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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之血色》第41章
  第四十一章黃金時刻

  “……”

  “你是外科醫生麼?”

  “……”喬榛僵硬著哆嗦著幾乎不敢說話。

  “他不是,他是護士,我才是醫生。”忽然,一個極為熟悉的悅耳低沉的男低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布裡特慢慢的說道。

  “……不……”喬榛只覺得手裡一滑,然後緊接著一個冰涼的手指慢慢從自己的掌心裡脫離開來。他下意識的尖叫起來,然後一把緊緊的抓住那只手,然後這才慢慢的回頭看向自己身前的男人那美麗到不可思議的湛藍色眸子。他只覺得自己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的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喬榛離著布裡特很近很近,進到幾乎一抬頭他就能看見這個英俊的男人冰藍色眸子裡正醞釀的難以置信的驚愕和狂怒。喬榛撇開頭,轉向布裡特背後的兇手。這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甚至普通到喬榛根本沒有印象的男人。然後他又看了看幾乎把背部全部交給兇手而選擇將自己抱在懷裡的布裡特,他緊緊的快速的合了合眼然後對上了對面男人棕黑陰沉的眼睛,只感覺到理智慢慢的回籠了。他大口的咽了咽口水,然後一咬牙比一旁的布裡特更快速的站了起來。“不,我是醫生,米爾你一個遞給我手術刀的男護士在這裡逞什麼英雄?”喬榛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扭曲的想要做一個鄙視的眼神,但是他失敗了,隨即他連忙直直的看向了兇手的眼睛。

  “你要幹什麼?”喬榛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兇手。只有被他死死地按住在地上的理查和布裡特兩個人才知道,他的手抖得多麼厲害。

  “你不怕我?”

  “我從小在一片農場長大……我……我還親手殺過一頭豬……它有好多好多血……血流如注……你知道血流如注(Tobleedlikeapig)這個成語……總有它的道理……然後又當上了外科醫生……整天和手術臺病人打交道,在醫學院,我們學過人類體內有多少品脫的血……我也見過……所以,你知道……血……我不會害怕血,也不會害怕你……”事實上喬榛只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面對一個如此平凡如此平庸一點也沒有特色的男人——他快要不能呼吸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分散這個男人的注意力……至少是對理查和布裡特的注意力……他希望自己只是就這麼一直一直的說下去,並且期盼這個男人不會突然殺了自己。

  “嗯。你是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學生?”對面的男人很認真的聽著,忽然他似乎捉到了什麼,皺了皺眉說道。

  “是的……我剛畢業一個……月。”喬榛哆嗦了一下,然後快速的回答道。“今天是我第一天進手術室……”

  “那麼,你能告訴我哪裡能找到沃爾圖裡主任麼?”男人歪了歪頭,似乎想要顯得更加無辜和無害一點。

  “你是指的馬庫斯.沃爾圖裡主任?”

  “是的。”

  “他大概在他的辦公室裡。”

  “我知道,我似乎去過他的辦公室……以前。但似乎忘了怎麼走了,不停不停的繞圈,沒有人停下來認真的聽我說話……”

  “他的辦公室在大樓的東翼五層,這裡是西翼的四層手術室,你出門之後沿著實驗室走過去,穿過一條狹窄的走廊,然後上電梯五層就到了。他辦公室的門是一層紅木雕花的中國風設計,很醒目,也很好找。”

  “對不起……那是……”

  “就是從這裡走,穿過四樓另外一側的病房區,順著路標指示走到主廳,然後你就能找到了。”

  “謝謝……”

  “……”

  “……祝你有愉快的一天……”說著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跨過了橫陳在路上的屍體,然後慢慢的走向了門口。一步一步的,緩慢的,甚至帶一點悠然的,然後整個寂靜的手術室裡回蕩著他的塑膠鞋摩擦地板以及血漬帶出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極度有節奏的令人毛骨悚然著……

  “……”

  “……”

  “等等……不如我帶你過去吧。”喬榛在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忽然說道。

  “……不用了,謝謝。”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

  隨即喬榛耳邊響起了大門閉合的聲音。然後愣神間,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該死的!喬榛!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幹什麼蠢事!!”直到十幾秒之後,忽然一個溫熱的胸膛將喬榛緊緊的箍進了懷中,然後喬榛只覺得耳邊驚雷似得響起了布裡特壓抑的怒吼。

  “……”

  “該死的!理查你沒事吧!沒事的話趕緊通知馬庫斯!!”

