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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晉陽》第94章
下部 第 10 章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進了京城。

  滿城的宮墻柳,被漫天白雪遮蓋住,瓊枝玉樹,瑤池冰川,就連屋頂上的琉璃瓦,都垂下幾掛透亮的冰稜,剎那的光華,幾乎迷了蕭墨存的眼。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他還記得,在那琉璃瓦上,他和沈慕銳並肩等待日出,在那段於夾縫中勉力掙扎,四處碰壁,幾乎身心疲憊的生涯中,沈慕銳每次適時的出現,給予了他多大的精神支持。那時候,他們於大牢中相遇,在皇宮屋頂肆意暢飲,並看日出;那時候,他們相知相惜,為彼此的相識而慶幸歡喜;那時候,他們對望的眼中,明明有那麼多的豪情、歡樂、希望和未來;那時候,沈慕銳強大如神祗,每每有難,必由他出手解救,以至於蕭墨存心底,有那樣的錯覺:有沈慕銳在,自己便不會受傷,不會流血,不會死。

  怎麼一轉眼,一切都面目全非?怎麼一轉眼,那個惜己如命的沈慕銳,真的因為自己,斷送了性命?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蕭墨存面容慘淡,視線幾乎不敢停留那明黃中夾雜皚皚白雪的屋頂。呼吸之間,仿佛每一下,均有利刃插入心扉,痛到極致,反倒生了陣陣空泛的麻木來。四周人群的說話聲仿佛盡皆沉默,一切如黑白無聲電影般緩慢而疏離地在眼前晃過。蕭墨存的腦海中,此刻忽然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笑,帶著寵溺,帶著眷戀和溫柔,道:

  “墨存,餵我喝一杯酒吧。”

  蕭墨存恍惚地微笑了起來,好,他在心裡應承著,不會太久了,若我得以跟隨你,若你願再見我,我便是日日侍奉你飲酒又何妨?

  “墨存!你在笑什麼?你想到什麼了?”忽然間,有人在猛烈搖他的肩膀,哪裡來的男人一臉霸氣和怒氣?他微微蹙眉,定睛看那男人的眉眼,慢慢辨認出屬於皇帝的劍眉星目。此刻,憤怒扭曲了皇帝原本不失英俊的五官,他咬牙切齒地拉近蕭墨存,道:“你只準想著朕一個,明不明白?你只能是朕一個人的!”

  “是麼?”蕭墨存漸漸回過神來,勾起嘴角,輕笑道:“你確信,過兩天不會把我送給其他人?”

  蕭宏鋮一愣,隨即心頭一陣莫名愧疚,他有些狼狽地道:“小東西,你還在介意那件事麼?你這麼聰明,為什麼就不能體諒朕?賊寇亂國,斯事體大,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你走以後,朕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無時無刻,恨不得將那幫賊寇碎屍萬段••••••”

  蕭墨存眼睛中略過一層寒意,他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覆在蒼白的臉色上,慢慢地道:“墨存可沒敢責怪陛下。墨存只是擔心,如今只剩下這具骯髒破碎,苟延殘喘的身軀,便是陛下想讓我再盡忠,我也要辜負陛下的厚望了。”

  “墨存,墨存,你說這些,是存心要慪朕麼?”皇帝一陣心疼,將他摟入懷中,一寸寸撫摩著他,柔聲道:“朕再也舍不得讓你受苦了。放心,從今往後,你便住在宮裡,一步也不要離開朕。你看,這屋子是不是比你先前住的還好?朕可從沒操心過誰的住處,唯獨單單為了你破例,墨存,朕寵你還來不及,又怎會讓你再受委屈?”

  蕭墨存木然地看著那滿屋華貴奢侈的擺設,這房間裡的每一件東西,無不精巧到極致,也奢華到極致,內務府顯然摸透了聖意,知道晉陽公子的屋子,小到一件鎮紙,一張雪花簽,都是最好。整個朝廷,從上至下,無人不知皇帝恨不得將皇宮裡頭的奇珍異寶都堆到晉陽公子跟前,卻無人知道,也無人關心,晉陽公子真正的喜好到底是什麼。

  帝王的思維只能如此,習慣用物質來體現恩寵,習慣用賞賜來表達彌補之意,在這裡,蕭墨存從來只是一個臣子,一個男寵,一個帝王私人收藏的“小東西”,唯獨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有思想靈魂和自由意志的人。在這樣的等級秩序下,皇帝不可能會明白,有些錯和傷害,超出了作為人的承受範圍,有些事情,一旦邁出那一步便永遠回不了頭,一回頭已百年身。

  這就是整個皇宮荒謬的地方,最荒謬的事情莫過於,製造這一切的那個男人,卻對自己的荒謬而不自知。蕭墨存被這個男人強勢地擁在懷裡,他沒有掙扎,也無力掙扎,他只是順勢靠上那人的肩膀,微微顫抖,似在含羞帶怯,又似幽怨重重地問:“陛下,如此說來,您是喜歡墨存的了?”

