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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守則》第14章
14、十四章 ...

  步效遠猛地從榻上彈了起來,一把抓過外衣穿了起來,急忙跑過去開了門。

  大約他動作過快,茯苓沒防備,倒像是嚇了一跳,看他一眼,這才又說一遍:“公主請駙馬爺過去,這就跟我來吧。”

  步效遠應了一聲,跟著茯苓往南苑去的時候,恍惚竟又有了兩年前那夜裏被她帶著去見公主時的感覺。這樣半夜時分,她找自己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心中一陣緊張,又一陣微微的悸動。

  南苑裏花木扶疏,回廊曲折,步效遠入了公主府好幾天,第一次踏足這塊地方。

  “到了。”

  茯苓到了一處曲廊之前,停在了一間還亮著燈光的屋子門前,輕聲說道:“公主,駙馬過來了。”

  “叫他進來。”

  步效遠隱隱聽見了她的聲音,見茯苓回頭示意自己進去,按捺住擂鼓般的心跳,慢慢推開了門。

  這是一間佈置得極其雅致的屋子。他剛進去,鼻端就聞到了那種熟悉的帶了些幽涼的芬芳,心又跳了下,看著面前擋住了自己視線的一扇長折花鳥屏風,燈光就是從裏面亮出來的。

  “磨磨蹭蹭地幹什麼?”

  步效遠還在猶豫間,聽見她帶了絲不快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出來。哦了一聲,急忙繞過了屏風,拐了進去。

  這裏是她的臥房,依舊是軟香沁人,綺紅羅幕用金鉤卷了一半,露出了裏面的床榻一角,隱約可見半幅錦被在榻沿上搭垂了下來,仿佛主人剛剛掀了它起身,卻任由它這樣淩亂委頓。她正坐在一張梨花圓椅上,一肘支在桌上,露在袖口之外的皓腕之上戴了只鮮翠的玉鐲,半個身子也斜斜靠在椅上,只系了件月牙色軟羅衫子,纖腰處一握,胸前被柔軟貼身的衣料隱隱勾勒出了起伏的線條。

  步效遠只溜了一眼,心就跳得飛快,腳步立刻停了下來,站在了那扇屏風的邊上,離她十幾步的距離。

  “我會吃了你不成?站那麼遠做什麼!”叮一聲,一道脆音,仿佛她腕上的玉鐲撞在了桌角之上。

  步效遠抬頭飛快看她一眼,立刻靠了過去,見她一直沒叫停,終於站到了桌邊,這才看清桌上擺了筆墨紙硯,還攤著一張紙,仿佛是她剛剛寫好的。

  “臭死了,一股酒味!給我站得遠些!”

  步效遠還沒看清紙上寫了什麼,聽她聲音又響了起來,一邊說話還一邊用手扇著風,滿臉嫌惡之色,只好又退了回去,站到了離她五六步距離的臥室中間。

  “認字嗎?”

  她終於打量他一眼,冷冷問道。

  “認得……”

  “認得就好!把這拿過去。”

  步效遠抬頭望去,見她已是回身拿了桌上的那張紙,朝他扔了過來。紙張太輕,像蝴蝶般悠悠蕩蕩飄了下來,落到了她腳前的地上。見她並沒有俯身去撿的意思,只是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盯著自己,他只好到了她面前蹲□去,從她腳邊揀起了紙,這才又後退了幾步。

  “念一遍!”

  他聽見她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

  步效遠低頭看了下紙上的字,挺秀而飄逸,和他小心保存到現在的那片衣角上的字體一模一樣。他突然覺得心裏又有一股暖意流過,於是低下了頭,老老實實地念了起來:

  “第一,不得衣衫不整。”

  “第二,不得宰豬殺牛。”

  “第三,不得背對說話。”

  “第四,不得有所欺瞞。”

  “第五,不得爭辯頂撞。”

  “第六,每日讀書習字。”

  “第七,待補充。”

  “念完了……”

  步效遠抬起眼,看向了昌平。

  “記住了沒有?”

  昌平哼了一聲,目光微微閃動。

  “記住什麼?”

  步效遠視線落在她微微撅起的紅唇上,明亮的燭火裏仿佛泛著瑩潤的光澤,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地應聲問道。

  昌平惱怒,趴一下敲了下桌子,罵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呆子!這是給你定下的規矩!我不管你從前怎麼樣,你現在進了我的門,成了公主府的駙馬,就好好地把你從前的那些習慣都給我改掉!不得衣衫不整,知道什麼意思嗎?光天化日地袒胸露背,和一群侍衛稱兄道弟打打鬧鬧,成何體統!我知道你從前是屠戶,沒關係啊,但是現在你竟然還跑去殺豬,招得全府的人都去圍觀,你羞不羞啊?第三第四第五條,你好好給我記住。第六條,明天起就給我去書房好好讀書習字。你既然成了我的人,以後這樣的場合多了去了,你不能每次都指望我過去救你吧,你不羞,我都覺得丟臉!最後一條,等我想到了再補充。懂了沒?”