  “……”

  喬榛漸漸覺得所有的聽覺都離自己遠去了,他仿佛被自己包裹在一個寂靜的空間內,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繁亂的心跳聲。“不不不……他射殺了薇薇安……緹娜……她們死了!她們都死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般歇斯底里的瘋狂,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尖叫聲,還有顛三倒四的語法。

  然後他聽見不知道誰在說話,低沉的男聲略帶焦急的不斷重複著自己的名字。“冷靜點!喬榛。喬榛……冷靜點!……快,快點回來,呆在我的身邊!快點!”

  “喬榛!喬榛!你聽我說……你做得很好,你做得很好!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的胳膊受到了槍傷,布裡特醫生要給你包紮一下,可能有點疼!你要保持冷靜!”直到好幾分種之後,喬榛才認出來,對面的那個男人是剛剛消毒室裡的那個新來的心理醫生,他的輪椅似乎壞了,整個人倒在地上,極力的用兩條瘦弱的手臂支撐著自己,試圖叫醒喬榛,身下一側的雪白的長衫上和拖遝在地上的兩條無力的雙腿已經浸滿了刺目的紅——仿佛夢魘一般的顏色。

  “我……我……我中槍了……”這時,喬榛才覺得自己的手臂鑽心的疼,整個淡藍色的手術服上一條袖子已經被血染成了黑紫色。

  “該死的,理查,那邊有一些紗布和手術墊,我們必須幫他止血。”

  “哦,上帝啊,上帝啊!我……我們不該留在這裡,我們……應該離開這裡……”理查顯然已經陷入了慌亂之中,他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一般胡亂說著什麼。“還有……還有……那個……那個人,他可能還會回來!”

  “理查,快一點冷靜下來!你那裡都不能去,知道麼?!那個人不會回來了!喬榛給他指了路,他要找的是沃爾圖裡主任。而且……難道你想讓喬榛失血過多而死麼!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在你面前死掉麼?就因為你的懦弱和驚慌失措?!”布裡特嘶吼著,以從未有過的堅定無比快速的說道。“我需要你冷靜一點,把那些衣物用品給我遞過來,就像我們平時做的那樣,知道麼?”說著,布裡特出其不意的用力扇了理查一耳光。“清醒一點,像個男人!”

  “……”理查被打了一巴掌之後一下子安靜下來,渙散的瞳孔滿滿變得有些聚焦了。他使勁的抽著氣,然後一點一點艱難的在濃稠的腥鹹的血液裡取回了手術包。“我不能讓他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他低聲不斷的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哆嗦著打開手術器具上一次性的包裝袋。

  “很好,一切都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布裡特低聲快速說道。“現在,我要給喬榛縫合,你去看看懷特醫生怎麼樣了。

  “……”

  “理查,給我三卷膠帶。”

  “是。”

  “還有另外一樣東西,十一號手術刀。”

  “好的。”

  “……”

  “員警在路上了,程式是什麼……你是整個醫院的保安主任,你怎麼能不知道?我摘掉這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你必須採取措施通知沃爾圖裡主任!什麼?你找到了?一級防範禁閉,禁止人員出入?很好,快點通知所有人,然後盡可能的快速的告訴沃爾圖裡主任!”布裡特毫無風度的沖著電話吼叫著。

  “還有生還者沒有?!”掛了電話,布裡特快速的檢查著身邊的屍體,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地摸著已經逐漸冰涼的屍體上的動脈。

  “沒……沒了……全死了,她們全死了!!”理查蒼白著臉,有些驚慌失措的從手術室的另外一頭失魂落魄挪了過來。他淡藍色的手術服上也充滿了鮮血。“喬榛,快點,喬榛你還能走麼?我們離開這裡,我們必須得離開這裡!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這裡!”理查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拉住了喬榛和布裡特就向門口沖了過去。看得出來,他的心理正瀕臨崩潰。

  “不,你們大家都別動!不要出去!他就在走廊裡,如果被他看見,我們死定了!”喬榛被拖拽著,一下子清醒了起來,他奮力的用力拽回已經快要走到門邊的理查,快速的說道。“你們呆在這裡別動,我要去看看馬庫斯!”

