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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晉陽》第93章
下部 第 9 章

  白析皓走後,那醫官遲疑著道:“厲大人,這••••••”

  厲崑崙無話,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絲帕,將那兩粒丸藥珍重包好,交給那醫官道:“你瞅個皇上不在跟前的時候,將丸藥交給公子,就說是神醫白析皓為他煉制的丸藥,要不要服用,讓他自己定奪吧。”

  那醫官滿臉狐疑,道:“這,大人,藥可不是能混吃的,那人來歷不正,若是出了事,咱們可都擔待不起啊。”

  厲崑崙斜睨了他一眼,冰冷的氣勢令那人頓時無語,他繃著臉道:“你放心,便是全天下人都要害公子爺,那人也斷斷不會。萬一出了事,厲某一力承當,絕不連累了大人。”

  那醫官臉上陰晴不定,終於道:“好,好吧,下官就送一回,可服不服的,那得看公子爺了。”

  厲崑崙閉上眼,微微頷首道:“如此有勞了。”

  那醫官匆匆上了樓,也是去得巧,皇帝看蕭墨存差不多睡著,便離了他,到隔壁房間批寫奏摺。隨侍的幾名宮人見是醫官,也不阻攔,放了他進去。厲崑崙在樓下看著那醫官畢恭畢敬走進蕭墨存所在的房間,心頭涌上一層酸楚痛苦,多少前塵往事,此時俱涌上腦海,那人初見時若入自己臂膀,猶如剔透嬌弱的一瓣桃花;後來與之共事,常常折服於那一雙睿智清明的眼眸,一顆心早已陷入其中,再也收不回去;南巡一路兩人逐漸培養出來的默契,那時雖有白析皓不時挑釁,頗覺不耐,如今想來,卻是與那人唯一共有的一段美好時光;到得後來,欺瞞、背叛、殺戮接踵而來,那人甦醒後看向自己的眼神,厭惡鄙夷,傷痛憂愁,俱如千斤大石,壓在心頭。

  厲崑崙並不恨蕭墨存設計陷害,這般的處罰太輕,他明白,對那名滿天下的晉陽公子而言,這麼對付他,已是手下留情。蕭墨存以為自己視功名仕途極重,故害自己多年辛苦爬上的封號官位,一夕之間打回原型,他以為這樣自己便會痛苦不堪,卻不知,真正痛不欲生的時刻,莫過於看著心愛的人卻永遠也不能伸手去觸及,看著他被迫伏在其他男人的懷裡卻不能提刀而進。最大的懲罰,其實自發覺自己牽掛那人,思念那人開始,便痛苦輪迴,再也無法救贖,更哪堪如今,那人的眼角,怕是連看自己一眼,也不屑於吧?

  厲崑崙臉色越發僵硬,心頭劇痛,卻仍直挺挺站著,如一桿筆直的標槍般屹立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上早已凍得失去知覺,腳上似乎連稍事移動,都不能夠。厲崑崙心中苦笑,自己到底站了多久?是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就在此時,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睜開眼睛,卻見那個醫官一路小跑,滿臉驚詫之色,到他跟前,喘息未定,卻開口道:“厲,厲大人。”

  “怎樣?出什麼事了?”

  那醫官拍拍胸口,笑道:“神,神了。公子爺服下那個藥,不到半個時辰就退了燒,這會轉醒了,竟然開口說餓,把皇,不把老爺高興得啊,都笑不攏嘴,只誇卑職差事辦得好呢。”

  厲崑崙只覺心頭狂跳,一種歡喜夾雜著悲情,霎時間令自己無所適從。他頓了頓,方道:“如此甚好,我,我去吩咐客棧廚房。”

  “不勞厲將軍,可不敢隨便給他吃外頭東西的,那藥膳材料,卑職這就去取,”那醫官喜滋滋地轉身要走,卻又想起一事,折了回來,小聲道:“厲將軍料事如神,公子爺一聽白神醫的名號,眼睛登時都亮了,再聽說那藥是特為他煉的,抖著手接過去,眼淚都快下來了。”

  厲崑崙心頭一痛,澀聲道:“他,他流淚了?”

