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天是星期二,林佑晚上有選修課,所以跟張亞寧請了個假缺一天班,星期三全天沒課會把時間補回來。
上完課回到宿舍,就看到陸銘宣和舍友們說說笑笑,看到他回來了都頓了頓,然後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林佑抱著書也一愣,傻傻的應了一聲,心想:陸師兄來做什麼?
陸銘宣見林佑回來了也不跟他們扯皮了,直接迎上來把他推出門去拉到走廊上,道:“我聽說你在找十一小長假的兼職,本來是想找我們系裡的,可是那幫傢伙都說大好時光不玩太對不起自己的青春不想幹,然後我就想到了你,想做嗎?工資很優厚哦!”陸銘宣對他眨了眨眼睛,他那位元傳說中的師兄一個電話打過來說想要個肯幹活的踏實小年輕在十一做個小兼職而且工資還不低是,他就馬上想到了林佑。
本來一般的高校都有特意為貧困學生設立的綠色通道,有國家特設的助學金,學校每月還會發放三百塊錢的貧困補助,陸銘宣是學生會的副主席,知道林佑這一屆有好些學生都申請了,就是林佑沒有。陸銘宣好奇之下去翻找了一下林佑的資料,驚訝的發現林佑的家境非常殷實,可以說是富貴之家了。
雖然林佑從來沒說過他的家境狀況,但是看他平時連早餐都不吃、中餐吃小餐館的工作餐、晚餐就在食堂點個一兩白米飯加一份幾乎見不到油水的青菜,就知道他平時有多省,聽他的舍友說他從來不吃零食,自己不買也不吃別人給的,說是不愛吃,偶爾買點水果還是一些要處理的特銷品。陸銘宣都不用特意去套林佑的話都知道他活的很艱難。
富豪繼子連生活都困難,這實在是很聳人聽聞。陸銘宣那顆八卦之心越來越烈,但是理智告訴他這則八卦要是被人知道了一定會把林佑傷的體無完膚。所以他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一邊以平常且熱情的心對待林佑,一邊轉身撓牆心中咆哮好想知道豪門八卦有木有!
林佑聽了陸銘宣的話又是一愣,然後心下了然,原來是推銷兼職來了!當下便點頭,說:“我需要這份工作,謝謝你。”他是有很強的自尊心,過於獨立的他也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幫助和好意,更不願意被人憐憫和同情。但現在他確實很需要另一份工作,再拒絕別人就是不識時務了,這種事情他一向不會做。硬氣,也是需要看條件的。
“那就好!”陸銘宣立刻露出一個燦爛陽光的笑臉,心裡也鬆了口氣,他確實怕被拒絕,林佑拒絕過他的幫忙好幾次了。“那是一個律師事務所,就在市中心,待會我把地址給你,你直接上去找他們的負責人,說是我介紹來的就行了。時間不長,就做七天,每天一百五的工資,日結,中午提供午餐。不過工作強度挺大,聽說要常常出外勤,可以嗎?”
林佑有些急切地點頭,臉上雖然毫無表情,心裡卻狂吼當然可以!每天一百五七天就是一千零五十塊!雖說私房菜館五號才開始營業,但是請個假應該沒問題,不過是三天,那時候假還沒放完應該不會太忙,亞寧哥可以應付吧?
“行!上班時間就是國慶七天,加油!”陸銘宣鼓勵地拍拍林佑的肩,笑說:“好好幹,我去旅遊回來會記得給你帶特產的!”
林佑繼續面無表情,情緒也回落了,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他對人民幣比對不知名特產的興趣大得多。
陸銘宣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笑容抽了抽,很快掩飾了過去。跟林佑又聊了幾句,推開林佑的宿舍門跟他的舍友們到了別,捧著有些受傷的心走了。
小長假前,張亞寧在小飯館裡給為數不多的員工(加上他自己才四個人)弄了個節日歡慶會,做了頓豐盛的晚餐,發了工資還給了一人一百塊的獎金。林佑一手捏著裝錢的信封一手捏著那張小粉紅,異常高興,這是他第一次得到的工作獎金,以前在那些小工廠裡打工不克扣工資就算了哪還有獎金?林佑心裡高興,想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笑,一時間表情有些扭曲——
張亞寧好巧不巧就看到了林佑臉上詭異的表情,心裡一慌,趕緊上前看著林佑,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漲得通紅,非常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我知道獎金很少但是請你不要嫌棄”,晶亮水潤的大眼睛滿是羞愧,眼看著淚都要流出來了!
林佑一慌,也憋的滿臉通紅,說話又變得結結巴巴:“我、我、我不是、不是!不是嫌棄!我、我高興,很高興有、有獎金!”
