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卜卦
七月,盛夏之時。透藍的天空懸著火球似的太陽,雲彩好似被太陽燒化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成騰滿頭是汗,這要不是月瑤強烈要求,真是不願受這份罪呀!這天,都能將人烤熟了:「歇會吧!」一行人在大樹下乘涼。
月瑤坐在馬車,馬車上放了冰塊稍微好點。月瑤讓細雨端了冰鎮的西瓜出去給馬成騰吃。
馬成騰自己吃了兩塊西瓜,其他的都分給了貼身隨從。正在這時候吹了一陣風、山上的風清爽爽的,好似能將身上的躁意都能吹走。
歇息夠了,眾人又起了路。到昭華寺已經是臨近晌午了,此時的昭華寺沒有以往的人多。
月瑤拜了菩薩後去搖了簽,一看是下下籤心都涼了半截。弄一跟上上籤的話,也好讓心裡舒坦一些。
馬成騰聽到解密的和尚說這是下下籤,是凶兆,當下臉色也不好看了,這簽是給他的,說凶兆可不是說他不好了。
月瑤想了一下後尋了方丈師父:「方丈,我想求見一下玄天大師,不知道可否?」
方丈對月瑤不是一般地熟悉,他也很喜歡有佛性的月瑤。對此也很通融:「我讓人去通報一聲。」
玄天大師讓小沙彌請了她進去,馬成騰也跟在身後。只是到了禪院外,馬成騰被攔在了外面,只准月瑤一個人進去。
月瑤跟玄天大師是很熟的人,也正因為熟悉,月瑤一到禪院就將自己所擔憂的事說了:「大師,突然做此惡夢,我實在是於心不安。今日又抽到下下籤,求大師為我指點迷津。」
玄天大師望了月瑤一眼,月瑤見過她數回,以前都是尋味佛理,這次到事難得求上門去。玄天大師頷首,聲音洪亮如鐘:「請馬施主進來吧!」
馬成騰沒想到還能沾了外甥女的光,見到玄天大師。馬成騰很恭敬地行了一禮:「大師安好。」
玄天大師凝視著馬成騰,對著月瑤微微點頭,說道:「馬施主印堂發黑,是大凶之兆。難為你一片慈孝之心,你所做的夢當是為你示警。」玄天大師一般都不給人看命的,也不給人算卦。
馬成騰的臉一下成灰色的了。若說月瑤的話他還有一絲僥倖,那玄天大師的話可就將最後的希望也壓垮了。
月瑤忙問道:「大師,如何能化解我舅舅的劫難?」
玄天大師面色和緩:「有你這番示警,其實已經得了生機,只要馬施主這三月不遠行,這一劫能安然度過的。」玄天大師這是說的破解之法。
月瑤心裡驚疑不定,舅舅是得了重病死的,這跟遠行有什麼關係。月瑤一下被弄糊塗了。不過有了大師這一番話,月瑤倒底心安了一些,只是不讓舅舅遠行,其他都好說。
馬成騰自是將這個忠告銘記於心,等第二天他去上差的時候,聽到上官說要讓他去衡陽,馬成騰是一身的冷汗,昨天還說大凶不能遠行,今天就有要出遠門的差事。
這個差事是個肥差,只是有玄天大師說了不能遠行的話在前,別說只是肥差就是讓他官升一級馬成騰都不願意。當然,這些話不是作為推托差事的理由,馬成騰只道最近身體不適,時不時頭暈,沒法長途奔波,還說正準備告兩日病假休息一下。上官看著他面色有些發白,倒也信了,另指派了人去。
月瑤則是去了端王府,上次去見端王妃,這次是去見端王,感覺不一樣。
月瑤原本以為端王會在後院見她,沒想到直接讓小廝引到了前院去,而且進了端王的書房。
月瑤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王爺萬福金安。」
端王今日穿著一身蟒袍,腰纏玉帶,頭戴八寶紫金冠。婉和郡主的容貌道是跟端王有六分相似。
端王也隨意掃了月瑤一眼,笑著將他買的一幅畫攤開在桌上:「你過來看看,覺得這幅畫如何?」
月瑤一眼望去就看到自己的那幅畫。月瑤有些窘迫,當日的消息她都不知道,都是先生事後告訴她的。月瑤當下坦然承認:「王爺厚愛,其實這幅畫還有諸多瑕疵。」
端王見月瑤一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倒是笑問道:「按理說,得了這個第二也足夠你揚名了,為什麼當日不出來,要隱匿在後?」
月瑤對此很無辜:「其實此事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當日畫藝比賽我舅舅也想讓我參加,但是我想著老師在年前的時候說我還需要磨練,所以我就沒參加,我沒料到老師會將我的畫作拿去參賽。」
端王抿著嘴巴笑道:「你的老師是誰?」端王還真不知道月瑤的老師是誰,沒聽到京城有哪個畫壇大師收了徒弟。若是誰收了這麼一個有天賦的徒弟肯定早就叫嚷開了,哪裡還悄無聲息的。
月瑤臉有些紅:「是玉山先生,其實玉山先生不願意收我為徒,只是他教導我甚多,在我心裡我已經將他當成老師了。」
端王一笑:「原來是他,難怪。」
