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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獄之後》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曾如初一進屋,鎖上門,就把自己扔進床上。

  他非常討厭告別,特別是相處時間長了,越有感情的人,離別就意味著越傷心。曾如初這輩子經歷的離別不少,父母一個一個離開他,形單影隻的在牢裡過了十年,他最怕的,就是永久的分別。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難過,如果還有太深的感情糾葛,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所以,隨著一年一年時光流逝,曾如初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冷硬。他不再輕易認識新朋友,也不再與人深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係對他來說剛剛好,否則,人走得近了,也會互相傷害到。離別的時候,更是傷感得心裡想還不如不曾遇見……

  對於袁宇的糾纏,曾如初感覺非常苦惱,又有一種受到侵犯的危機感。

  說實話,袁宇每天都出現在他眼前,曾如初就越來越難讓自己硬起心腸。時時刻刻的冷漠,也不是那麼好掌握的。

  袁宇這樣的慇勤,這樣的執著,這樣心意,曾如初不是瞎子,全都看在眼裡。

  他也想過,自己跟袁宇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但是每次一想到這裡,他就很害怕,一種從心底最深處湧上來的恐懼,這種恐懼讓他不敢嘗試,不敢改變,也不敢接受。所以每一次,看到袁宇期待的眼神,曾如初就覺得,真的好累。

  曾經在電視裡聽到過一句台詞,好像是這麼說的:沒有愛的能力,比沒有性的能力更可怕。

  曾如初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他覺得他在這些年中失去的不僅僅是青春,夢想,健康之類的東西,還喪失了所謂的……愛的能力。

  袁宇逼得越緊,他就越想逃……

  曾如初閉著眼睛仰躺在床上,收到袁宇的短信,他說晚飯在門口,讓曾如初自己取一下。

  把手機倒扣在床上,曾如初並沒有動。

  這些天,因為袁宇的如影隨形,曾如初連晚飯都懶得吃,也不想多給他相處的機會去超市買菜,就每天空著肚子,下了班直接坐車回家。然後袁宇就會給他把飯送到門口。可能是怕自己見到他連他送的飯也不要了,袁宇就把他放在門口,就走了。

  今晚曾如初卻疲憊的吃都不想吃。

  辦公室裡他的東西不多,離開的時候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把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了王姐的抽屜裡,一些小東西塞在包裡就拿了回來。

  明天早晨鄭青和人事部就會受到他的辭呈。反正這段時間重要的案子都該交接的都交接完了,以他跟鄭青的關係,應該不用走那個程序,明天還去一趟公司交代一下之類的。

  曾如初決定就這麼走了,省的跟同事告別的場景他看了難受。

  想到明天不用去上班,曾如初有些茫然,又想到袁宇,他翻來覆去在床上很難受,很想躲出去一陣子,徹底離開袁宇。

  躲出去……曾如初睜開眼睛,想到了離開。

  袁宇像是一個永遠不知疲倦的獵手,可是自己這只獵物似乎已經彈盡糧絕了。離開,現在是曾如初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第二天的早晨,袁宇在曾如初家樓下等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直到確定已經過了點,他才疑惑的猶豫著要不要給曾如初打個電話問一下。

  袁宇因為害怕曾如初為了避開他提前走,每天早晨六點多鐘就會到曾如初家樓下,然後在車裡看將近四十多分鐘的文件,等曾如初出來,就跟他一起去坐公交車去公司,只為了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的車擇由司機開回去。

  袁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曾如初撥了電話。他給曾如初打電話都很慎重,因為他知道曾如初不喜歡。

  電話響了五六次才被接起來,傳來曾如初略帶慵懶的嗓音:「喂?」

  「……你沒去上班?」袁宇聽出他的聲音好像還沒睡醒似的,就有些詫異的問道。

  「……」曾如初好像被吵醒了,腦袋還不算清醒,過了半天才說道:「我請假了。」

  「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嗎?我叫我的陳醫生來給你看看……」袁宇聲音中掩飾不住的緊張。

  「不用,我就是累了,請了一天假。」曾如初平靜的說道。

  「那,我等會兒把早餐給你放在門口,你記得吃。」

  曾如初輕輕「嗯」了一聲,就放下了電話。

  袁宇覺得有點兒奇怪,曾如初是那種什麼事兒都非常恪守古板的人,別說是請假休息,就是年假通常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盡職盡責得讓袁宇有時候都嫉妒。

