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
日暮時分,夕陽已陷落在地平線之下,只餘留一點殘光給地面鋪上一層淺淺的火光。
經歷了無數戰亂依然在埃及大地上屹立不倒的古老的城市仍舊是繁華而喧鬧的,那位一舉擊潰叛軍的『王弟』率軍坐鎮此地更是讓城市居民們安心不少。
傳說中,這位『王弟』被尼羅河神哈比寵愛,所以叛軍圍攻他的時候才讓尼羅河神哈比震怒顯露神跡淹沒了那群罪人。
一切傳說都是神乎其神玄乎又玄。
雖然這位『王弟』本人對那個神跡的說法很不屑就是了。
簡單說來,他和某位極不靠譜的至高神的相處的經歷讓他對所謂的『神』都缺乏起碼的敬意。
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下來,城市中央的府邸仍舊是燈火通明。
巨大而奢華的臥室裡,普通人遠遠看去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身影。
但是,房間裡卻是在進行著旁人聽不見的對話。
「主人,這麼重要的戰爭你不去真的沒問題嗎?萬一……」
只有巴掌大的粉紅色的少女漂浮在半空之中,一手抓著快要掉下去的帽子,歪著可愛的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她的主人,一臉困惑和擔憂之色。
「雖然是三千年前的我,也不至於沒用到這點小事還需要別人的幫助。」
自冥界復甦的紫瞳少年王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去幫忙只會讓那個『我』很不爽。」
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邪神的巢穴所在地的線索,哪來時間去幫他忙。
雷厲風行風捲殘雲般掃蕩完了整個下埃及的叛軍勢力之後就立刻致力於追蹤隱藏在下埃及境內的盜賊王的駐地的紫瞳法老王將以上那句話吞下腹中。
身前的桌案上滿滿地堆積著莎草卷紙,那高度搖搖欲墜的讓人頗為憂心。
他一邊回答,一邊隨手將那些毫無價值的情報丟到一邊。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可是那個所謂的『別人』還是主人你自己啊!所以主人你去的話也不算是『別人』,所以這樣來說那個主人不算借用了『別人』的力量……但是那個主人的確也不想要主人你插手多管閒事,對他來說主人你就是『別人』,可是這樣一來……」
被自己的話繞暈了的黑魔導少女掰了半天手指還是沒繞明白,於是皺著一張可愛的包子臉抱著小腦袋搖頭晃腦地糾結中。
無視兀自糾結苦惱著的黑魔導少女,少年王深紫色的眼不斷從身前那一疊這段時間收集回來的紙張上掠過,一疊報送情報的卷紙被他翻得嘩嘩作響。
驀然間,翻閱手中莎草紙的白色的手一頓。
他突然皺眉,目光重重地落在手中某張卷紙上某一處。
……這個地方近幾年來已經是第四次出現大批人失蹤的跡象了,雖然只是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小地方,而且當地的官員都以各種無解可擊的理由來解釋這一點,但是總是同一個地方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皺眉思索了半晌,忽然一把將桌上凌亂的卷紙掃開,把壓在底下的數張莎草卷紙拽出來,飛快地翻閱了一遍。
略微沉思數秒,他側身將卷在桌旁的地圖一下子拉開舖開桌上。
深紫色的瞳孔,定定地注視著地圖上的某一點。
如果他沒有判斷錯誤,夥伴的所在地應該就是——
那雙深紫色的眼中透出的銳利的目光凝聚在地圖上一點,正是當前隱藏在裂谷底下的邪神的神殿所在之地。
他抬起頭,大步從桌案上走下來。
黃金之眼隨著他突然的走動大幅度在他的胸口晃動起來,眼的邊緣折射出一道金色的弧光。
隨手拿起擱置在櫃上的長劍繫在腰間,寬大的深紫色披風猛地鋪開,斜斜地柔軟落下,掩住紫瞳的少年王的身體。
「主人?」
多少察覺到她的主人的心思的小小的黑魔導少女飄過來,提出異議。
「這麼晚了,就算集合軍隊也來不及的吧?」
「我先去查探一下。」