  “不行,那你要中槍了了怎麼……”布裡特一把拉住了喬榛,冰藍色的眼睛裡忽然湧現出了些許果決。“你不要去,我去……”

  “不……”

  正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忽然一陣槍響響徹了整個寂靜的走廊,接著是一片尖叫聲和更加混亂的開槍聲。緊接著幾秒鐘之後,醫院大樓門前的街上叫囂著沖過來了數十輛警車。因為這個,槍響似乎更加頻繁了,不用看都知道,形勢變得更複雜了。

  “不要堅持,我去。米爾,你不明白,再過一個小時……我就是馬庫斯合法的伴侶了。這個時候,應該我去……”喬榛冷靜道,儘管他的手一直抖個不停,又冰又冷。但是他仍然勉強鎮定的回答道。他知道,馬庫斯不會有事,因為他見過馬庫斯和其他吸血鬼的力量,他知道如果那個槍手能夠順利的找到馬庫斯而中途不遇上別的什麼不順心的事令他再度發狂,那麼……那無疑是最簡單最有效降低傷亡的方法了。但是不論喬榛怎麼說,布裡特都沉默著死死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

  兩個人僵持了幾分鐘,走廊裡再次歸於一片寂靜。隨後,門口的走廊上又響起了那規律的腳步聲,吱嘎、吱嘎、吱嘎……一步一步的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喬榛匆忙的轉過身,然後向對著走廊的門上的玻璃瞄了一眼,只看見那個男人竟然慢慢的木然的折了回來。喬榛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覺得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他快速的折回了無菌室,然後趁著理查不注意,一把將他壓倒在了地上和新來的心理醫生一起。“米爾,躲起來。理查和懷特裝死……”

  “發生什麼了?”

  “噓……不要說話,只要躺著,不要移動,不要睜眼,不要呼吸……米爾,快一點,躲起來!他走回來了!”

  喬榛匆忙的將理查和懷特推到牆邊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然後推著布裡特就往手術室內躲……正在這時,門再次響了起來。“你好,打擾一下,看來醫院裡的人真不熱情,你們有人能夠帶我去沃爾圖裡主任的辦公室麼?”那個熟悉的,冰冷的嗓音又木然的在喬榛的背後響了起來。幾乎是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整個房間裡的空氣都凝結成了一團,混合著濕潤的腥氣,灌進喬榛的肺裡,逼得他幾乎不能呼吸了。喬榛背對著門,從布裡特凝結著冰霜的湛藍色瞳孔裡再次看見了那張平凡的面孔。他只覺得那在平凡不過的臉和那雙棕黑的眼睛可怕的就像在黑暗中蟄伏的魔鬼一般鬼魅,有著說不出的可怖。

  喬榛大力的抽了一口氣,他感覺到自己身前的布裡特微微動了動,他立刻加大了手中的力量,然後緊緊的一咬牙,快速的轉過身來道:“我帶你去。”

  “……”

  “不……”布裡特忽然掙扎了一下,他的話幾乎脫口而出,讓那個原本已經聽到喬榛回答的男人轉頭看向了布裡特。他棕黑的眼睛黑洞洞的,一眨不眨的看著布裡特。“啊,忘了問,你是外科醫生麼?”

  喬榛只覺得大事不妙,一把拉住了布裡特的手,只覺得他的手心冰涼無比,滿滿的全是汗水。喬榛僵硬的笑了起來:“你忘了麼,我告訴過你的,我是實習生,而他是我的手術協助護士。”

  “哦,對了。你說過。不過……怎麼會有男護士?”

  “哈,誰知道呢,我不知道,醫院給我配的……不過,你不是要找沃爾圖裡主任麼?我恰巧知道他在那裡,記得麼?”

