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四集【3】私立圖書館

　　他居然對他哥說，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

　　尚小少爺順著公司的牆壁滑下來，跪倒在地，撲街，化為一坨不明物體。

　　——尼瑪，小爺是想SHI了對吧？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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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都伏一天都在一家豪華大酒店有聚會，晚上不能來接尚方，尚小少爺恨不得這輩子都不用再跟兄長大人相處，沒等兄長大人吃完早飯就竄出家門坐地鐵去了。

　　那間廢棄的會議室中。

　　“唔，”林城抵著下巴，手上戴了個黑瑪瑙大戒指，從頭到腳閃閃發光，認真看著尚方的筆記本，“改過之後果然是正式了很多，但我總覺得應該更多一些節日氣氛，這樣會不會太僵硬了？”

　　尚方垂頭喪氣地坐在桌子上：“這個公司的繼承人大人就是這個腔調，跟我……沒有關係。”

　　“誒？是……是尚經理改的嗎？”林城睜大眼睛更仔細地看，點頭道，“果然啊，很有他說話的風格，鏗鏘有力，有種發號施令的感覺，倒是很可靠。”

　　可靠……尚小少爺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件，心道這樣的人算是可靠麼。

　　當時的感覺呼地一下湧上來，尚方低下頭去，昨天被哥哥碰過的地方開始發熱，灼燒著，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昨晚發生的事情。他臉紅起來，忙用留海遮掩。

　　昨晚，差一點就……做出那種事了。在床上，接吻，然後……

　　他揉了揉自己的頭髮，皺緊眉頭。

　　那個人為什麼隨隨便便就做出這種事情，每次都是這樣，做完就不管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對別人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麼？！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呢。

　　尚方抱住自己，把頭抵在冰涼的牆上。

　　——不在乎……麼？

　　“啊對了，”林城笑著轉過頭來，“給你的那本書看過了嗎？我給你之後才想起來，可能不是很多人知道卡爾維諾，說不定會覺得……比較無趣。我也是包裏剛好裝著就拿出來給你的，你覺得怎麼樣？”

　　“哦，那本書。”尚方笑起來。多虧了林城的書，他昨晚才能平靜下來。那些迷宮中戛然而止的故事，那些充滿奇思和想像力的寓言。“嗯……”他在桌子上挪動了一下位置，“我才是，沒想到能在生活中碰到卡爾維諾的人，之前即使是在大學裏，也基本沒有什麼人知道他。”

　　現在他跟林城講話已經一點也不會結巴了，這個現象相當神奇，他卻不知為什麼，覺得似乎理所當然。

　　誰知林城卻有些吃驚：“咦，難道你不知道我會喜歡卡爾維諾嗎？”

　　尚小少爺：“……啊？”

　　林城更吃驚：“你之前沒聽過關於我的事？”

　　“……”尚小少爺歪頭，“啊？”

　　“……”林城站起身來，歎了口氣，無奈地對他一笑 ，“沒聽過就算了，跟我來，帶你看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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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裏。

　　林城笑著說：“我之前跟你說過吧，我讀了很多學位出來，學士、碩士、博士都有，而且還跨了好多學科，從文學到歷史，物理到神學，什麼都有。結果讀了這麼多書，出來居然找不到工作，只能跑到老爸的公司來。”

　　尚方想起尚都伏說過，他是公司董事的兒子，點點頭。

　　“結果呢，”林城開朗地聳聳肩，“我居然對於銷售啊，研究啊，生產啊這一大堆的工作都沒有興趣，搞得我老爸都要瘋了。但我想，一定還是有我能做的事情吧。所以就找我老爸批了一筆資金，再加上我個人的儲蓄，然後……”

　　電梯顯示到達二層，門緩緩敞開，林城的笑容耀眼，他背後，光線從天窗灑下來，如同喚醒古老的案卷，由那片閃耀的金黃色一點點變成大片的羊皮紙的古老色彩。看不到盡頭的書架，無數的硬皮書籍，耀眼的燙金的花體英文，濃濃的油墨香氣——昏暗的燈光下，牆壁上泛黃的油畫，古老的氣息，還有海量的藏書——居然是一座如同歐式古堡般的龐大圖書館。