他回答。
對他來說,帶著別人反而會礙手礙腳。
只是話剛剛一落音,少年王的腳步突然一頓。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的深紫色瞳孔掃向天空的方向。
本是在他肩上飄飄蕩蕩粉紅色的小小的可愛少女砰地一聲變大,她漂浮在空中和她的主人看向同樣的方向,臉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在黑魔導少女變大的同時,包裹著深紫色長袍的黑魔導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在半空中,神情嚴肅而慎重地注視著天空。
粉紅色的少女緊張地抓著自己的魔杖,大大的眼睛不停地四處看著。
「主人,師傅,好像有一個高級魔物過來了……啊!來了!」
黑魔導少女猛地一舉魔杖剛要攻擊對方,卻被身邊一直冷靜地注視著傳來魔力波動方向的黑魔導一把攔住。
「師傅?哎?……那是,遊戲主人的……」
一陣旋風刮過,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身著淺藍色長袍的面色沉靜的少女。
半邊的頰被長長的藍發遮住的少女用露出的那隻眼靜靜地注視著自冥界蘇生的法老王,纖長身姿漂浮在半空之中,眼底露出深思的神色。
她注視著對方的目光顯得很冷靜,還帶著點質疑。
然後,她的目光閃了一閃,微微低下來不再和對方對視。
【『拉的權杖』已經被毀。】
【當邪神奪回被封印在底比斯城地下的身體,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前往底比斯,保護它。】
【主人說,必須阻止邪神。】
沉默的魔法師複述著她的主人的話結束的一瞬間,無數的光點就從她的週身散了出來,讓她的身體一點點消逝在天空之下。
她的臉上露出一點痛苦之色,在她此刻必須立刻消失的規則的強迫下,少女艱難地掙扎著想要多停留一點時間。
眼前這個有著不遜於法老王力量的少年注視著她的某種帶著極深的說不清的意味的目光讓她有些奇怪。
但是對此她並沒有太在意。
對已經身為魔物的她來說,沒有什麼比主人更重要,她只遵循她的主人的意志。
可是,現在的她,還有沉默劍士都無法達成主人的意願。
對此,她很不甘心。
只是,再不甘心,他們也無能為力。
青藍色的少女魔法師看過來的目光中流露出黯然的神色,她伸出手,說不清是想要求助還是想要傳遞過去什麼一般伸向對方。
粉紅色的黑魔導少女一怔,卻是下意識地飛過去想要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可是在兩隻纖細的手即將碰觸在一起的那一瞬,有一隻消失在空氣之中。
黑魔導少女猛然握緊的手只來得及抓住一點殘留散落的光點,她怔怔地看著那無數的光點融化在空氣中,臉上露出悵然若失的神色。
沉默的魔法師。
與她一樣只是為了自己的主人而戰的魔法師。
如果不是那一次令人悲傷的戰鬥中,因為她的緣故最終使得自己的主人歸於冥界。
她們一定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
當白髮的盜賊王出現在召喚他的人的所在地的一瞬間,憑空出現在空中的腳尚來不及落地,甚至連抬頭都來不及的瞬間,一聲足以震撼整個大地的轟鳴聲將他的耳膜震得嗡鳴一聲——
鋪天蓋地像是暴雨般的巨大的殘柱碎石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下來。
還來不及發出一點聲音,他整個人都被崩塌砸落的碎石埋住。
靠著湖水的山谷塌陷了大半截,原本宏偉磅礡的巨大神殿在邪神的一擊之下如豆腐般崩塌碎裂。
整個山谷都顫抖了起來,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四周的高山岩石迸裂滑坡,接二連三重重砸在原本就塌陷了大半的山谷深處。
神殿旁邊那原本平靜的湖泊在顫抖的大地上也突兀地捲起了高高的浪花,成為迸裂的巨大碎土山巖的幫兇,像是海嘯一般洶湧著撲向陷落下去的山谷一側。
直到一切歸於寂靜。