  “哦,對了,你就是那個好心的學生。”

  “對……所以,現在我可以帶你去……”

  “……”

  “好。”

  “……”喬榛緊緊的握了一下布裡特的手,然後在布裡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快速與他擦肩而過,跟在了那個人的身後。

  “……”手術室的門被關上的聲響似乎回蕩在整個空蕩蕩的走廊裡,顯得越發的空洞和詭異了。喬榛假裝腿軟不小心一個踉蹌,然後用力的扶了一下門邊上的刷卡器。

  “你還好吧。”

  喬榛感到一隻冰涼的手忽然握住了自己完好的那只手的肩膀,似乎是扶了自己一下。他一個哆嗦,連忙想要抽回了肩膀,卻沒想到那個人的手勁非常之大,仍然牢牢的捉住了他的肩膀,他被推到了男人的身前,緊接著要上一涼。喬榛只覺得自己的心跌倒了穀底。他勉強的笑了笑,回過頭平靜的說道:“很好。我們走吧。”余光掃到了手術室邊上的刷卡器上代表通行的綠色指示燈變成了鎖死的紅色指示燈,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

  “好。”男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只是麻木的看著前方,點了點頭。

  喬榛維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生怕哪一下子不對勁刺激到了身後那個拿著槍頂著自己的男人,就這樣兩個人沉默且緩慢的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他儘量忽略掉了身後緊緊貼著自己腎臟的那塊冰涼的金屬。

  “你為什麼要找沃爾圖裡主任?”

  “他決定殺了我的妻子。”

  “……先生。”

  “閉嘴,不要說話,現在我才是老大,我要見沃爾圖裡主任,你不許拖延時間!”

  “我不是那個意思……先生,請你冷靜點,你戳疼我了……”

  “……”

  “從這裡上電梯。”說著喬榛停在了電梯門口,然後按了一下上行的按鈕。

  “我記得你說過的。可是我就是沒有找到……”

  “嗯,挺難找的,我剛來的第一周也很暈。”喬榛點了點頭。

  很快電梯開了,一開門,喬榛幾乎驚叫起來——那裡躺著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班比。喬榛看著敞開的電梯,還有整整浸染著滿眼紅色的電梯地板,他一瞬間只覺得眩暈無比。“他……他受傷了。”喬榛感覺到要上的金屬示意性的向前頂了頂,他顫抖的說道,他看見自己的同事痛苦的在死亡的邊緣掙扎著,卻連一動也不能動!!

  “不要管他。”男人冷酷的說。“跨過去,我們上五層。”

  “不……他……他還活著!”喬榛覺得渾身所有的血液都流光了一般,一股寒意從腳心直沖上了四肢百骸。

  “閉嘴!照我說的做!”

  “……”

  冰涼的電梯無聲的快速上升著,這狹小而密閉的空間裡只有班比因為被打穿肺葉而急促的喘息痛苦掙扎的聲音,還有濃重冷凝的血的味道。喬榛的眼裡此時被這濃烈的味道嗆出了一層薄霧。他甚至控制不住的抖動起來。

  “你們認識,感情很好?”男人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戒備的說道。“可是他說他是外科醫生……而你不過是個學生……還是說……你在騙我?!”

  “不,我不認識……我……我不認識……”喬榛反射性的大聲回答道:“我不認識他,只是……我受不了這個味道……”

  “哦?我想你很快就會習慣的……”

  “……”

  “你知道麼,我跟我妻子保證過,我將會愛她一輩子,可是,我沒有做到。因為……你們的主任!你們的那個該死的主任,決定拔掉她的呼吸機,是他決定了她的生死!我不應該讓他決定她的生死,他沒有權利這麼做!我當時不夠堅強,但是現在……我現在要讓他付出代價。有人必須要保護那些無助無知的人……從沃爾圖裡主任……你們的主任手裡面,他們無知無助絕望的簽署了那些毫無意義的廢紙,然後你們的主任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他面前死掉,而不去救治。他以為他自己是誰?!是上帝麼,他高高在上,發號施令,以為自己是掌握一切的神……”

  “先生……”

  “他不配當上帝!”

  “不要求救治法案是……病人本人自願……”

  “不准說話!”

  “……”喬榛緊緊的閉上了嘴,他只覺得發現對方的情緒似乎隨著樓層的升高越來越激動了,他雖然很想為馬庫斯辯解,但是他卻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這個已然崩潰的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忽然電梯“叮”的一聲響了起來,男人反射性的將原本已經很近的槍支頂在了喬榛的後頸上。

