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番外 記憶(下) ...
轉折出現在槿生辰的那天。
這天過午我帶了槿最愛的女兒紅去他的墳上祭拜。在這晉郢城裡,會記得槿的會有很多人,可是會到他墳上祭拜的就只有我了。
當我在槿的墳前看到燒剩下的元寶蠟燭時,我只是以為是哪家的的親人認錯了先人的墳丘。我並沒有給槿立碑,我想他並不願讓別人來祭拜吧?所以只要我知道睡在這裡的人是槿就行了。
一壺陳年女兒紅見底之後,一個樵夫向我走來,問我這墳裡的人是誰,為什麼會有將軍來祭拜?
將軍?當初那個女人的丈夫,負了槿的男人也是一個將軍。會是巧合嗎?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他再接近槿,陰陽兩隔也不行。
於是,我連夜找人將槿的墳遷走,只給那人留下一個空了的墓坑。
當月落日昇,一陣激烈的砸門聲將沉睡的南風館自夢境中喚醒。
「他在哪兒?」闖進來的是一個英俊挺拔的男子。
他在問我?不,不可能,他不會知道我的。
「他在哪兒,司醴?」男人看著我又問了一遍,並且沉聲叫出了我的名字。
「誰在哪兒?」館主一身慵懶地走到人前,衣衫不整卻透出別樣風情。「這位爺,我們這兒現在打烊了,你要找人晚點再來吧。」
「我只問,槿在哪裡?」男人強硬地問。
「亂葬崗。」我平靜地繞過擋在我面前的館主,走到男人面前。「棺木被起出來之後,我就把屍體扔到亂葬崗了。也不知道那堆爛骨頭野狗吃不吃。」
「你說什麼?」館主抓住我的手腕質問。「你把槿怎麼了?」
「扔了……」「啪!」我被館主打倒在地。
男人走到我面前,揪起我的衣襟,「你想清楚,私自掘人墳墓可是死罪!」
「哈哈,一個將槿逼迫致死的人,一個對槿不念舊情的人,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死罪?讓我去抵命好了。」我從地上爬起來。
男人愣了一下,「槿生前最疼愛的就是你,你怎麼可以讓他死後都得不到安息?」
「可是他還是為你離開了我!」現在回想起來,從我有記憶開始,槿的眼中總是有淡淡的憂傷,他總會看著西方,他總愛喝得微醺……
「他早就知道那個女人是你的妻子,他早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是他還是去了,因為誘餌是你……」我慢慢地說出最後幾個字。
「讓他不得安寧的人是你!如果那女人不出現,我會陪槿度過以後的日子。如果你不再來,槿還山明水秀的地方睡著!自始至終你為槿做過什麼?就連祭拜你都選錯了祭品。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我仰頭反問。
「那我呢?」館主走到我身邊問,「槿是我收斂的,我總該有資格問吧?」
「收斂槿的費用是我賣身得來的!」我側身面向館主回答。
「你還記得槿安息的機會是你用身體換來的?你就這樣糟蹋!」館主有些生氣。「既然你自己都不珍惜,從今天開始,你就編入九等奴……」
不記得館主後來說了什麼,也不記得那個將軍是怎樣被打發走的,只記得當天晚上我就接了第一個客人。
一個在南風館裡很有名氣的客人,一個讓所有小 倌兒都害怕的客人。
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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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番外 贖身 ...
我猛然從回憶中清醒,那樣的回憶只會令我更痛……
「啊~」剛剛從回憶中走出的我失了防備,一鞭抽來,我仰頭慘叫。
虛掩的窗外,一抹華麗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救我,救我……」身體的疼痛讓我不自覺地求救。
「住手,這個人我包下了……」得救了,這是我此時唯一的想法。我知道這個男人有救下我的能力。
不久,館主帶著那個男人來到「落紅」,我依舊被吊在屋子中央,滿身的鮮血是我身上唯一的裝扮。
「馬老闆,不好意思,小九被這位大爺買下了。」館主笑得甜美,想必那位「大爺」給的價錢很令人滿意吧。
在確定我可以不再受刑之後,我放任意識慢慢渙散,好痛啊!
熟悉的刺痛將我喚醒,館主正仔細地為每一條傷口敷藥。
「你自己的選擇,疼也得忍著。」館主沒有抬頭,淡淡地說著。
「我自己的選擇,我從沒有後悔過。」我小聲回答,疼痛已經耗費了我所有的氣力。我沒有後悔,包括用身體換取槿的安息,第一次接客就選擇殘暴的客人……
館主停下為我上藥的動作,轉身從梳妝台上的木盒中取出一條藍色的髮帶,「起來!」
我順從地坐起來。蝨子多了不咬人,一身的傷口早就讓我疼到麻痺。
「我的東西你不會稀罕,但這是槿的。」館主將我早已散亂的頭髮束起。
「除非死,否則不要再回來。」這是館主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他就出門去找為我贖身的人。
即使死,我也不會再回來這裡了!我默默告訴自己。
直到進了霍家大宅我才知道替我贖身的人是霍家大老爺,商場上的活閻王。身處風月場所的男人就像是沙漏,言無不盡,所以,霍彥大老爺我是聽說過的。
傳聞中的他冷酷無情,娶了一個男媳婦,是個人人畏懼的活閻王。對於走過幾次鬼門關的我來說,與一個閻王為伴也沒有什麼不好,更何況我還記得剛剛他抱我時那溫暖的感覺。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霍大老爺就親自到客房來告訴我他要娶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我,因為他甚至不願看我一眼。
「您總要知道您要娶的人叫什麼吧?」
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耐煩,既然如此厭煩我又為什麼要買下我,說要娶我呢?「說!」
該告訴他什麼名字呢?司醴?不,我只是個沒有名字的九等奴, 「……九……」
「什麼?」
「呃,我在九等奴中編號第九,他們都叫我『九』……」我解釋著,從我成為九等奴那天起司醴就變成了苦酒,如果槿還在他會很失望吧?
我怎麼在外人面前想起槿來了?還好男人沒有停留,說了句「知道」就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並不如我預想般的那樣。
霍家的主母似乎很受下人們的擁護。而我一個後來的小倌兒,能得到的僅僅是下人們的鄙視、排擠和未來相公的漠視。
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