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八卦,卻沒想到,這股該記得風波很快就蔓延到了馬府來了。
這日湯夫人到馬府來。湯夫人看著女兒沒有了往日的靈動,反而多了一股暮氣,心裡難受,遲疑了半天后說道:“女兒,前幾日步軍的一個姓曲的副校尉上門提親。”
湯氏詫異道:“提親?八妹今年十六了,也到了說親的年齡。I娘,這曲大人是繼娶嗎?”湯家是商戶人家,那姓曲的是從五品的官職,既然上門正式提親,那基本上是填房了。就算是填房,對湯家來說也是高攀了。
湯夫人壓低了聲音道:“不是,那曲成業曲大人是想求娶你。你爹一聽就讓人將媒婆請出去了,但娘瞧著這門親事卻是說得的。”湯夫人也是心疼女兒,這才二十剛出頭就得守寡,這還有幾十年的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地守著,想想她就心疼不已。
湯夫人隻生了兩個女兒,沒有兒子,現在湯家的大公子是庶出的,湯家將來是否能更進湯夫人沒興趣,她隻想女兒順順當當。
湯氏瞪大了眼睛:“娘,你是不是弄錯了?”
湯夫人這幾日也是著人打聽了這曲成業的底細,低聲說道:“這曲成業今年三十有三,妻子去世三年,有兩兒一女,女兒是嫡出,兩個兒子都是庶出的。娘打聽到是曲夫人生了女兒傷了身子,不能再生了,所以才允了妾室生。”湯夫人就是覺得曲成業沒有嫡子,若是這門親事真能說通,女兒嫁過去以後生下嫡子也能得了實惠。
湯氏面色嚴肅地說道:“娘,這事以後不要再說了。夫君才過逝半年多,我就想著改嫁,我成什麽人了。”不管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湯家,她都不能改嫁。
湯夫人擦著眼淚說道:“女兒,你得為自己打算。你還這麽年輕,將來的年歲還長著呢!不能為了虛名耗費了一生。”
湯氏苦笑道:“娘,我有嫁妝,還有兒子,日子也容易過。”以前湯氏對於別人一輩子掙得一座貞潔牌坊沒啥感覺,現在卻深有體會,白天還好過,晚上總覺得孤寂,這是無法對外說的事,哪怕是親娘也說不出口。湯氏也明白了,那一座一座的貞節牌坊得用女子無數個寒冷孤寂的日日夜夜換來。她倒不想要,可現實卻讓她必須認命。
湯夫人愁眉苦臉地回去了。
曲成業見湯家不同意,竟然請人跟馬成騰說項。不管來說項的人說得如何婉轉,還是惹得馬成騰大怒。兒子死了一年都不到,兒媳婦孝都沒守完就想著改嫁,這樣薄情寡義的女子,他都不屑多看一眼。
湯氏聽到管家婆子過來說讓她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這可不是讓她回湯家住幾日,這是要將她送回湯家。
素竹哭得跟個淚人:“夫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太爺要送自家主子回湯家,這是要逼死她家主子嗎?