  接著伴隨著門緩緩的打開,馬庫斯美麗而陰冷的紅寶石一般的眼睛出現在了喬榛的面前。他甚至能看清馬庫斯猩紅的眼裡醞釀的暗色風暴。那一向蒼白細膩的好像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的面孔上似乎透著淡淡的血色,他的目光流轉間,眼角似乎閃過一絲金屬般冷酷的顏色。他就這麼靜靜的站在整個火紅的雕花木刻的大門前方,完美的俊臉和那豔麗的大門形成強烈的對比。仿佛參加晚宴一般優雅而得體,整個人被包裹在剪裁的一絲不差的黑色西裝裡,加上華麗暗色的卷髮,馬庫斯宛若一朵致命而又豔麗的大麗花一般奪人心魄。再看見喬榛的一瞬間,馬庫斯的唇角微微的提了提,忽然挽出一個豔麗之極的笑容——露出了兩個蒼白而又尖利的犬牙……

  接著伴隨著門緩緩的打開,馬庫斯美麗而陰冷的紅寶石一般的眼睛出現在了喬榛的面前。他甚至能看清馬庫斯猩紅的眼裡醞釀的暗色風暴。那一向蒼白細膩的好像大理石雕像一般完美的面孔上似乎透著淡淡的血色,他的目光流轉間,眼角似乎閃過一絲金屬般冷酷的顏色。他就這麼靜靜的站在整個火紅的雕花木刻的大門前方,完美的俊臉和那眼裡的大門形成強烈的對比。仿佛參加晚宴一般優雅而得體,整個人被包裹在剪裁的一絲不差的黑色西裝裡,加上華麗暗色的卷髮,馬庫斯宛若一朵致命而又豔麗的大麗花一般奪人心魄。再看見喬榛的一瞬間,馬庫斯的唇角微微的提了提,忽然挽出一個豔麗之極的笑容——露出了兩個蒼白而又尖利的犬牙••••••

  很據死亡學家伊莉莎白•庫布勒•羅斯所說的,當一個人瀕臨死亡或者經理災難性損失的時刻,人都會經歷五種不同階段的悲傷。人們先是否認——因為這個損失是無法想像的,人類無法承認它是真的在眼前發生了。然後他們開始憤怒——對其他的每個人憤怒,對倖存者憤怒,對自己憤怒。接著人們開始交涉——人類開始想並不存在或者從未見到過的神靈或者上天祈求,人們開始懇求這些東西將他們最愛的人還給他們,願意為此奉獻出任何東西,甚至不惜獻上自己的靈魂,來交換延長僅僅一天的生命。但是當交涉失敗,憤怒難以宣洩的時候,人們開始沮喪,絕望——直到最後人們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竭盡所能的挽回了,他們就會讓它順其自然的發生。順其自然以後,最後就是接受——無可奈何的絕望沮喪的接受現實。

  “什麼?!”

  “喬榛醫生死了!哦,上帝,那槍響是喬榛醫生!!”醫院死一般寂靜的走廊裡突然響起了尖叫一般的電話鈴聲,然後布裡特的耳朵接受到一個驚慌失措的年輕聲音。忽然之間,理查看見那個一直能夠面不改色在手術室裡呆上十幾個小時保持紋絲不動的男人的手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它們抖動著,任憑那個白色的話筒掉落在了地上。

  “該死的,布裡特醫生,他們說了什麼?!”

   其實,在這麼安靜的情況下,在手術室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從聽筒裡傳出的絕望的,沮喪至極的尖叫聲。而理查這麼問,只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否認自己所聽到的事實。

  “••••••這不是真的”布裡特突然一把將手術臺上的手術器具掀翻了,他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低聲道。“這不是真的••••••十幾分鐘前,我才剛剛握著他的手••••••他還在對我說話••••••不••••••”

  “布裡特醫生!不要這樣。”一手捂著腹部的心理醫生突然動了動,低聲說道。

  “不,喬榛還活著,喬榛一定還活著!我要去救她!”

  “不,你不能去那裡,布裡特醫生。聽我說,如果沃爾圖裡主任救不了他,那麼誰都救不了他。你去了,會被那個神經病殺了的!而我,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的。你想去,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心理醫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點一點拖著兩條無力綿軟的雙腿爬到了門邊,他擋著門面無血色堅定的說著。

  “••••••”布裡特第一次,用無比鋒利如同尖刀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他的湛藍色眼睛裡閃動著瘋狂而脆弱的光。

  “••••••”心理醫生喘著粗氣,努力的撐住自己的癱軟的下半身,堅定的擋在了手術室大門的門口。

  這仿佛是一場無聲的較量,兩個人誰也沒有屈服的欲望,就這樣幾乎凝固的一分鐘過去了。突然,“該死的,讓開!喬榛會撐住的!”布裡特急速喘息著,一把拉過心理醫生瘦弱蒼白的身體,扔出了老遠。