  昌平說完,從椅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用手掩住嘴打了個呵欠,扭頭往床榻方向去了,嘴裏輕聲嘀咕了下:“累死了我,睡到半夜還要起來給你寫東西……”

  步效遠怔怔看著她隨手掀開了帳幕,朝著床榻而去。掛住帳幕的金鉤被牽動,綴著的長長的穗子不住地顫動。她到了榻前,脫了鞋掀開錦被上去,那雙如玉般潔白無瑕的赤足露了出來,只很快就又被錦被遮住。

  昌平抬眼,見他還那樣立著,呆呆看著自己,側頭輕斥一聲:“還不走!”

  步效遠本就喝了不少酒,那些人想看他醉倒出醜,上的又是烈酒,雖然已經過了大半夜了,只酒性此時卻還未散盡,見她半倚在榻沿上側臉過來,雖是在趕他走,只眼眸處映照了燭火,明媚得卻似海棠盛開,心中一個激動,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來的勇氣,幾步就闖到了她床榻之前,一把握住了她一隻手,顫聲問道:“我若是……若是都照你說的做,你往後可會對我好一些?”

  昌平剛才無意間見他那樣呆呆盯著自己看,依了她平時的性子,早就心頭怒起了。只剛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約是剛罵過他一頓的緣故,竟也沒怎麼生氣,只是說了句趕他走的話,本來以為他自然會離開了,沒想到非但沒走,一轉眼竟到了自己跟前抓住了她手,問了這樣的話。抬眼看向他,見他臉漲得通紅,緊緊盯著自己,神情激動,連聲音都在顫抖,又一陣帶了酒氣的男人味道朝自己撲面而來,一下竟連心都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下意識地用力甩了幾下手,卻是掙脫不開,他的手心又粗又厚,把她柔軟的手緊緊包住。

  “快放開我!你現在就是在爭辯頂撞,第五條,第五條!還說自己照我說的做!”

  昌平心慌意亂,朝他嚷了起來。

  步效遠一僵,手一松,昌平得了自由,立刻朝裏爬了進去,回頭見他還站在床前,定了定心神,睜大了眼怒道:“還不快走!”

  步效遠垂下了頭,一隻手還捏著那張紙,慢慢轉過了身。

  “等等!”

  他突然聽見她在身後又叫,心中一顫,急忙回頭。

  “我突然想了起來,還要加一條,對,再加一條!往後我這南苑,沒我的准許,不准你進來,一步也不許進來!聽見了沒?”

  步效遠一個字也說不出了,怏怏出了屋子。見門口茯苓還在等著,看著自己的目光裏似乎有點同情之意,一咬牙,朝她點頭笑了下,大踏步往自己的正房裏去了。

  “步效遠啊步效遠,你這是怎麼了!剛才竟然會做出這樣冒犯她的事!”

  步效遠躺在床上,眼睛盯著自己頭頂的方寸之地,心裏一陣煩悶。

  “但是……我寧願她這樣罵我,甚至是打我,也不想她丟下我一個人幾天不會來……”

  “她嫌我不會作詩對句,丟了她的臉面,明天起我就去學,總要讓她滿意了才好……”

  步效遠又回想了一遍她今夜剛剛給自己定下的諸多規矩,終於慢慢睡了過去。

  ***

  一晃七八天過去了,這天午後昌平從宮裏回來,問了下駙馬的行蹤,聽說他還在書房裏用功,可見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心中稍稍有些滿意。想起剛才在宮中時明元女皇的吩咐,於是朝書房方向過去了。門外一個值守的家人見她過來,急忙推開了門,笑著說道:“駙馬爺晌午吃過了飯,就在裏面用功了。”

  昌平嗯了一聲,跨過了門檻進去。不看還好,一看,心裏的無名之火就又冒了出來。

  步效遠面前的桌上倒是攤了本書,只是他並沒在看,倒是趴那裏在睡覺。

  昌平惱火起來,順手拿了桌上的鎮紙,在他耳邊的桌面上啪啪用力敲了幾下。

  步效遠昨夜睡不著覺,半夜爬起來到院子裏練了許久的刀槍,折騰到下半夜,筋疲力盡才淋了個澡去睡了,一早起來送了昌平到宮門外自己回來,現在坐下來看書。這些風雅的詩歌詞賦,他從前本來就興趣缺缺,現在不過是勉強在讀,沒翻兩頁一陣瞌睡就上來了,這才趴著打了個盹,沒想到卻被抓了個現行,耳邊聽到了爆豆似的啪啪響聲,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等見到是昌平立在自己面前,柳眉倒豎,心中暗暗叫苦,立刻站了起來。

  “原來你都是這樣看書習字!看來還是要給你請個太學的師傅過來才好!”

  “我……我前幾天都很用心的,只是昨夜睡不著覺,起來練了會刀槍,剛才困頭上來了,這才……”

  步效遠低聲解釋了起來。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練什麼刀槍?”

  “我……我睡不著……”

  步效遠臉微微紅了起來,飛快看她一眼,低下了頭去。

  昌平見他異樣,突然想起剛才在宮中只剩自己母女二人的時候,明元女皇問起了她和駙馬成婚幾日的相處之事,被自己搪塞了過去。心中微微跳了下,也不想說這個了,咳嗽了一聲,這才正色說道:“我過來是告訴你件事。三天后陛下要到城外玄華宮避暑,你一道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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