  這幾天何氏的人天天上門鬧,他那幾個親舅舅在最開始拉關係,扯親戚都不起作用後,就破口大罵他沒良心,白眼狼。袁宇一概冷笑著受了,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他袁宇什麼時候用他們何家一分錢了?還是何家的人曾經對他有過親情或者恩情?包括他那個親生的母親。他們就只會利用他而已。所以要說起白眼狼,袁宇真的覺得自己還算不上,何家的人才更符合一些。畢竟,何家這些年走下坡路的時候,一直是他們袁家再幫忙拉扯,業界也很多都是看字啊袁氏的面子,才給了何氏很多實惠。而他們,居然敢這麼對他心愛的人……

  袁宇每次一想到這個,心臟就絞著疼,氣得渾身顫抖,抑制不住想要把他們都送下地獄的感覺……

  如果不是他們,當年自己根本不會跟如初分開,如初也不會受了那麼多苦,更不會現在傷成這樣,不再接受自己的感情……

  他恨死了何家的人,前幾天,他用一大筆款子逼何子珊說出當年是誰動了曾如初,那個敢碰他的人的混蛋到底是誰。

  何子珊自然是死咬著否定,但是袁宇也有辦法,他等了這麼久,報仇不差這幾天,可是何氏等不了,如果那筆錢款都不到位,何家去年重金投下的一塊兒黃金地段地皮,將要被政府收回。何家當家的袁宇的大舅,還有公司裡的幾個其他舅舅,都急得求爺爺告奶奶了,何子珊自然撐不了多久。

  何子珊最終告訴了他當年她雇的那人的名字和聯繫人,至於現在那人在哪兒,何子珊說什麼也不知道了。

  袁宇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他現在有的是時間,也有足夠的財力和勢力,他雇了大量的專業人士幫他查,只要當年跟這件事兒有關聯的,一個也不會放過。他會讓那些人知道,敢動他袁宇的人,也就要承受得起這代價。

  何家的人現在都很怕他,因為他這幾個月裡,徹底他們見識到了他不同的、只有對待敵人時才有的狠厲和毫不留情的一面。就連從來都沒拿他當回事兒,以為可以為輕易掌控他的何子珊,這陣子都沒怎麼出現在上層娛樂圈的宴會上,好像一夜之間消沉了,連門都不怎麼出。

  袁宇記得他大舅和老舅找上門的那天,何子珊氣得渾身顫抖的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袁宇,你為了一個小賤人這麼對我,我是你的親媽啊,你還有沒有良心?我要讓全市的人都看看,你是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

  然後袁宇只是冷笑著告訴她:「你去說吧,如果你去告訴所有人,那麼我也不介意把你在加拿大跟那個小白臉兒養得兒女接回來,讓大家認識認識,雖然他們估計是入不了我們袁家的家譜,如果,沒準還能光明正大的進你們何家呢。也讓人見識見識,袁家的媳婦兒,何家三小姐,是多麼的冰清玉潔……」

  「你!」何子珊臉色煞白,驚恐的看著他,好像一瞬間失去了語言的功用。

  袁宇滿意的看著她的這幅表情,覺得折磨得差不多了,才開後輕輕的安慰她:「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親愛的媽媽……」

  「你最愛的,不是永遠都是你這群姓何的家人嗎?我也不過是讓你嘗嘗我嘗過的滋味,自己最愛的人被傷害,被毀掉的感覺……我會替你好好招待我的舅舅們的。至於你那一雙在加拿大的兒女,只要你以後都乖乖的,我也能保證他們……平安長大……」

  袁宇貼在何子珊的耳邊說完這些話,看到何子珊那張精緻美麗的臉龐上露出驚恐絕望的表情來,才心情大好的離開。

  袁宇不僅派人查當年陷害曾如初的人,還在曾如初這十年在監獄裡,都誰欺負過他。

  那個被他媽媽雇來侮辱曾如初的人還沒找到,倒是找到了據說當年在監獄裡差點兒把如初逼死,還逼得如初斷了根指頭的人。

  那人不在A市,幾年前出獄後一直在個小縣城裡的夜總會當打手,聽說現在還入了夜總會的股,在當地混得不錯。袁宇派人盯了他好幾天了,剛才他的人給他打電話說,人已經帶來了,正在路上。

  袁宇神色陰沉的親自開車去了約好的郊外倉庫。幫他查東西的人有好幾撥,這個捉到人的是當地一個根基很深的黑社會團體。知道袁宇要來親自處理這個人,他們的老大也提前來這裡等著了。

  那個五十多歲卻笑起來很像慈善家的老大親自給袁宇開的車門,對袁宇極為客氣。他們走進倉庫,就看到幾個看守的人站在一旁,還有一個被尼龍繩綁的結結實實,塞住嘴扔在地上的三十多歲男人。