湯氏很快恢復了平靜。哭鬧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當下她得弄清楚為什麽公爹要送她回娘家。若是無緣無故被被公爹送回娘家,娘家定然沒有她的立足之地,更糟糕的是兒子可能也不會再認她。
湯氏問著站在屋子中間的管家婆子道:“媽媽,不知道太爺為什麽突然要送了我回娘家?還請媽媽看在這幾年的情份上能告知一二。”湯氏並不是一個嚴苛的人,對下人也很寬厚。
管家婆子搖頭說道:“老奴也清楚,不過老奴知道太爺回府的時候滿是怒氣,估計是外面什麽事惹著了太爺。”按照管家婆子的猜測,應該是湯家的人惹著太爺。
湯氏指甲掐到了肉絲裡去。不成,她絕對不能這樣離開了。她要這樣離開下半輩子可就連個指盤都沒有了。現在公爹在怒頭上,她就是想見也見不上,現在唯一能求助的就只有月瑤了。
月瑤此時正窩在廂房繡嫁衣了。月瑤自從回來以後,對這門婚事的態度就大變。現在大半的時間度在繡嫁衣,用得時間多,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才回來不到兩個月,嫁衣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最多再花上一個月就能將嫁衣繡好了。
月瑤手裡的絲線用完了,細雨就遞過去已經穿好的針線遞過去。月瑤速度這麽快,跟幾個丫鬟的幫襯是脫不開乾系的。
向薇看著嫁衣上栩栩如生的鴛鴦,心裡有些感歎。這哪裡是嫁衣,這根本就是一副賞心悅目的藝術品:“姑娘,這嫁衣穿了以後就存箱底了,真可惜了。”這麽好的東西隻展露一次,真是暴殄天物。
細雨在旁說道:“向薇姐姐,等姑娘出嫁的時候,定然能轟動全城了。”就算一等的繡娘也繡不出這麽美的嫁衣。那一隻一隻的鴛鴦,都跟活著似的。
向薇遲疑地看著月瑤,問道:“說起來我都沒見過你動針線,怎麽手藝這麽好?”這是向薇早就存了疑問的,這刺繡跟作畫一樣,都是需要時間的積累。月瑤根本就沒花時間,怎麽能繡得這麽好。
月瑤笑了一下:“我把繡嫁衣當成作畫,將手裡的針線當成畫筆,自然就繡得好看了。”她能繡得這麽好,除了麻繡娘手藝精湛之外,還有前世十多年刺繡的功底。不過月瑤的話也不是敷衍向薇,這畫能繡得這麽漂亮,跟她深厚的作畫功底也是分不開的。
向薇很想說月瑤是瘋魔了。
細娟在旁笑著說道:“向薇姐姐,這刺繡不僅得用心,還得有天賦。姑娘刺繡上很有天賦,現在又花那麽多心思,自然是繡得很好。”月瑤的嫁衣細娟也是出了大力的,沒有細娟,根本就繡不了這麽快。可細娟也有自知之明,她刺繡功底是比姑娘好,但她繡的東西沒有姑娘繡的靈動。
月瑤失笑:“你看著吧,到時候我穿了這嫁衣出去,轟動是轟動,但是肯定沒人相信是我自己繡的。”月瑤對自己的繡藝還是很滿意的,可別人不相信呀!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別人相信不相信沒關系,只要安之琛相信就成了。”
月瑤抿嘴,雖然沒笑,但這動作表明她還是很愉悅的:“不管是不是我繡的,我相信他都會喜歡的。”新娘的嫁衣不管是誰繡的,都是為新郎官穿的。
向薇見月瑤那喜悅的神情,也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麽。見月瑤又低頭繡嫁衣了,她轉身出去。剛走到院子就見到湯氏進了院子。
馬成騰要送了湯氏會娘家,這件事鬧得這麽大,郝媽媽不想知道都難。只是郝媽媽沒想到湯氏竟然尋到姑娘身上了。
向薇聽了搖頭,無緣無故將剛剛喪夫的兒媳婦送回娘家,還有比馬成騰更糊塗的人嗎?反正在向薇看來沒有了。
月瑤聽到若翠的稟告,放下手頭上的針線,走了出來。月瑤看著湯氏紅紅的眼圈,驚訝道:“嫂子,發生了什麽事?”就算現在馬躍死了,但是湯氏也是作為當家夫人,在馬府內是肯定沒人敢欺負她的。
湯氏將馬成騰要送她回娘家的事說了一遍:“月瑤,公爹最疼你,嫂子只求你能幫我問問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月瑤遲疑了一下後點頭答應了。
向薇卻覺得月瑤不該插手這件事:“馬府的家務事,姑娘不該管的。”這種家務事,外人真不適合插手。更不要說,月瑤還是晚輩。
月瑤也不想管馬府的閑事,只是這件事很蹊蹺:“我先問問到底是什麽事?若是二表嫂的問題我不會多嘴的。”月瑤對湯氏也算了解,很精明,也很會謀算。雖然這種精明讓月瑤有些反感,但正因為如此月瑤不認為湯氏會做什麽逾越的事。最大的可能是因為湯家,但若是這樣,舅舅處理的就太隨意了。
月瑤看著還在暴怒之中的馬成騰,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將湯氏托付她的話轉述了一遍:“舅舅,二表嫂究竟做錯了什麽事,要讓你將她送回娘家去?”
