠竟十分相似,但遠沒有那種讓人驚訝的風情,反而多了幾分灑脫英姿。
胡小海立刻就知道了,這一定是東方的弟弟,那個傳說十分有才能的人。
胡小海在來的路上也懷疑過他,可此時看見他的面容,卻不知為何,那種懷疑就煙消雲散了。
因為這人的臉色和老頭子一模一樣,焦躁,擔憂,憤怒,驚惶,甚至是手足無措。那眉頭緊緊擰著,英俊的面孔竟讓人有些心疼。
胡小海直覺就覺得,這人不會是個壞人。
「東方!」他幾步衝過去,來到東方的床前。大概是被打擊得太厲害,又鑽了牛角尖,白天還精神奕奕的人,此時已經完全塌了。
面色慘白甚至帶點青黃,旁邊的大夫起身,驚惶道:「東方老爺,小的,小的無能為力啊。」
「滾!」
老頭怒揮袖,「你們這些口口聲聲懸壺濟世的大夫!一個比一個沒用!我玦王都要你們來何用!」
那大夫心裡暗道倒霉,這三大世家哪一位他們也惹不起。說句大逆不道的,那京城的王上離得那樣遠,在他們心裡,這三大世家的威勢可比那軒轅王更讓人害怕。
大夫磕了頭幾乎是滾著出去,東方弟弟對門外道:「再去找!全城的大夫不管老少有經驗沒經驗都找來!」
這架勢就是破罐子破摔,病急亂投醫了。
胡小海看著東方有些半昏迷不醒的樣子,擔憂,「現在是什麼情況?」
「吃了晚飯之後就開始發燒了。」東方弟弟手指捏得緊緊的,「我不過出門看個貨,今日和昨日有何不同?怎的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胡小海心裡發酸,道:「城裡的大夫不成,就再找遠點的,其他都城的也找來,京城的也找來。」
他還不信了碰不到一個神醫!這種穿越戲碼裡必須要有神醫!
東方弟弟點頭,深吸口氣,「少主說得對,有一線希望也不能放棄。」
他伸手捏著自家兄弟的手,聲音轉而帶了點陰狠,「到底是誰幹的,居然藏了這麼久才被發現!若不是少主……」
他說著起身,行了個大禮,「少主的恩情,我東方家無以為報!」
胡小海擺手,「這算什麼恩情?能救得回他才是恩情。」
他說著轉頭,「這毒到底是個什麼,查出來了嗎?」
「具體的還是不清楚。」老頭子坐到兒子身邊,嘆氣道:「只有一個大夫說了個可能性,他曾在雜書裡看到過這種毒,應當不是軒轅國境內會有的。毒的來源,便是明珠成天擺弄的那些個東西。」
說著,他似恨鐵不成鋼地錘了一下床板,「早就跟他說過,不要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他就是不聽!這回好,這回……」
東方弟弟趕緊扶住他,「是我的錯,早知如此,就該力勸大哥,也該讓人攔了他的那些人馬……是我害了大哥。」
「不,是我們全家的錯。我們太縱容他了……」老頭低下頭,雙目怔怔的,「若是時間能倒回,若是,我就是讓他恨死了,也不讓他為所欲為!」
時間從來沒有後悔藥。
可有些事,誰又能想到?
胡小海眉頭皺得死緊,「那些幫東方買東西的人呢?都叫過來,本少主親自問話!」
東方這條命,他是一定要保下來的!必須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