端王其實心裡還有一絲的疑慮,月瑤才十二歲的年齡竟然能畫出這麼好的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就不打算宣告世人,其實你就是山野居士?」端王覺得月瑤去這麼一個別號非常誤導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沒能想到還是一個未及笄的孩子。若不是月瑤一口承認,端王心中也不能盡信。
月瑤搖著頭道:「老師說我年齡太小,名聲太盛對我是害,我自己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畫畫,不喜歡被人追捧,更不想要被人打擾。」
端王微微點頭,倒是一個純粹的人:「既然你不願,我也不將這件事漏出去了,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月瑤恭聲道:「王爺請吩咐。」
端王微微皺了眉頭,端王覺得月瑤少了一份士子的傲氣,這是很不該的:「士子最重的是氣節,不可遺忘了。」所謂的氣節其實就是傲氣,月瑤不是沒有傲氣,只是他的傲氣全都收斂了起來。
月瑤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應道:「嗯,我知道。」
端王想了下也沒再說什麼了,他是可以無拘無束,可是月瑤不能。端王道:「等要你做的時候再讓人告訴你。」
月瑤走的時候,端王也送了兩塊墨給月瑤。月瑤本是不願意要禮物,但是看著是兩塊墨又捨不得拒絕。
端王看著月瑤想要又不好要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來:「本王給你,你就拿著!」這模樣哪裡像是一個大畫師,根本就是一個孩子。
月瑤這才接了。
月瑤覺得端王有些奇怪,特意下請帖過來,卻是說以後有事吩咐她做,然後送了兩塊墨。
向薇笑道:「端王這次喚你去,主要是想見一見你,端王愛才,你若是能入了端王的眼,將來也有保障。」月瑤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保障,宗族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月瑤剛回到馬家門口,就被小廝引去見了馬成騰。月瑤嚇了一跳:「什麼?去衡陽?」這也太巧了,昨天玄天大師說不宜遠行,今日就有要出遠門的差事。
馬成騰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見月瑤的神情倒是一笑:「我以身體不適推托了,告了三日假,這幾日就在家中休息。」
向薇聽到衡陽,若有所思。
馬成騰問起了月瑤做的那個夢,他想要知道每一個細節,這樣心裡也踏實。
月瑤又不是真的做了夢,只是隨便編造的一個理由,所以含糊其辭地說道:「不記得了,只夢到舅舅有了不是就被嚇醒了。」
出來的時候月瑤問了向薇道:「衡陽有什麼不妥當的嗎?」
向薇搖頭道:「沒什麼。」
傍晚時分,陸瀅跟馬琳琳過來了。自從去年兩人跟著先生與嬤嬤學習,兩人就一直都很忙,平日都看不到人。
馬琳琳一進來就看著月瑤,看著月瑤穿著天水碧的青金繚綾,身上也沒配戴什麼首飾,只髮髻間用一根桃木髮簪固著。馬琳琳面色不悅地說道:「怎麼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若是沒的話,跟二嫂說,讓他給你打幾樣新式的首飾,這樣出去也不弱了馬家的名頭。」
月瑤心頭有些怪異,不過他知道馬琳琳是好意,自然也不會說什麼掃興的話。不管馬琳琳因為什麼原因,能釋放善意他也不拒絕:「表姐,我在自己屋裡頭穿著都比較隨意,都是一家人,所以我也就沒梳洗過。」
馬琳琳聽了月瑤這句一家人很愉悅:「嗯,那就好。」這一年多馬琳琳開始被先生跟教養嬤嬤整治的有夠慘烈的,時間長了也學進去了一些,教養嬤嬤又得了莊若蘭的囑托,花了大力氣要掰正馬琳琳的性子,不求他成為完美的淑女,至少也得拿出去不丟人。
一年多的時間,馬琳琳脫胎換骨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也過得去就是。按照莊若蘭的意思馬琳琳有現在這樣也差不多,但是受了馬鵬幫扶馬躍的啟發,他最後還是說通了教養嬤嬤讓他再多教一年,務必要將馬琳琳從程氏身上學到的那些壞秉性都改掉。
月瑤笑道:「表姐坐。」見著陸瀅站在一旁,也笑著道:「瀅表姐,你怎麼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