  男人個子不高,卻很壯,啤酒肚像個鍋蓋一樣從肚子上支出來,摔在地上的樣子像個大肚子蟈蟈。

  袁宇穿著黑色西裝,高大的身軀後面是從門外折射進來的陽光。他一走進來,身上強勢陰沉的氣場就散發出來,比這群染著黃毛綠毛穿著牛仔褲的黑社會們更像個老大。

  袁宇陰冷的看著地上的男人,渾身都散發著仇恨。

  「袁先生,這人到底是怎麼招惹你了?」那老大沒忍住心裡的好奇,問道。

  是什麼事兒值得袁宇這樣生活在公眾眼皮底下的大人物興師動眾的秘密從另一個城市抓人來,還非要親自收拾?

  地上的男人根本不認識袁宇,聽到老大的話,知道袁宇才是要抓他的人,就拼了命的在地上掙扎,嗚嗚嗚的想要說話。

  袁宇對著那老大陰沉的冷笑了一下,說:「他動了不該動的人。」

  老大眉毛一挑,當然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卻也沒不識趣的多問,一個眼神過去,他的手下就上前粗魯的把男人嘴裡的東西拽了出來。

  「嗚……嗚……」

  嘴巴長時間被塞住,已經酸疼的沒有知覺了。男人急切的想說話,發出的卻不成語調。

  「還記得一個叫曾如初的人嗎?」袁宇的聲音嘶啞,目不轉睛的盯著地上的男人。

  男人瞪大了眼睛,驚訝,擰眉,拚命的晃腦袋,終於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眸中的瞳孔急速的收縮一下,不可置信的望著袁宇,終於能發出正常人的聲音了:「不,不是……我,不是……」

  袁宇把他的全部表情都收進眼底,走到他面前,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好像看著一直垂死的憐憫生物。

  「想起來了吧?」袁宇冷冷的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帶著劇毒的針一樣,令男人禁不住恐懼的顫抖起來。袁宇又緩緩的開口:「也算是讓你做個明白鬼。」

  「我,我沒……做什麼,我什麼也沒做……」男人顫抖著急切的嘶吼:「真的,你們放了我……」

  「袁先生,您打算?」老大走上前來,用手模仿刀子在脖子上劃了一下,問他的意思。

  袁宇瞇著眼睛,聲音輕柔的道:「不,我的愛人心善。我那麼做,他一定會不高興。」

  「那?」老大不解。

  「我愛人因為他斷了一根指頭……」袁宇緩慢的說,英俊的臉上神情中彷彿還帶著傷痛,語氣依然很輕柔:「就要他一雙手吧。」

  黑社會老大的嘴角一抽,看著袁宇流露出的詭異的溫柔,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這個男人,怕是比他們這些混黑道的人,心還狠還黑……

  死亡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啊。生不如死的活著才是無盡的折磨……袁宇更喜歡讓他的仇人享受這個「銷魂」的過程。

  從郊區開車回來的時候,袁宇的心情卻並沒有好多少。

  那個男人在被砍斷雙手之前,瘋狂的向他嘶吼,說他自己根本沒碰過曾如初,曾如初的手指是自己剁下去的,跟他沒關係……

  那又跟誰有關係呢?袁宇心情陰沉的想著……曾如初在牢裡被那些人渣逼得自殺,甚至剁了手指逼退那幫人,就為了去單獨的病房躲開他們的騷擾……

  造成這一切的人又是誰呢?何子珊他們固然可恨,那麼陰毒的陷害最無辜的曾如初,可是,如果當年不是自己酒後駕車,撞死了人,曾如初根本不用受這些罪。

  如果當年自己能夠冷靜下來想清楚,哪怕是再多留一個月再走,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王子犯法,也庶民同罪。

  袁宇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家裡的權勢躲過這些。過錯已經造成無可挽回,曾如初卻替他承受了這些……天知道,袁宇得知這一切的時候,悔恨,驚訝,憤恨種種情緒就要把他從裡面撕碎開來……

  他做夢都想自己去坐那十年牢……他一定心懷感激,心甘情願……

  說到底,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把曾如初保護好,反倒讓他遭受了無妄之災,全是他的錯……

  街邊的景象飛速倒退,此刻正是要暖還寒的初春,樹上草坪裡光禿禿一片,像是荒涼的大漠。

  袁宇這一刻非常想念曾如初,想念的心都疼了,他必須馬上就見到他……哪怕是只聽聽他的聲音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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