  “沒,但強忍著,那麼個嬌弱的模樣兒,再配上那一付含淚的表情,真真能心疼死人,怨不得皇••••••”那醫官突覺自己說話逾矩,忙掩口不提,訕笑道:“下官多話了,下官這就去備食材去。”

  厲崑崙面如死灰,半響,方點頭道:“嗯,有勞大人。”

  白神醫為蕭墨存特地煉制的丸藥非同小可,當天夜裡,便讓蕭墨存發了汗退燒,多日不曾感覺饑餓的腹中,頭一回對食物有了慾望。用了御醫熬制的藥膳之後,又好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竟能自己坐起,臉色雖仍蒼白,可卻不像前段時間那麼白蠟死氣。這一可喜的變化,便是對醫術略懂些皮毛的人,也知道此乃回春之兆,蕭墨存死氣沉沉的身體,仿佛注入一道生命的靈光,漸漸的,開始看出復甦的希望。皇帝此喜非常,重賞了王文勝並其屬下醫官,連著近身服侍的數位侍從盡皆有賞。王文勝雖然鬧不清,晉陽公子是怎麼好轉的,可有此跡象,總好過死氣沉沉,自己鎮日提心吊膽,論功行賞之時,那首位坐得有些莫名其妙。至於底下那名醫官,自然不會傻到自爆給晉陽公子服用來歷不明丸藥兩顆,厲崑崙不提,他便樂得坐享其成,總之晉陽公子沒事,他們一干御醫,均覺心中鬆了口氣。

  皇帝本想著墨存好容易身子略有起色,在此間耽擱個一兩天,養好了再走,但卻被蕭墨存拒絕,理由是想念京中的錦芳並一干同僚好友了。皇帝心裡雖不捨得,但難得蕭墨存對回京一事不生牴觸,又想起返京之後,這人從此又歸自己所有,不免有些雀躍,便準了晉陽公子的要求,命大隊人馬即刻動身。

  走的那日,難得的風和日麗,冬日暖陽透過冰天雪地的包裹,給這個路面,罩上一層明晃晃的白光。早有人事先知會過當地州府,不得迎街跪送,不得擾民驚民,可等人出了大街,卻仍然發現,街面上乾淨利落,早有衙役護道兩旁,禁止百姓上前驚駕。皇帝一見黑了臉,冷哼一聲道:“這些人就是這麼遵旨辦差的?”

  底下人面面相覷,蕭墨存卻淡淡地道:“這不是明擺的麼?你出了事,他們誅九族都不夠,寧可拼著被你責怪,也不能擔那風險。”

  皇帝臉色轉柔,對懷中的蕭墨存溫言道:“朕也是怕他們讓你不自在。”

  “怕我不自在,就早點走吧。”蕭墨存閉上眼,不再理會他。

  皇帝也不惱,嘴角勾起三分笑意,道:“好,都依你。”

  車隊緩緩前行,穿過大半個城鎮,車外人聲嘈雜,市集熱鬧,倒也一派繁榮景象。車廂內,皇帝擁著蕭墨存,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他青綢一般的長髮。蕭墨存面無表情,只閉目假寐。忽然,他睜開眼睛,掙扎著從皇帝懷裡坐起,皇帝奇道:“墨存,你做什麼?好生躺著。”

  蕭墨存回頭,輕聲道:“我想看看外頭。”

  皇帝笑道:“那有什麼好瞧的,鄉野之地,鄙陋不堪,你若想瞧,往後回了京,再好好瞧去。”

  蕭墨存眼睛黯淡下來,道:“回京之後,怕是再也瞧不見這些了。”

  皇帝心口一緊,將他抱起,靠在自己胸上,湊在他耳邊,嘆了口氣道:“想瞧就瞧吧,只能瞧一會,身子才好些,別閃了風,又著涼了。”

