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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為奴(重生)(腹黑攻X忠犬受)》第43章
43、妄言書

  看懂了楚越的擔憂,雖然不知道楚越擔憂的全部原因,蕭沉依舊走到他身邊,拍拍楚越的肩膀沉聲安慰著。

  「趙雯湖等人原本不會那麼快得手,只不過根據我們的調查,聖門的木堂堂主沈玉早有反心,暗中已經有一大批聖門弟子投誠於他,這回門主的心腹全都被派了出去,聖門內空虛無人,正好讓沈玉與趙雯湖裡應外合,才會……」

  木堂堂主沈玉……真是失策啊,他甚至都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雖然不管怎麼說,都算有點淵源,至少武功路數是一樣的。楚越簡直是憤怒得想要笑出聲來了,曾經他也是木堂堂主,而如今沈玉也是木堂堂主。

  看來聖門的門主和木堂堂主是注定要反目成仇。

  可前世他是被挑撥離間才傷害了晏懷風,即便是如此他都恨自己恨得要死,更何況沈玉是徹徹底底無需挑撥就準備要反?

  他們和沈玉之間,勢必還要有一番爭鬥。

  楚越看著晏懷風在江邊坐了下來,脫了鞋,將雙腳浸在水中無意識地來回晃著,望著眼前的江水出神,這情景太過熟悉,簡直讓楚越以為下一刻他的少主就會再次跳下去。

  他只能眼錯不眨地站在晏懷風身後一步遠的地方,不打擾他的思考,卻能在他有所動作的時候迅速做出反應。

  誰也沒想到,晏懷風這一坐,就坐到了深夜。

  梅嫣早就睏倦地拉著路千尋回去睡了,蕭沉隨後也只能離開,留下這主僕二人對著日以繼夜的流水繼續冥想。

  夜已深,眼前的一切像沉默的巨獸,蟄伏在那裡時刻準備著吞噬什麼,除了看見趙雯湖後說的那一句話以外,晏懷風再也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音,沉靜得好像停止了呼吸一樣。

  楚越就這麼陪他站著,站到雙腿麻木,依舊沒有一聲怨言。

  「小時候,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晏懷風突兀的聲音響起來,楚越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晏清河。

  他默默地鬆了一口氣,晏懷風終於肯說話了,他只怕他把什麼都放在心裡,所有的悲傷痛苦憤怒和後悔,最後會變成沉重的枷鎖,讓他崩潰。

  「後來,他在我面前殺了我娘,我至今記得我娘的血濺在我臉上的感覺,溫熱的,鮮紅的,就像每天晚上我娘哄我睡覺時撫摸的感覺。」

  「那時候我就想,她怎麼可能是奸細呢?她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笑起來連冬天都變得沒那麼難熬了。她怎麼可以是奸細呢,晏清河明明那麼喜歡她,對她那麼好。」

  楚越聽著晏懷風的喃喃自語,覺得心裡酸澀不已,他沒有見過晏懷風的娘,就連前世,他第一次見到晏懷風的時候,他娘也已經去世了。

  然而毫無疑問,那一定是個就算不十分美麗,卻一定溫柔和善的人,聽上去如此美好,而真相總是殘忍。

  「她為什麼不愛晏清河呢?她為她的組織偷走了妄言書和鑰匙,也沒見他們派人來救她,任由她死在聖門,連口棺材也沒有。我原以為他們是一對璧人,卻原來,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卻偏偏有了我。」

  楚越歎了一口氣,蹲下來,遲疑地伸出手,握住晏懷風。晏懷風轉過頭對他笑了一下,涼薄的、無情而淡漠的笑意,就好像他只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娘死了以後,晏清河不再親近我,他把我扔進鬼谷,任由我自生自滅。等我活著從裡面出來以後,又拿我試藥。」

  「他每天都給我灌各種各樣說不出名字的毒藥,可惜到最後我不僅沒死,反而變得百毒不侵,連血液都成了克毒的良藥。等到我變得越來越強,他也就對我越來越疏離,都最後甚至不再看我一眼。」

  晏懷風不停地說著,也許他這一生都沒有說過那麼多的話,無論身邊是誰都好,他只想把這些鬱結於心的東西通通倒掉,不再如同沉重的鐵石壓在心上。

  楚越握住他的手讓他感覺到些許心安,無論多麼孤寂的時刻,至少還有他陪著他。

  而楚越卻在心疼之外,更添了一層疑惑。

  晏懷風也進過鬼谷,這讓他很意外,不過卻能解釋為什麼當初他在鬼谷時摘星姑娘對他百般照顧,又偷偷通知他少主有難,也許晏懷風跟摘星一早就認識。

  摘星是否也像照顧他那樣照顧過晏懷風?