坍塌的山谷鋪了一地的殘柱斷石,被截斷的湖泊裡的水已經流得乾乾淨淨,只餘空蕩蕩的泥漿,像是被掩埋在泥漿之下的怪獸徒勞向天空張開的猙獰的大嘴。
自碎石的縫隙之中擠壓出來的水是污濁的,隱隱帶著烏紅的色調。
…………
崩塌迸裂的神殿之下,不知有多少被砸死掩埋的屍體。
在這個他們自認為最安全的場所,在措手不及做不出任何反應的瞬間,他們就這樣被活埋在碎石之下成為邪神毀掉的黃金神器的殉葬品。
他們所祭祀供奉的神祇的神殿成了他們的墓場。
無數被碎石砸成肉醬的軀體擠壓出的鮮血混合著污泥將滲出被碎石掩埋的地面的水跡染成詭異的黑紅色調。
在一瞬間成為無數人的墓場的山谷上方,黑髮的少年懸浮於高空之中。
他側著頭,彷彿吸進一切光華的漆黑瞳孔遙遠地眺望著北方。
埃及王都底比斯的方向。
柔軟的黑髮掠過他近乎半透明的有著奇異美感的白色的頰,伴隨著他週身無形而輕柔的氣流掠開輕柔的弧度。
轟。
原本死寂無聲的空曠山谷之中突然又是一聲巨響。
山谷左側那堆積如山的崩塌岩石猛地炸裂開,被強大的力量彈開四面八方射去的無數碎石濺在崖壁上發出一溜兒撞擊的火花。
一口重重的吐息從露出尖銳的獠牙的烏色的口中吐出,有著血紅瞳孔的蛇魔迪亞邦多抬起頭。
銳利得仿如鐵刺的灰白色的發以囂張的姿態零散地從他獸化而變得猙獰的頰邊散開。
血紅瞳孔和頰邊張開的疤痕越發讓他顯得可怖了幾分。
漆黑的巨大蛇尾猛地一掃,他不耐地將殘餘的幾個擋在身邊的巨大山巖抽得粉碎。
他抬頭,已經變成圓菱形的瞳孔注視著靜靜地懸浮在高空中的邪神的身影,眼底掠過一道焦躁的亮光。
就在這一刻,死寂的山谷再度有了響動。
碎石滑落碰撞發出的零零碎碎的嘩啦的聲響在這個寂靜的山谷裡顯得尤為刺耳。
迪亞邦多下意識轉頭向發出響動的方向看去。
只見不遠處一堆堆積的碎石之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鼓動著,每晃動一次,就不斷有巨大的碎巖滾落下來。
很快的,隨著簌簌掉落的碎石,無數不停發出噗哩的叫聲努力將迸裂的碎石頂開的圓滾滾的栗子球們飛了出來。
隱藏在碎石之下的埃及王弟透明的身影重新暴露在天空之下。
他透明的手臂伸開,雖然知道是徒勞但是還是下意識用這樣的姿勢護著他身下的那個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大神官的軀體。
在剛才大地都為之顫抖的一瞬間,被分裂的無數栗子球簇擁保護著的賽特的身體並沒有因為神殿的崩塌和碎石斷柱的砸落而受到絲毫的損傷。
年少的王弟抬頭,透明的紫羅蘭色瞳孔和注視著他的迪亞邦多的目光正對上。
他咧了咧嘴,有些困難地對迪亞邦多露出一個看起來並不像是在笑的笑臉。
那讓人身蛇尾的魔物那張獸化的臉也緊緊皺起眉來,露出不爽的神色。
蛇尾一擺,迪亞邦多以肉眼近乎看不見的急速一眨眼就游動到了遊戲的身邊,血紅色的瞳孔瞪著他,赤裸裸地向遊戲宣告著大爺我很不滿的情緒。
年少王弟透明的身體懸浮在大神官的身軀之上,任由迪亞邦多狠狠地瞪著自己。
雖然勉強在對著迪亞邦多笑,但是眼底卻有著明顯掩蓋不住的黯然的痕跡。
「我沒想到迪亞你會回來……」
他低聲說了半句,又閉上嘴沉默了起來。
迪亞邦多看著遊戲,嘴巴張開,又閉上。
醞釀了半晌,終於極不情願地吐出一句話來。
「法老王那個傢伙贏了。」
他說,目光猙獰一臉不爽。
法老王沒死。
遊戲明白了迪亞邦多想要告訴他的事情,原本黯淡的眼底微微掠過一道亮光。
他一直都在擔心迪亞邦多和亞圖姆這一戰會兩敗俱傷,現在兩個人都沒有事多少讓此刻心情低落到極點的他得到了一點安慰。
他遲疑了一下,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突然間遊戲臉上的神色一變——
身體像是被巨大的吸引力拽著整個都猛地扯向天空,他在措手不及之下反射性地向身前的迪亞邦多伸出手想要抓住對方。
在變故突現的一瞬間,迪亞邦多反應很快立刻伸手想要抓住向自己伸出的手。
只是天空之中那一股無形的吸引力實在太過巨大和突然。
蛇魔深褐色帶著利刃的指尖只來得及抓住那一根透明的手指——
下一秒,那根手指從迪亞邦多指尖一下子脫手而出。
血紅色圓菱形的瞳孔猛地縮了一縮,眼睜睜地看著遊戲被那股巨大的吸引力拽到了懸浮於天空之中的邪神的身邊。