　　“這……”尚方走出電梯，難以相信，“公司裏怎麼會有這種……？”

　　“這是我一手建成的，我在這個公司所發揮的作用。”林城站在一切的中央，紳士地向伸出手來，笑容閃耀到難以描述，“林氏私立圖書館，歡迎您的光臨。”

　　忽然，昏暗深處傳來一個粗暴的聲音：“林城！”

　　尚方一愣，看過去。

　　一個威嚴的中年男人扶著拐杖站在不遠處，他頭髮半黑半白，臉龐棱角分明，眉間一道皺紋如同被斧子劈開，鷹鉤鼻，嘴角向下，面容極其嚴厲，與林城有七分相似，似乎正值盛怒。

　　果然，林城回頭，怔怔道：“……爸？您怎麼在這裏？”

　　尚方一驚：這就是……那個董事？

　　中年男人憤怒地走過來，拐杖發出極大的響聲：“不開手機就以為老子找不到你了？！我在這等著你，就知道你會來這裏！”

　　林城驚異地看著他：“我的手機沒電了，您來做什麼？”

　　——啪！

　　中年男人一巴掌打下來，林城臉被打得偏過去，滿眼驚訝，不敢相信地捂著臉，尚方震驚地盯著兩個人，看見林城面頰上很快浮出大片的紅印。

　　中年男人揪著林城的領子把他拽起來：“說！你是不是又拿家裏的錢去買那些沒用的書填進來了？！”

　　“那不是沒用的書！而且，那是我的錢！”林城捂著臉直起身來，“是我賺回來的錢！和外婆的財產我該繼承的部分！”

　　中年男人雙手抓住他的領子把他一下子撞在書架上：“那些錢我要你去搞投資！你買回來的這些玩意算什麼？！十塊二十塊一本的就算了！那些幾百塊一本，幾千塊一套的東西你也真捨得往裏面扔錢！你就這麼喜歡建圖書館？非要把全世界最貴的書都搬到這裏來？！”

　　林城踉蹌著掙扎：“我的錢我愛用來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別管！這是我建立起來的，除了你最初批下來的資金，每一分錢都是我自己得來的！你不能跟我說這些話！”

　　中年男人氣急了，把林城按在書架上就揍：“你有沒有用！你有沒有用？！讀了那麼多年，讀出一個榆木腦子來！除了書就是書！你究竟著了什麼魔？！總有一天我的家產會被你全部換成書擺到這個破地方來！”

　　“我喜歡！不可以嗎？我礙到你什麼了爸爸？！”林城一邊閃躲著一邊大聲反駁，“這是我的事業！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事業？！你還管這叫事業？！”中年男人出離了憤怒，一拳揮下來，“你不如死了，別占著我們林家的位置！！”

　　那一拳又快又准，簡直像是練過的人用全力揮出來的一擊，直朝著林城的臉過去，要是真打上去，恐怕林城半邊臉就要毀了！尚方再也看不下去，沖上前去擋在拼命想要爬起來的林城面前，林城大驚，連忙向把他拽開，卻見尚方熟練地左腳側滑，把頭左閃，右手高高抬起，唰地橫砍中年男人的出拳的手肘，緊接著提起右腳，橫頂中年人的側腰，一下子讓他退出去小半步！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林城和中年男人都愣了。

　　“大叔！”尚方義正言辭地結結巴巴，“林、林哥有他自己的想法的！您……為、為什麼不能多聽一聽呢？下那麼重的手……那、那是你兒子啊！”

　　中年男人站定，怒道：“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和我兒子之間的事？！”

　　“……”尚方一呆，“誒？”

　　“……”尚方，“對哦。”

　　林城：“……”

　　中年男人：“……”

　　尚方：“……”

　　“抱歉。”尚小少爺趕緊深表歉意地瘋狂鞠躬，“我、我多管閒事了，我不該管您的家事的，這都是我、我我我的錯！請您原諒林哥吧！不、不不不不不對！請、請請請請您——繼續教育吧！教育吧！狠狠地——教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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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班，公司外面的大街上，林城捧著肚子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尚方滿心窘迫：“別笑了，別笑了，真的別笑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沒看我爸的那個表情！！！笑死我了，他老人家這輩子沒這麼囧過的吧！！你一說那話，他連罵人的話都講不出來了！哈哈哈哈哈！！真想再看一次老爸吃癟的樣子啊！！！應該趕緊把手機掏出來照下來的我怎麼會忘了！！老天啊！快重演一遍吧！！”

