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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晉陽》第135章
下部 第 51 章

  三日之後,那病孩身子已然大好,白析皓索性好人做到底,親自開了一張方子贈予,那母親自是感激涕零,跪下直呼神仙大恩。小孩兒雖是恪醍懂,可卻拉著白析皓的袖子不撒手,眼睛裡盡是依依不捨之情。白析皓這一生幾時有過這等耐性,不僅越火救人,而且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孩子施診不收分文。他行醫向來但求心裡暢快,旁人便是將金山銀山堆到他眼前,感恩戴德將他的長生牌位供在家中,在他看來,也抵不上那人脣邊一抹讚許的微笑。

  因而,在那母親拉著孩子衝他磕頭之時,白析皓側身避過,道:“無需謝我,要謝就謝我家那位吧。”

  他說的含糊,臉上依稀帶著曖昧不明笑容,那婦人便遲疑了一下。倒是邊上的鄔老大甚為識趣,聞言忙在旁指點道:“你家孩子可是夫人讓救的,主人伉儷情深,這才出手,你當隨便什麼人都能有這般好運麼?”

  那婦人恍然大悟,忙道:“如此,當拜謝夫人才是。”

  白析皓心裡甚喜,也不想辯白,道:“不必了,他,身子弱,經不得風,也不堪叨擾,我救你家孩兒,不過是為內子積德罷了,無需多謝。”

  他雖如是說,可那婦人仍舊千恩萬謝,終究還是跪了下來,朝那二樓船艙緊閉的窗戶恭敬磕了幾個頭,念叨了幾句好心自有好報,夫人一定吉人天相之類的吉利話,方拉了孩子離去。

  “內子”一詞,單單只是說出來,都有種情不自禁的甜蜜涌上心頭,白析皓自顧自低頭微笑,想到那人調養了這許久,身子總算開始有所起色,更兼放下心結,拋開過往,宛若重生,那水光瀲灩的雙眸,竟比之先前,更多一分神采。世上諸事,再比不上那人笑靨重開來得更令自己悸動。

  只一樣,那人自身子略好,能開始自己下榻行動,舉止之間,便儼然又是一個清風朗月的儒雅君子。風姿卓然是不必說,卻輕易不再呈現羸弱之態,也在無形間,絕了許多白析皓往常親密摟抱的機會。他千方百計尋著機會想抱著他餵個藥,卻也被屢屢避開,理由居然是“力所能及的事多做一些兒,也能恢復得快些不是?”

  這樣的話被屢屢提及,白析皓便是再不想承認,卻也明白,這是重生後的林凜,在用另一種委婉的方式拉開與自己的距離。他雖不明白沈慕銳與當時的蕭墨存,究竟發生了什麼,可那情字最傷,顯然將那人傷到了根子上。便是過往種種譬如昨日死,可那刻在根子上的傷痕,又哪裡是說忘記便能通通忘記?明明自己一直在他身後,只要他回頭,只要他伸出手來,這等深情,便再不會成憾事。可是,他終究不能坦然受之。

  或者,那樣堅強恬淡的人,其實是在用婉拒來掩飾內心的恐懼。無論如何,他都是怕了,怕到明知眼前有一人一腔深情,盡數系在他身上,卻仍忍心視而不見;怕到明知自己內心傷痕累累,亟待溫情來撫慰,卻仍舊選擇轉身迴避。白析皓與他這等親近,如何會不知他的害怕和遲疑?一想起這些,他便覺著心疼莫名,又有些沮喪,反倒頗為懷念,前些日子那個六神無主的蕭墨存。

  好在白析皓以照顧他的病情為由,堅持如常的同塌而眠,林凜倒也並無過份反對。這幾個晚上夜涼如水,入睡後的林凜,仍如小動物尋暖一般,會本能地偎依到自己懷裡。此刻一想到將那人攬入懷中的溫情脈脈,想到他貼著自己胸膛,安穩入眠的柔順依賴,白析皓便有些心猿意馬,恨不得即刻施展輕功,飛奔上樓,抓住他的肩膀,強要他接受自己,與他成為那名正言順的伉儷眷侶。

  可是白析皓的煩躁只是維持片刻,便隨即煙消雲散。他深吸一口氣,負手臨江而立,心忖那等最為艱難無望的日子都捱過來,當日看著蕭墨存與別人恩愛黯然離去,卻又每每思君不敢忘懷的挫敗與痛苦;看著他在懷中氣息全無,迴天乏術的焦灼與絕望,這些無法想象之苦都一一忍耐過來,又怎會忍不下這區區的婉拒和疏離?白析皓抬頭望天,吁出心中郁結之氣,揮手吩咐鄔老大開船,隨即邁著步,慢慢跨入船艙。

  他尚未進房,卻聽得裡面林凜溫潤和煦的聲音,輕輕地道:“習字習了這許些天,怎的連這幾個字都習不好?”

  其後是小寶兒支支吾吾的聲音:“我,我不懂什麼意思。”

  裡頭似乎傳來一聲笑聲,林凜繼續道:“也罷,我再重給你講一遍。聽好了。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指的是在一條叫淇河的水灣裡,有豐茂的綠竹婀娜多姿,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說的是,有一位有德又文采斐然的君子,就如被精心雕琢的美玉一樣湛湛生輝。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嗯,這兩句有些難懂,說的是,這個君子相貌莊重,為人既威儀又寬厚,懂嗎?”