他咬了咬利齒,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怒火。
已經變回一個本是繞著遊戲四周打著旋兒的圓滾滾的栗子球發出噗哩哩的急促的叫聲,飛快地擦過迪亞邦多身邊向它的主人撲去。
只是飛到半路上時,那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大地的黑髮少年那近乎發光的漆黑瞳孔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瞥了它一眼——
啪啦一聲,毛絨絨的栗子球在空中炸裂得粉碎。
高高地立於天空之上的邪神並沒有再看向迪亞邦多。
這個雖然是借由他的力量而誕生的黑暗的魔物也不過是一個他毫不在意的的棋子罷了。
現在這個魔物回到這裡,也就意味著魔物統帥的攻打法老王的叛軍已經全軍覆沒。
不過現在他對此漫不經心。
以前因為【拉的權杖】的存在,他才需要那些卑微的人類去攻打埃及王都。
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利用人類去毀掉拉為了保護人類留下來的【拉的權杖】而已。
現在,那個束縛他的存在已經被他毀了。
失去了【拉的權杖】的王都底比斯就如同被折斷了雙翼和利爪的老鷹,他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其徹底毀滅。
所以,戰爭的勝負他已毫不在意。
他輕描淡寫間毀掉自己的神殿,完全沒考慮過自己的舉動會將自己那無數的信徒活埋更是因為如此。
他已經不需要人類了。
側頭,漆黑色的瞳孔再度注視了那遙遠的封印著他的身體的城市的方向一眼,黑暗之中黑色光芒一閃,邪神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下。
…………
身體被猛地拽到半空之中,措手不及中遊戲甚至還來不及喘口氣,忽然頭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讓他下意識抱住像是被針扎般頭部發出一聲呻吟。
眼前驀然一黑,他反射性地閉眼。
很快的,閉緊的眼重新感覺到光亮,而與此同時他頭部一瞬間的劇痛也盡數散去。
埃及的王弟一手捂著頭,睜開了眼。
遙遠的地平線上,依稀可以看見那座巨大宏偉的黃金之都。
此時,那座遙遠的被黑夜籠罩的城市靜悄悄的,它彷彿已經徹底被黑暗吞噬,大半隱身在一片漆黑看不見絲毫亮光。
遊戲看著那個佔據了他的身體的邪神在飛快地接近那個遙遠的巨大城市。
那讓他焦急了起來。
如果任由邪神到達底比斯——
一道火花炸開。
在天空之中被某個無形的屏障炸開的黑髮少年停駐在半空之中。
守護黃金之都的巨大的結界將邪神攔截於萬里之外。
邪神低頭,漆黑色的瞳孔俯視著自己腳下那無限延伸出去的在黑夜之下仍舊閃耀著黃金之色的沙漠大地,還有一側在夜色中安靜地流淌著折射的柔白月光的波光粼粼的尼羅河。
地面黃金的沙粒之上,可以看到那點綴其上的白點向遠方無限鋪展開來。
那是無數身著白色長袍的埃及的神官和祭司們靜靜地立於大地之上的身影,他們身上或是黃金的飾物或是金色的權杖,都與月光下閃閃發光的黃金沙粒交相輝映。
當先一人立於眾人之前,直面邪神之下。
年老的拉的大祭司仰起頭,沙漠中捲起的風嚦嚦掀起他寬大的長袍。
他滿是皺紋的臉被陰影籠罩了大半,看不清神色,那目光卻透出一往無前的銳利和決意。
西蒙仰望著天空之中如同降臨埃及大地的夜的帝王的黑髮少年,彷彿有火焰在灼燒的瞳孔是甚於黑髮少年身後巨大圓月的明亮。
太陽的光輝已經沉入埃及大地
失去光芒的黃金的國度就此被黑暗籠罩
解脫束縛的邪神自黑夜中降臨
我偉大而光輝的黃金之都的子民永遠不會屈服於黑暗的力量
那是被命運所注定的埃及的未來即將拉開的最終的序幕——
作者有話要說:蹲地,完結進入倒計時
可是出現的朋友卻越來越少了……
已經沒剩下多少和大家相處的時候了啊……
PS:尤送的完結賀圖我看到了哦~~~王樣很閃很亮很照明體【不對】我很喜歡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