剩下的女服務員和廚房小幫工面面相覷,搞不清楚眼前是什麼狀況。
沉浸在自己的羞愧和悲傷之中的小老闆哪裡聽得見林佑那結結巴巴的解釋?幸好他的眼淚被他硬是憋在了眼眶裡,到幾人散了都沒讓它留下來,只是一直在打轉。
林佑心情苦悶的回了學校,他又把事情搞砸了。原本好好的一個聚餐,因為自己不懂得如何表達情感,不但只讓人很好的小老闆傷心了,還讓同事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林佑走進浴室把門鎖上,望著鏡中的自己努力扯了扯嘴皮,發現除了讓自己的表情猙獰可怖之外沒有一點點親切感。
“唉!”林佑對著鏡中的自己嘆了口氣,喃喃道:“其實我就是傳說中的苦逼臉吧,對吧?一定是這樣……”
老天爺沒有讓林佑的苦逼心情有任何緩衝的機會,第二天林佑站在那棟熟悉的大廈面前,一股絕望的感覺油然而生。難怪,陸銘宣把地址給他的時候他就有種奇異的熟悉感,匯陽商業大廈A座十二樓1201,不就是靳歙律師事務所嘛!
這該怎麼辦?林佑盯著那扇熟悉的玻璃大門,雙腳不自覺的快速後退五步直達電梯前。
走還是進?走?他已經答應了陸銘宣,現在說要退出的話就實在是太沒有信用了,估計陸銘宣以後也不會再給他介紹工作了,還會讓他無法跟人家交代。那麼,進去?但是他還沒有搞清楚那個靳歙究竟是真的不記得他了,萬一再見一次讓他想了起來,自己就真該去死一死了。
究竟該怎麼辦?林佑無意識的咬著自己的大拇指,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為他做過選擇,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現在又是面臨艱難抉擇的時候。
不過,還沒等他作出決定,身後的電梯“叮”一聲打開了。
林佑下意識轉身,手上抱著十幾摞文件的陸銘芳跨出電梯便直直撞在了他身上。
“啊!”陸銘芳被林佑這麼一擋一撞,腳下十寸的高跟鞋一崴,整個人就以極其不雅的姿勢跌坐在地上。
“哪個混蛋擋在電梯門口啊!沒看到老娘抱著東西麼?!嘶——我的腳啊!”陸銘芳也不管地上的文件了,抱著右腳直呼痛。
“芳、芳姐!”林佑慌裡慌張蹲下身,一邊撿著文件一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陸銘芳痛苦的捂著右腳腳踝,沒好氣地白了林佑一眼道:“怎麼是你啊?沒事兒你杵在電梯口幹嘛?”
“我、我、我……”林佑已經窘迫地說不出話來了,滿臉通紅不敢看人。
陸銘芳見他那可憐的樣子不好說什麼了,把高跟鞋脫掉,一看,腳踝已經腫的老高,動一動都痛。得,傷勢嚴重了。
林佑直直盯著陸銘芳的傷處,眼中既驚有愧,咬著唇不說話。
“來,你把東西收一下。”陸銘芳明明已經痛的滿頭汗,卻還是淡定地對林佑下達指令,接著清了清嗓子對著那玻璃大門的方向高吼:“靳歙你這混球死哪裡去了還不快出來救駕哀家的腳斷啦!”
林佑把看傷處的視線收回,僵硬而緩慢地抬頭看著陸銘芳——滿眼驚恐!
“咳咳。”陸銘芳輕咳兩聲,然後優雅而淡定地撩了撂散亂的長髮,對林佑輕輕一笑,仿佛剛才那個河東獅吼的那朵女紙不是她一般。
那扇玻璃大門被大力推開,靳歙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眼中帶了點茫然還有幾分驚嚇。看著電梯門前一蹲一坐的倆人,盯著了許久,才愣愣地說了一句——怎麼了?
“我靠,你沒看到老娘站不起來?老娘腳踝上那一塊腫的老高的地方是畫上去的?”陸銘芳頗有些咬牙切齒地笑著說。
林佑一顫,有些欲哭無淚。一個是自己的初夜買主,一個是自己不小心傷害的人,他怎麼就這麼倒楣?只好抱著那堆收拾好的檔儘量把自己縮小減少存在感。
靳歙苦惱地扒了扒亂糟糟的頭髮,躊躇了一陣還是走了上去,弓腰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的女王。心裡暗道:嘖,抱著女人的感覺真糟糕!
靳歙沒理會林佑,這不是他故意的,而是他到現在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看林佑的樣子似乎不願意自己去搭理他最好就是沒看見他,自己也只好假裝沒去注意了。
林佑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那人好像沒注意自己,趁這個機會趕緊溜吧,然後再找個機會跟芳姐道個歉。
剛抬起一隻腳,抱著陸銘芳進律所的靳歙忽然出聲道:“小朋友,麻煩你把資料送進來,謝謝。”嗓音溫和低沉,態度謙恭有禮,林佑的腦海中甚至浮現出靳歙那微翹的嘴角,帶著柔和的笑意。
林佑把已經伸出的右腳硬生生的收回來,轉身低頭跟在他們身後進了律所,他剛才忘了自己還拿著別人的東西。
靳歙的笑意又深了一層,剛才在玻璃門的反光上看到小孩的倒影,竟然拿著別人的資料就想跑,那小腦瓜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