  “這,這個小寶兒想不出是什麼樣子。”

  “傻孩子,你想想白神醫的模樣,”林凜似乎忍著笑,繼續道:“白神醫好看不?”

  “好看。”小寶兒乖巧地應著,臨了又補充一句道:“不過沒有主子好看。”

  白析皓聽到此處,心裡怦怦直跳,他自小相貌非凡,引來無數讚美和折服,以至於常常要易容行事,省得招惹麻煩。可這等優越感,在那“天啟朝第一美人”面前卻蕩然無存,有時候甚至會惴惴不安,恨不得換一張如沈慕銳那般英武威儀的臉龐。此刻是首度聽得林凜談及他的容貌,心下不禁又是期待,又有些擔憂。只聽得林凜嘆道:“我倒想張得如他那般,或許少吃點苦頭也未可知。罷了,與你小孩子說不得這些,我問你,既然你覺著白神醫好看,可為何每次見了,卻會怕他?”

  “因為,因為白神醫不如主子和氣。”小寶兒囁嚅地道,忽而又為自己辯駁道:“主子,可不是小寶兒膽小哦,船上的鄔老大,好多叔叔哥哥,見著白神醫都像鼠兒見著貓一樣……”

  “這就是白神醫有威嚴啊,”林凜又問道:“可小寶兒覺著,白神醫是不是好人呢?”

  “是好人。”小寶兒振振有詞地道:“他待主子好,就是好人。”

  林凜一聲輕笑,道:“他也不只待我好啊,你看他救那個小孩兒,不計報酬為窮人施診問藥,這等善心,可不是一個好人能說得盡的呀。”

  “是了,”小寶兒恍然大悟地道:“那他待小寶兒也好,給我接手臂,還教我做藥膳,給主子按摩。”

  “嗯,好乖,”林凜讚許地道:“故此瑟兮僩兮,赫兮咺兮,說的就是白神醫這等人,明白了嗎?”

  白析皓聽到此處,只覺心花怒放,便是當初得了“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也無此刻這般開心。他出身制藥世家,天賦極高,自小習醫,得了無數榮耀,可心底從未想過,到底習醫為了什麼。今日突然頓覺,原來長年行醫,卻是為了心愛之人的一句讚許。他不假思索,推門而入,微笑道:“承蒙誇獎,在下誠惶誠恐,愧不敢受。”

  林凜一愣,沒想到誇白析皓的話一字不落入了他的耳,心下不禁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道:“哪裡,白神醫過謙了。”

  白析皓臉上帶笑,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道:“只是在下還有問題,望林公子不吝賜教才是。”

  林凜避開他的視線,極不自然地道:“請講。”

  白析皓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肩,低頭看入他的眼睛,柔聲問道:“只不知在你心底,是否是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諼意為忘,白析皓言下之意是,既然你如此高看於我,卻不知我這樣的人,在你心底,是不是那個無法忘懷的人?

  這句話其實徘徊在他心中千萬次,卻從不敢問過,舍不得為難這個人,更怕那答案不如人意,那自己將情何以堪?此情此景,卻讓他再也按捺不住,他懸著一顆心注視著林凜,猶如等待判決的囚徒。見那人一張白玉無暇的精緻臉龐,初為驚愕,再慢慢地染上紅暈。那明眸低垂,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一雙明眸中帶了猶豫,情緒萬千起伏,終於又慢慢地恢復清明,帶了一種堅決,似乎要開口說什麼。白析皓只覺一顆心沉到底,卻又翻上來絲絲辛澀和酸楚,為了愛這個人所受的種種苦,霎時間又涌上心頭,化成一種激憤,令他幾乎想搖醒這人,要嘶吼著問他,為何走到這一步,你仍然要拒絕我?我到底有什麼比不上那個人?

  他胸膛起伏不定,終究還是化作一聲嘆息,鬆開林凜,疲倦地道:“罷了,算我沒說,你,你們繼續吧。”

  他轉身欲走,此時真的覺得滿心倦意,怕再呆下去,自己再多的情意,也抵擋不住心灰意冷的寒意。卻在此時,聽得林凜輕聲道:“你,你真的,想要,要聽答案?”

  白析皓也不回頭,黯然道:“不了,抱歉,是我強人所難。”

  “若是,我說是呢?”

  白析皓一頓,募地轉身,目光炯炯地盯著林凜,一字一句道:“你應知,我萬分不捨得強迫你,一切均是我心甘情願,你無需覺得歉疚自責。”

  林凜抿緊嘴角,道:“我知道。”

  “你應知,若非你心中所願,才剛那句話,便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林凜看著他,忽然淺淺一笑,目光中有說不出的柔和,道:“我也知道。”

  “那,那你也應知,”白析皓的心劇烈跳動,結結巴巴地道:“我,我……”

  林凜嘆了一口氣,上前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析皓,我絕無哄騙,更不會侮辱,在我心中,你確實是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只是,我的狀況,你也知道,”他苦笑了一下,指著自己的心臟位置道:“這裡,如同掏空一般,恐怕,無法如你所願了。你若要怪我恨我,我也無話可說……”

  白析皓不待他說完,一把將他緊緊擁入懷中,深吸了一口氣,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他抬頭將眼淚逼回去,微笑著在他耳邊道:“傻子,我怎捨得怪你恨你,你心中有我,白析皓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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