馬成騰有些煩躁:“這件事你不用插手。”想起那人說的話,馬成騰氣就不打一出來。兒子過逝一年都不到,兒媳婦就想著改嫁,如此薄情寡義的女人留著做什麽。
月瑤無奈地說道:“舅舅,要懲處一個人也得讓人知道怎麽回事,二表嫂就這樣糊裡糊塗地被送回娘家,會讓馬府上下如何想這件事?舅舅,你也該為霈哥兒想一下。”
馬成騰最終還是將曲成業請人上門提親的事說了。
月瑤面色很難看了,舅舅在處理家務上真是一塌糊塗,處事完全想當然,根本就不考慮後果。也難怪以前馬府會成為京城的笑柄,實在是這個舅舅太糊塗了:“舅舅,二表嫂不是這樣的人,這件事定然是有內因的。”月瑤肯定這件事跟湯氏沒有關系。湯氏是聰明人,湯家跟馬家懸殊太大,湯家還要借助馬府的勢力,肯定是不會同意她改嫁的。嗯,退一萬步來說,湯氏就算要也不會現在就想著改嫁。
馬成騰冷了一聲哼,他猜測的事他也不好在月瑤面前說。
月瑤無奈地說道:“舅舅,二表嫂嫁到馬府也有七年多了,她跟二表哥夫妻感情很好,怎麽可能二表哥一過逝就想著改嫁?舅舅,這件事你還是去查一下,不能冤枉了二表嫂。”月瑤直覺那曲成業不是個好的。就算想娶,也不該這樣大張旗鼓地找著夫家的人,這不明擺著要將二表嫂放在火爐上烤嘛!
馬成騰被月瑤這麽一說,也冷靜下來。說起來兩個兒媳婦都是好的,都沒啥毛病可挑。大兒媳婦不說了,二兒媳婦對兒子對孫子都很用心。馬成騰考慮一下後聽從了月瑤的建議,讓人去查了一下這件事。
湯氏聽到是曲成業請人跟公爹說情要娶她心裡驚濤駭浪。湯氏當下握緊了手,低聲說道:“月瑤,我從來沒聽說這麽一個人。”
月瑤當時也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表嫂,舅舅已經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還你清白了。”其實要月瑤說,湯氏還年輕,要真想改嫁也無可厚非。只是她跟湯氏還沒好到可以說這種話的地步。
月瑤將湯氏送出了海棠苑,回轉頭,向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湯氏在說謊,她肯定是認識這個曲成業的。就算不認識,也應該聽說了。”
月瑤也不詢問向薇是怎麽知道湯氏在撒謊的:“不管她認識不認識,我相信這件事她肯定不知情。她又不傻,就算想改嫁至少也得守滿三年孝,而不會在這個關頭提改嫁。”
向薇譏諷道:“湯氏今年二十四了,再過兩年就二十六了,有點本事的男人都不會娶這麽老的女人了。”以湯氏的眼光條件差的看不上,條件好的也看不上她的。
月瑤搖頭:“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她能管好自己跟廷正就不錯了,哪裡還有時間去管別人。
馬成騰的人很快查清楚了前因後果。原來這曲成業是無意之中聽到湯氏的賢名,所以動了心思。
馬成騰又不是三歲孩子,怎麽可能會信這樣的鬼話。
馬遠說了自己的猜測:“太爺,這曲成業雖然是從五品的官職,但父母早逝,除了一棟宅子,什麽產業都沒留下,現在一家老小都是靠著俸祿過日子。我想這曲成業想娶二夫人,怕是聽聞了二夫人有豐厚的嫁妝,所以才動的心思。”二夫人不僅有豐厚的嫁妝,還很會做生意。可能因為如此這才讓人盯上了。
湯氏的嫁妝有多少馬成騰很清楚,加起來不下二十萬兩。想到這裡,馬成騰肯定了這曲成業是衝著湯氏的嫁妝來的,要不然以他從五品的官職,要娶一個家世普通的黃花大閨女完全不是問題。
馬成騰沒再提人讓湯氏回娘家的事,可湯氏卻生病了。
月瑤跟向薇抱怨道:“好在大表哥沒像著舅舅。”這種事一打聽就知道了,可舅舅卻偏偏不去追查因果,反倒要將二表嫂送出馬府,這行事得多荒唐。
向薇都不屑評價馬成騰了:“大夫人不是已經在路上了嗎?最多半個月就回來了,府邸的事你就先接著,當是練手了。”湯氏生病管不了事,現在馬府內院的事全都落到月瑤的身上。
月瑤無奈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