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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晉陽》第126章
下部 第 42 章

  白析皓側頭蹙眉,看著小寶兒,眼神微楞,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聽不明白,他張開嘴,困難地問:“你,你適才說什麼?”

  “我說,主子,主子活過來了,嗚嗚嗚,主子真個活過來了……”小寶兒再也掌不住,滿心的歡喜和酸楚,通通涌了上來,情不自禁痛哭出聲。

  白析皓愣愣地站著,那一點一點的生氣和銳光,慢慢回到眼眸當中,驟然之間,他神智清明,身形一閃,搶入房內。

  房中一片狼藉,那灑溢四處的藥汁,碎裂的瓦片,地上隨處都是的醫書紙張,凌亂不堪的銀針銅片,卻有一人,靜臥榻上,宛若白蓮綻放,舒雅潔淨,有他的所在,便是周遭紛亂,也顯得分外祥和靜謐,白析皓屏住呼吸,慢慢走近,將手緩緩伸到他鼻端之下,分明已有些微呼吸,再按到胸膛,觸手溫暖,已不似昨晚那般冰冷入骨。白析皓遲疑著,將手再往上略移,到他心臟處,那單薄的皮肉之下,一顆原本已經停頓的心,此時此刻,卻開始輕微而有力地跳動。

  是活過來了,有活人的體溫,活人的心跳,活人的呼吸。

  白析皓不由咧開嘴,試圖笑一下,卻覺臉上肌肉僵硬,連笑也笑不出來,他心裡一片空茫,愣愣地坐了下來,握住蕭墨存的手,瞧著那張魂牽夢縈了不知多少遍的臉,又扯動了嘴角,還沒笑,卻發覺一顆兩顆水珠滴到那人衣襟之上,一摸自己的臉,才發覺,原來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真的,真的活過來了,真的,真的讓我救活了。

  白析皓傻呵呵地笑了起來,眼淚卻紛紛下落。他從醫多年,早已見慣人間生死,便是家師親人逝世,心下雖難過,卻也明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從未試過為誰搵淚。自重遇蕭墨存以來,卻已兩次失態,這才明白,大喜大悲之間,便是再有自製,卻也抵不住人最為本能的情緒反應。他伸出手,輕輕觸摸蕭墨存的臉頰,從未想過,這張臉摸上去溫軟如棉,竟會是一件萬幸之事。

  就在此時,仿佛感應到他的手,那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再一下,白析皓心頭巨震,只覺洪荒宇宙,天地初開,怕也不過如此。他握住蕭墨存的手,盡力克制住自己的顫抖和激動,輕輕呼喚道:“墨存,墨存。”

  那長睫慢慢朝上揚起,底下那雙氤氳眸子,逐漸顯露了出來。白析皓已知此人甚美,卻從沒有一刻,如此感覺,蕭墨存的眼睛令他心醉神迷。他抿緊嘴脣,想笑,卻怕脫口而出,是不成聲的嗚咽,只見那雙美眸,迷迷瞪瞪地看過來,仿佛看清了他,頓時有些迷茫,有些辨不清東西南北,然後,蕭墨存臉上浮現一個恍惚的微笑,嘴巴輕啟,微弱而低啞地道:“析,析皓……”

  “是我,呵呵,是我,”白析皓眼淚抵不住流了下來,卻呵呵低笑,將那人的手鄭重捧著,貼到自己臉頰上,泣不成聲,卻又笑逐顏開地道:“是,是我。”

  “死了,還,能見你……”蕭墨存微笑著,弱聲道:“真,好……”

  他話音未落,卻又疲倦地闔上雙眼。白析皓此時卻不慌張,深知他乍然初醒,身子受不住,又陷入昏睡當中,再一搭他的脈息,果然已經緩過氣來。他心下稍安,擦去臉上淚水,再摸摸蕭墨存鬢角的軟發,稍一閉目,待再起身,已然一掃適才頹敗之氣,雖然臉色慘白,眼角下有淡淡黑影,卻無損那江湖中人傳“神仙醫師”的風範氣度。

  白析皓回頭,對那悄然侍立著喜極而泣的小寶兒,也難得多了幾分和氣,溫言道:“放心吧,他能挺過來。這屋子橫豎住不得了,去,告訴外頭的吳鉤,就說我說的,櫃上支銀子,即刻收拾出一間精緻屋子來,先讓你家主子遷過去養病,往後的事,我再安排。”

  小寶兒忙答應了聲,正要出去,白析皓忽然想起一事,道:“等等。”

  小寶兒轉過身,卻見眼前一花,白析皓不知怎的,一下到了他跟前,出手如電,喀嚓一聲,右肩脫臼的地方已被接上。小寶兒還來不及哎呦一聲,白析皓已經抽身退了幾步,淡淡地道:“肩上的腫痛,讓吳鉤到櫃上拿兩貼膏藥貼了,幾日便好,只是脫臼了兩日方接,那地方,此後容易鬆弛,你當小心。”他頓了頓,方輕聲道:“墨存的事,難為你了。去吧。”