  “不!”心理醫生如同破布一般被他甩到了牆邊,狠狠的磕在了一旁的柱子上。他驀然發出醫生絕望的慘叫。

  “••••••”

  “••••••我愛他。你知道的,我真的愛他。雖然不喜歡這麼肉麻,但是,我不能讓他在我面前死去,現在••••••我知道了,結婚也好,和別人私奔也好,只要他好好活著•••我就別無所求了•••但是只除了一點•••他如果死了,我也死了。所以,我救得,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

  “我選擇了他,我認定了他•••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需要他好好的活著。隨便什麼角落裡,只要,好好的活著。”

  “不•••”走廊後面傳來了心理醫生絕望而虛弱的低喃。“你會被他射殺的•••不要去•••”

  “•••”然而回應他的則是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喬榛只覺得一切都似乎變成了慢鏡頭,身後男人的尖叫聲,還有豔紅色的頸動脈血液從身後噴射出的抛物線,從感官上根本的刺激著喬榛。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然後就看見那滾燙的腥鹹的裹雜著巨大的濕氣散落在自己的臉上,脖頸,胸口以及身前,在雪白的制服上添上了刺目的色彩。

  這一切似乎都在一瞬之間,又似乎漫長的好像一個世紀。然後隨之而來的,就是腰上一陣劇痛。喬榛空洞的張了張口,笑駡道:“••••••”傻瓜,難道你不知道扯斷脊髓神經之後,人類的身體會條件反射的扣緊手指麼?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響。剩下的只有耳邊呼呼的風聲和馬庫斯那張一貫從容優雅的精緻綿軟被強大的怒氣和罕見的驚慌失措。隨之而來的是整個天在自己眼前暗了下來。

  喬榛清楚的記得自己五歲的時候,拿著啟蒙的書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裡學著念那些艱深晦澀的單詞。然後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醫院的太平間裡看著他們打牌,經常偷偷的用彩色鉛筆將自己母親的病例塗成自己認為好看的顏色。

  醫院——這個名詞,早就已經融入了喬榛的血液,骨髓,靈魂中。這裡是他追求畢生夢想的地方,是令他最嚮往的地方,是他人生中最初遇見真諦的地方。他的課堂,他的實驗室,他的美術教室,他的家,他的避風港,他的靈魂寄託之所,他的天堂•••他狂熱的熱愛著站在手術臺的那一刻。不,也許該說曾經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Kiss Me,Choose Me,Love Me and Change Me•••”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虛無縹緲的好像隨時將要離去,他知道如果再不抓緊時間,他和馬庫斯都將後悔。

  “••••••”

  其實喬榛現在正在一點一點的失去意識,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除了胳膊上的疼痛之外,只能感覺身體一陣冷過一陣,然後背後有一種溫暖的液體以驚人的速度包裹著他的身體,冰冷與燥熱中交織著,他感覺到它浸濕了自己身下的長衫,甚至還能聽到它滴落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它的味道就像以前許多次聞到過的那樣——潮濕,腥臭,滾燙。喬榛意識到,這是時候了,只有一個死亡之吻,就可以讓這一切快點結束,這也是他現在全部的願望。

  仿佛置身在水底,喬榛聽到了自己最心愛的獵食者的最後一聲咆哮。他的視野逐步變換著形成各種幻覺,現在他變成了長長的隧道,喬榛依稀感覺到在隧道的另一端,他的愛人那黑色的優雅的身影正向自己撲過來。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本能的想要奔跑到他的馬庫斯面前,但是他卻感覺到自己用不上力氣,就好像漂浮在海裡一樣,四肢冰冷僵硬沉重的根本無法挪動分毫。喬榛似乎感覺到自己開始陷入了幻境,他夢見自己漂浮著沉入暗無盡頭的海底。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美麗的,深邃的,野性的,令人振奮的,充滿力量的咆哮。緊接著他被頸子上傳來的劇烈的疼痛拉了回來,幾乎要回到水面上了。但他的意識依然渙散著,沒法讓自己睜開眼睛。忽然一種灼燒感令他回到了現實,他感到身體中一種鑽心的疼痛。他想要掙扎,他努力將自己蜷縮在一起,那種尖銳的疼痛卻越來越強烈,這種痛楚比其他任何別的疼痛都要強烈。強烈到它幾乎無法控制的想要將再一次得到的生命結束。