  而晏清河……拿親子試藥真的是很泯滅天良的事情,可楚越總覺得有些蹊蹺。

  如果晏清河恨他的妻子連帶著討厭晏懷風,大可以一掌拍死晏懷風了事,何必又送鬼谷又灌毒藥,到最後卻反而讓晏懷風百毒不侵?

  楚越忽然想到,如果沒有自己,那時去中原的馬車上晏懷風被黑衣人和不知是誰射出的蠍尾針暗算的時候,如果中了浮生夢的是晏懷風本人,那麼浮生夢對於百毒不侵的晏懷風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晏清河……真不知道他對晏懷風的所有惡行,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還是別有用意。晏懷風身在其中察覺不到,他卻能夠感覺到那些蹊蹺。

  可現在,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晏懷風,又或者告訴他點什麼,畢竟他沒有任何證據。躊躇了一下,楚越遲疑地慢慢跨過那一步的距離,一點點抱緊了晏懷風。

  他感覺到晏懷風的身體一怔,然而沒有拒絕他,只是無聲地歎息。

  他們就這樣保持相擁的姿勢直到天明,晏懷風想著他的爹娘,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過去;而楚越想著前世今生,那所有的陰差陽錯,和他對此刻懷中人的在意。

  夜很長,卻終究會過去,無論黎明前的黑暗有多麼讓人絕望。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又是嶄新的一天來臨,圓滾滾的太陽從山的那邊一躍而上,染紅了天邊的雲霞,一時間雲蒸霞蔚,炫目無比。

  耀眼的光芒穿越過天與地的距離來到人間,驅散了所有陰霾,帶來新的希望。

  「他們真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我大概是他們之間最大的意外。」說著,晏懷風閉了閉眼睛,從河岸邊抓了一把泥土,掙開楚越站了起來。

  「阿越,我們去看看我娘吧。」說著,晏懷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穿越過層層廢墟,還在不停掉落的燒焦的磚瓦讓楚越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護著晏懷風,整個聖門都已盡毀,他想,如果沈玉如果是想要聖門門主這個位置的話,沒道理連整個聖門都燒掉。

  除非……他和那些中原人也起了衝突。

  空無一人的大殿後頭,是一間小小的屋子,屋子後面連著四四方方的後院,裡面草木零落,看上去荒寂一片。

  楚越認識這裡,晏懷風總是一個人待在這個院子裡,抱著膝蓋年復一年地仰望頭頂四四方方的天空,默默地長大。

  但他沒有想到,晏懷風的娘竟然葬在這裡。晏懷風一直說他娘連口棺材都沒有,楚越一直以為只是誇張,一夜夫妻百日恩,晏清河不至於如此吝嗇。

  「他確實連口棺材都沒有給她。」彷彿知道楚越在想什麼,晏懷風淡淡地說:「她是我親手葬在這裡的,沒有工具,我挖了很多天,才勉強挖出一個坑來。」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土丘,連墓碑都沒有,正因如此楚越才沒有發現那是一座墳塋。

  晏懷風在墳前跪下,將手中從瀾滄江畔取來的泥土灑上墳頭,低聲說:「娘,晏清河也死了,等他到了下面,你可以問問他,他到底愛沒愛過你。雖然我也很想問你,到底有沒有愛過他。」

  他想起很小的時候,那時候他剛剛勉強能走,娘親喜歡帶著他在這後院裡玩耍。

  當時坊間盛行的無非是那些小把戲,躲貓貓或者藏寶遊戲,而她每次藏東西總在那麼幾個地方,換來換去都沒有新鮮的去處,晏懷風還總為自己能找到她藏的小東西而得意。

  直到最後,她自己的屍體也藏在了這裡。

  晏懷風無端地想,當年她藏過那麼多東西,會不會有什麼,他一直沒有找到?或許是一支她最愛戴在秀髮間的珠釵,也可能是晏懷風玩過的撥浪鼓,又或者她親手繡給晏清河的荷包。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可心中卻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想跟他死去的娘親玩最後一次遊戲。

  楚越看到晏懷風忽然站了起來,在院子裡轉來轉去,卻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些什麼。

  他看著晏懷風躍上院子裡的那棵樹,在陳舊的樹洞裡掏摸,可惜裡面空空如也,只摸到了一手塵灰。

  而晏懷風依舊在院子裡轉,時而掀開石凳,時而搬走花盆,最後挖開一叢不知名的花朵時,忽然停在那裡不動了。

  「少主?」

  楚越疑惑地向他走去,發現晏懷風的雙肩似乎在細微地顫抖,等到他走到他面前時,才發現那個永遠平靜的、就連聽到晏清河的噩耗也能夠保持理智的男人,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順著他的動作,楚越清晰的看到,花叢下被挖開的泥土裡,放著一個看上去平凡無奇的陳舊木盒,木盒上面,靜靜地躺著一把形狀奇異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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