  蕭宏鋮呵呵大笑,帶著三分得意三分痞氣,在他耳邊調笑道:“小東西,只可惜你身子未愈,不然朕一定讓你好好揣摩朕的聖意,到底有多喜歡你。”

  蕭墨存顫抖得更厲害,皇帝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哄著道:“原來你是擔心這個,莫怕,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說喜歡你,便是真喜歡你,放寬心,只管養病,養好了,朕還要你伺候。”

  蕭墨存一僵,隨即又放軟身子,低不可聞地道:“如此甚好。”

  蕭宏鋮嘴角含笑,對懷裡的人,升起一種喜歡到心裡微疼的奇怪之感,他細細梳理那人一頭青稠般的長髮,柔聲道:“明日起,朕就要處理朝務,無法時時陪著你。這院子裡伺候的都是宮裡的老人了,最是妥當不過,你可以放心,無朕的旨意,無人敢來打攪於你,有什麼想要的,只管告訴總管太監,你脾性好,卻也要有主子威嚴,別太縱容那幫奴才,知道嗎?”

  蕭墨存沒有表示,半響,方道:“我想見錦芳。”

  皇帝笑道:“準了。明日,朕便派人將她安排進來,你們兄妹見見,也好有人陪你。”

  錦芳此番進宮,自與往常不同,執的是郡主禮,入宮頭一件,卻不是來蕭墨存這,反倒要先去拜會皇太后、皇后等人,臉上堆笑,瞧了半天一干怨婦的冷臉,才算合了宮中規矩,正想著開口求皇太后恩准自己去拜會自己的舊主人,卻看見皇帝那邊的執事太監一行四人稟報了進來,說是要領自己去舊日的尚書處,今日叫“瓊華閣”的地方。言語間雖說恭敬,卻帶著皇帝強硬的態度在內。皇太后登時就沉下臉,一張描畫精細的臉繃緊猶如面具。皇后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卻不得不起來打了兩句圓場。錦芳瞧了暗地裡好笑,這皇太后非當今皇上母妃,這皇后也是頗不受蕭宏鋮待見,依著皇上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性子,怕是後宮中事,便是再不滿,也無這兩個女人發言的餘地。

  於是拜別起身,坐了四名粗使太監抬的軟轎,朝著“瓊華閣”的方向慢慢行去。到了地方,才停下轎,錦芳便迫不及待掀簾子邁了出來,身上的郡主服環佩甚多,丁零當啷的好不囉嗦,錦芳一皺眉,拉起裙子,大踏步朝裡走去,邊上執事的太監直了眼,忙道:“郡主,這,這於禮不合罷。”

  “公公,這瓊華閣,遵的是皇上的規矩吧?”錦芳略停停,笑逐顏開地問。

  “那,那是自然。”

  “皇上的規矩,便是命本郡主來見晉陽侯爺,現下我正遵旨,您瞧著是也不是?”

  那太監是聰明人,犯不著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得罪這風頭正勁的野郡主,忙垂頭笑道:“可不是,是咱家迂腐了,郡主這邊請。”

  錦芳又笑了笑,道:“不勞公公了,這瓊華閣,我原是比你熟。”

  她提著裙子,恨不得三步作兩步,奔進去看蕭墨存,正拐入裡院,迎面來的首領太監卻是老相識,當日蕭墨存初入尚書處,錦芳和他打過的交道可不算少。此刻見了錦芳,如釋重負,上前滿臉堆笑道:“唉喲我的郡主奶奶,您可算是來了。”

  錦芳也笑了,悄悄地問:“林公公,別來無恙,公子爺可醒了不曾?”

  林公公笑道:“知道郡主要來,一早便醒了,說要出來接您,這天寒地凍的,奴才們哪裡敢讓公子爺出暖屋子吹冷風?苦勸了半天才罷了。”

  “早起膳食打點了不曾?”

  “自然是備下了,只是公子爺略用了兩口,”林公公一臉愁容,道:“您是不知道,公子爺病得呦,身上都沒剩二兩肉,也不知在外頭受了什麼苦,遭了什麼罪。我們奴才們瞧了,這心疼得都沒法說,更別提萬歲爺了。”

  錦芳一陣心驚,她雖知道蕭墨存生了一場大病,卻不知到了何種程度,忙急著問:“太醫怎麼說呢?”

  “怎麼說,自然是慢慢調養了。”林公公嘆了口氣,四下無人,方悄悄地道:“這回病的,我瞧著不同往日,現下也不好說,您只自己去瞧瞧,便知道了。”

  “多謝公公了。”錦芳心裡又急又痛,匆忙之間,也沒帶什麼東西,忙從腕上褪下一個通體晶瑩的大翡翠鐲子,塞到林公公手中,含淚道:“公公費心,公子爺是錦芳嫡親的親人,身邊若連個可靠人都沒有,錦芳想想都寢食難安。這是一點小意思,晉王妃賞的,錦芳身無長物,只能求公公了。”

  “郡主說的哪裡話,公子爺平素待我們這些奴才都是極好的,如何能收您的東西?”林公公半推半就著道:“只盼您見了公子爺,能勸得他放寬心,多吃一口飯,便是我們做奴才的造化了。”

  錦芳正待抽身離去,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問道:“怎麼不見王福全,他現下不在此處伺候著,卻到哪裡當差?”

  “郡主您還不知道啊?”林公公道:“王福全早升了二品帶刀侍衛,哪能幹伺候人的差事。他倒是沒忘本,日日過來請安,只是公子爺不待見他。”

  錦芳皺眉道:“公子爺待人素來寬厚仁慈,斷無不待見人的道理。”

  “可不是,也不知王大人做了什麼惹公子爺生氣。”林公公壓低嗓門,道:“每回來都跪外頭,公子爺卻都避而不見呢。”

  “我知道了。”錦芳心下疑惑,臉上卻不露聲色,笑道:“有勞公公,我進去瞧公子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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