　　“別說了……求你！”尚方扶額，欲哭無淚，“丟死人了。”

　　兩個人走在街上，周圍商鋪林立，臨近過年，許多情侶挽著手在採購，看到林城都紛紛轉過頭來。

　　“話說，我真沒想到。”林城終於順過氣來，眼角還掛著淚珠，“你怎麼會替我說話的，還那麼厲害能擋下我爸來，他練過十年泰拳的啊。”

　　“我也就是原來跟我哥學過一點，不算什麼，我哥才厲害。”尚方整了整亂掉的衣服，蹙著眉頭看向林城，“所以那一整個圖書館的書，真的都是你自己買的？”

　　“大多數。”林城插著口袋，金棕色發梢隨著腳步閃閃爍爍，“覺得我很傻嗎？自己掏腰包，給別人建圖書館。”

　　尚方不表態。

　　“哈，你這一臉什麼表情，不好意思打擊我？”林城望著天空，微笑著，鑽石耳釘如天上的星斗般，閃閃發光，“但是沒辦法啊，我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推廣給別人，讓別人也能喜歡上我喜歡的東西，瞭解這些人類的瑰寶，偉大的思想，還有書中廣闊的世界。”

　　尚方愣了愣，沒想到他是這麼想的。

　　“公司裏的職工都可以免費借閱的，也不會有償還期限，每次在休息廳看到有人捧著我的書，讀得很認真，就是我感覺到最快樂的事情。”林城聳了聳肩，“所以，這就是我的事業，高尚一些的話，可以叫做傳播文化……吧。”

　　尚方：“那如果他們借了不還呢？”

　　林城呆：“誒？”

　　尚方：“……沒想過麼。”

　　林城對手指：“……”

　　尚方：“……”真的沒想過啊。

　　——不過，這就是他吧。

　　尚方看著林城這麼大一個帥哥糾結苦惱的樣子，心裏想。

　　就是因為第一眼就看出了他是這樣的人，就是因為他身邊一直有這樣的氣息，這樣的快樂，讓人輕鬆的感覺，所以自己才只有跟他講話不會感到緊張，不害怕他面具下的本質是可怕的，才不會口吃。

　　夜晚華燈初上，兩個人走近一家豪華大酒店，規格很高，是商界聚會經常選擇的地方。

　　“對了，”林城轉過頭來，笑容溫暖，“說起來，我一直以為你說話有一些困難，聽說尚經理讓你去跑銷售就是為了改善這一點，沒想到一接觸，完全沒有看出一丁點跡象，但是剛剛跟我爸說話的時候，你的確是……有點那樣的吧。”

　　尚方點頭，老實地說：“只有跟你講話才不口吃。”

　　林城微微一怔，忽然停下腳步。尚方感覺到身邊人停下了，回頭道：“怎麼了？”

　　夜燈閃爍，他們記著串詞的筆記本被林城舉起來，擋住兩個人的臉，林城俯下身來，側過頭吻住他。

　　嘴唇上的溫度，接吻的觸感。尚方瞳孔微縮，頭腦空白。

　　很短暫的吻，蜻蜓點水一般。林城緩緩離開他，在夜色下，極端帥氣地笑起來。

　　紅色的節日氣息，張燈結綵的大街，來往的歡樂人群，周圍閃爍的燈光。

　　林城眼中閃著同樣的光，無論是耳朵上單邊的鑽石耳釘，還是手上的瑪瑙戒指，都沒有他的眼睛明亮，沒有他的笑容閃耀。

　　“尚方，我喜歡你。”他那樣笑著，被周圍人那樣注目著，卻只看著他，“從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你。”

　　忽然，尚方被一隻有力的手拽到後面去，正踉蹌著差點摔倒，就撞在被後人的胸膛上。他驚異地抬起頭，尚都伏面無表情的側臉出現在視野中。

　　“尚經理？”林城驚訝。

　　尚都伏冷淡地看了他一會，沒有說話，轉過頭去，毫無語氣地對尚方說：“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