  小寶兒一愣,花了一會,才明白這惡聲惡氣的白神醫,是在褒獎自己。他心裡一高興,燦爛地笑了起來,用力點點頭,這才轉身一溜煙跑了出去。

  吳鉤聽得小寶兒傳來的話,震驚到半天也合不攏嘴,心裡翻江倒海,連連嘆道哎呦我的娘誒,這師傅竟然真能起死回生,老白家傳制藥開藥鋪,別是真有什麼能還陽的靈丹妙藥。可他到底經驗老道,稍一思索,便明白世間哪有這等事,多半是那個病人有些蹊蹺,醫書中也曾記載某些藥物服用後心跳體溫在瞬間能與死人無異,只是這人屏蔽呼吸長達三日,卻又能復甦過來,實在不能不讚嘆一聲白析皓的厲害。這等妙手回春的本事,別說整個天啟朝,便是數百年來,也未嘗聽聞,傳出去,那神仙醫師的名頭,可就越加的響了。

  然而,當他見到白析皓那頭花白的長髮後,便不待師傅吩咐,自動自覺將當晚參與煎藥的眾夥計都召集了過來,嚴詞勒令他們不得將此事外傳半句。他是經過世事的人,知道一個人要到怎樣的傷心悲痛,才會一夜白髮。白析皓與那病人之間糾葛幾何,他無權過問,只能暗自嘆息。白析皓於他有恩有義,他不能令自己師傅,再因著此事擔有一絲未知名的風險。

  夥計們對這事本就一知半解,並未看見裡面被救病人的年歲模樣,連是男是女,也不知曉。更加不知道,那原來是朝廷派了重兵,誓要追回的晉陽侯,也不知道,那是令凌天盟首領嘔血心傷,以為已然逝世的愛人。掌櫃的這般恩威並施,自然樂得遵從,漸漸地,也在日復日抓藥配藥,曬藥研藥的忙碌中,將那異常忙亂的一晚逐步忘卻了。

  吳鉤辦事,自然妥帖,不出半日,便在後院收拾出一間乾淨廂房,讓白析皓得以將病人抱了過去。又過了三日,以極快速度,在春暉堂後面窄巷當中,尋得一處僻靜小巧的院落。外頭瞧著普通異常,連門房老嫗廚子都無甚特色,只是到了內院,才別有洞天,屋內拾掇得雖不算華貴,卻極為精緻。弄得妥當了,找了個晚上,便讓白析皓帶了病人並小寶兒,一道遷了過去。

  這幾日,蕭墨存醒來了數次,每次均時候不長,神智時而迷糊時而清醒,有時認出人,卻只默默無語;有時候,明明睜著眼睛,那視線,卻落在不知名的某個地方。這一夜搬遷,白析皓將他裹得暖和了,抱在懷中,正要出門,一低頭,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然睜開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瞧著自己。白析皓微微一笑,柔聲道:“這裡是藥鋪後院,不適宜靜養,我帶你到另一個去處,不遠,讓你好好養病,嗯?”

  蕭墨存卻只瞧著他,仍舊默然無語。白析皓也不知他是懵懂之間,抑或神智清明,抬手正欲將披風遮住他的臉,以防夜寒侵襲,卻聽見蕭墨存小聲卻清晰地道:“別。”

  白析皓耐心解釋道:“呆會出去,風大。”

  “不,”蕭墨存闔上眼,倦極道:“太黑,我怕。”

  白析皓心頭一痛,在他印象中,以往的晉陽公子不畏強權,不怕脅迫,威武不能屈其骨,富貴不能奪其志,便是面對自己初時的春藥、□等等不入流的手段,這個人也從未示弱過,現在親口告訴自己,他怕黑。

  到底要經歷什麼樣的變故和傷痛,才能讓這樣一個人,說出我怕黑這幾個字?

  白析皓微眯雙眼,知道這其間原委,只能留待日後慢慢探訪,再一一討回去,但此時此刻,當務之急,卻是如何治好蕭墨存的身子。他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臂,笑道:“好,你不喜歡就不矇著。”

  蕭墨存安靜地伏在他懷裡,再不言語。出了春暉堂,入了窄巷,穿過院子,進了早已燒得暖融融的屋子,白析皓將他輕輕抱到床榻之上,解了他的外衣,將那床上錦被貂裘,裹了他滿身,正待抽身離去,卻突然聽見床上的蕭墨存,幽幽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似有說不出的無奈,令他猛然轉身,只見蕭墨存仰面躺著,眼睛卻大睜,出神地望著頂上繡幔,整個人瞧著虛無得緊,連那呼吸都微弱得幾不可聞,仿佛在下一刻,這冰雕般的人變會消融殆盡。白析皓心中一陣沒來由的惶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強笑道:“墨存,你才醒過來,要多歇息才是,乖,閉上眼睛。”

  蕭墨存慢慢地看向他,眼睛裡毫無情緒,弱聲道:“析皓,連你也騙我。”

  白析皓呆,忙道:“我,我怎會騙你?”

  “無色無味的毒藥,無藥可解,你說,我明明服下了,為何現下仍活著?”他定定地瞧著白析皓,忽然發起怒來,抖著聲,斷續地道:“從你我初遇,你便一再罔顧我的意願,白析皓,你,你,你有何資格,決定蕭墨存還要活著?”他語氣轉弱,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悲哀,大口大口地喘氣,斷續地道:“生之維艱,我,已然受夠,為何,為何你還,還要讓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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