  “馬•••斯•••”喬榛緊緊的抿著嘴唇嘶吼著,但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沉重和遲緩。他甚至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脫口而出的只是一些支離破碎的單詞。

  “喬榛!撐住,馬上就會好起來的•••”那個聲音帶著明顯的安撫及不易察覺的驚慌。

  “馬庫斯•••”喬榛又試了一次,這一次比剛剛完整了許多。

  “是的,我在這兒。”

  “你從來沒告訴我,轉變這麼TMD痛•••”喬榛忽然咬牙切齒的說著,接著張開一口雪白的牙齒深深的咬住了自家愛人的手指,他痛苦不堪的低喃著。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錯。”如果忽略聲音中不容錯認的緊繃,喬榛會以為他在開玩笑。

  “熱•••而且疼•••”喬榛用盡力氣尖叫著,像是一隻脫水的魚,但是奇跡般的,他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修復著•••漸漸的,直到只剩下一片雪白無暇的肌膚•••可是灼燒的疼痛仍然在繼續著,喬榛幾乎無法放任自己呆在意識的最深處忍受著惱人的折磨。疼痛最終放任他離開了最後一點黑暗,喬榛一雙黑亮的大眼睛顫抖著睜開了。他的眼神依然很空茫,他不確定的看著前方的自家情人,他胡亂的搜索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掌遮蔽了他的視線。

  “噓,馬上就好了。”

  “你早該•••該死的•••告訴我•••”喬榛哆嗦著嘴唇,斷斷續續的說著。青白的臉顯示著他正在忍受著不同尋常的痛苦。

  “我的錯。”

  “書上說•••轉換是非常浪漫的•••你應該只需要•••和我上床•••”喬榛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白皙的額頭上正覆著薄薄的一層虛汗,鬢角兩邊早就已經讓冷汗浸濕了。

  “別放棄,還差一點了•••求你,別放棄。和我在一起。”

  “••••••”喬榛虛弱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如果一旦放棄,等待他的將是人不人,貴不貴的結局。

  馬庫斯猩紅的眼睛小心的看著他,他眼裡的不安迅速被熾烈的狂喜所取代。他的下巴繃緊了。喬榛感覺到他冰冷有力的手指落在自己灼燒著的頸子上,把它按號。然後,他向喬榛的頸子俯下頭去,他冰冷的唇壓在了喬榛頸間的肌膚上。

  “這是•••這都是我的•••錯。”說罷,馬庫斯的長牙毫不猶豫的刺穿了自己情人的頸動脈。

  “啊啊啊啊啊•••”疼痛變得更加劇烈了。喬榛嘶吼著尖叫著扭曲著掙扎著,他的身體猛烈的在馬庫斯的懷裡撞擊著,發出沉悶而厚重的悶響,他想要掙脫這個令他痛苦不已的冰冷的桎梏,但是,現在還是半個人類的喬榛根本不是已經活了三千年的血族的對手,馬庫斯強硬的把他拽了回來。然後喬榛的耳邊聽到了馬庫斯那華麗而又優雅的聲音,他在說著什麼••••••但是喬榛已經被疼痛折磨的無法聽見那些話了。但是他知道,馬庫斯正在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某個沉重的東西把他的腿壓在了地板上,而他的上半身被那一雙如同鋼鐵一般的雙臂鉗制住,絲毫動彈不得。

  過了不知道多久•••慢慢地,喬榛的掙扎慢慢的變小了,他似乎漸漸平息下來,喬榛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盈,強烈的痛不欲生的火焰慢慢地褪去,集中在了一個更小的點上——他的脖頸上。喬榛感覺到,隨著疼痛漸漸消失,而他的意識也因為筋疲力盡變得 漸漸淡薄起來。但是隨即,馬庫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的那帶著血腥的氣息再一次強硬的壓到喬榛的唇齒間。

  “不要離開我,和我在一起!”馬庫斯嘶聲說著,他怕喬榛再次昏迷,害怕自己會在黑暗中失去他。

  “•••我愛你•••馬庫斯。”

  “是的,我也愛你。”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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