  蕭墨存沒有回話,卻目光殷切地看著車廂邊上開的窗。皇帝將他挪了過去,解開棉花罩子,略微揭開一點,蕭墨存立即勉力湊了過去,一雙平素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竟然流光溢彩,充滿著期待和畏瑟。車窗外,是這個王朝北方城鎮中最為常見的街景,平常無奇的老百姓,避到一旁的小商販,注視著他們這個龐大車隊,竊竊私語的路人,還有看到英俊帥氣的御林軍將士而掩袖含羞,吃吃發笑的大姑娘小媳婦。蕭墨存的眼光急速地掠過那些人的臉,忽然之間,在一片嘈雜當中,在車輪滾滾壓過地面的咕嚕聲和馬蹄聲中,一個男子的嗓音忽然飄進他的耳朵裡:

  “誒,給我來十個素包。”

  蕭墨存渾身一震,立即尋生望去,窗簾間隙間,一人背對著車隊,身影高瘦,一襲白衣,飄逸如仙,卓爾不群,即便看不清面目,卻也能於千萬人中一眼跳脫而出,成為你視線的焦點,蕭墨存頓覺一股熱流涌上眼眶,那個人,那個聲音,曾經憤慨地罵過“晉陽公子惡貫滿盈,魅惑君主,早就死有餘辜。”也曾經信心滿滿地宣布過:“三天,這三天裡,我一定要讓你愛上我。”曾經慌亂地道歉過:“都是我錯,我醫者無德,沒有父母心,我••••••”也曾經溫柔地低語過:“墨存,只要你轉身,我便都在那裡。”

  真好,那人即使被自己那樣重重傷害,卻仍然能屹立不倒,仍然俊逸如仙。真好,蕭墨存靜靜地微笑著,看著白析皓的背影,自遭變故以來,第一次感謝上蒼讓自己還苟延殘喘,活到如今。真好,在經歷了那麼多利用、欺瞞、背叛、撕心裂肺之痛苦、黯然銷魂之絕望後,仍然能在一個大晴天,在溫暖的陽光下,遇到這個人。他的存在,提醒了自己,即便在這個充滿爾虞我詐,艱險醜陋的時空,仍然存在不問緣由,不求回報的深刻愛意;哪怕這世上眾人皆為了目的接近自己,為了占有和侵略才施捨出友善和溫柔,但那個人,卻會一如既往待自己如珍似寶,哪怕自己污穢不堪,哪怕自己形容枯槁,白髮蒼蒼,那個人,仍然會對自己微笑,會溫柔地說,墨存,我想呆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我想你每次回頭,都能看到我在那裡。

  這就足夠了,已然足夠了。在所剩無幾的生命中,這樣一次相遇是多麼彌足珍貴啊,它提醒自己要回歸那一向奉行的原則上,提醒自己世上還有純粹的愛和奉獻,提醒自己,實在沒有必要被恨意拖住,沒有產生害人害己的瘋狂念頭,沒有必要如他人一樣玷污自己的靈魂。析皓,這一次真的再見了,蕭墨存心裡默默地念著,這一次,怕是真的永不再見。在只有我知道的這次永別中,且讓我,搶一次你的位置,做一次,凝視你背影的人吧。

  “墨存,你怎麼了?看到什麼?怎麼哭了?”耳邊傳來皇帝的詢問,語氣中帶著不解和壓抑的怒氣,片刻之後,他被轉了個個,正面對視皇帝炙熱的眸子:“朕不許你哭!聽到沒有,不許你對著其他東西哭!”

  蕭墨存笑了,笑得如此之美,在剎那間迷了皇帝的心魂,半響之後,他微啟嘴脣,淡淡地道:“陛下,你看錯了,我哪裡有哭,我只是在流淚罷了。”

  皇帝一愣,隨即捧起他的臉,貪婪而瘋狂地吻去他的淚水,滑入他的脣,狠狠地長驅直入,輾轉纏綿,良久之後,才放開被自己蹂躪得紅腫的脣,啞聲道:“不要落淚,你一落淚,朕的心都疼了。”

  “放心,再不會了。”蕭墨存移開視線,平板無波地答道:“再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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