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秦淮河的水都快到底了,地裡的土也都乾裂成一塊一塊。
牛陽暉看著城外的成堆成堆的百姓,他心裡也很難過。他不是不想放這些人進城,只是城裡已經放了許多人進來,要是再放人進來,怕是會惹來亂子。他們能做的,也就是盡量多送一些糧食出去了。可就是有糧食,每一天都有成群的百姓死去。因為擔心會招來瘟疫,所以只要發現死人,就會燒掉,防止瘟疫發生。
牛陽暉仰頭望著天上掛著的太陽,自言自語道:“老天爺,若是你還有一點仁慈之心,就趕緊下雨吧!”若是再這樣下去,牛陽暉真的擔心官府會控制不住,老百姓會暴亂的。
夫妻做久了,也是心有靈犀的,明珠此事也在家裡祈禱著老天下雨。這次懷孕,雖然孩子沒折騰她,但是她也受盡了罪。懷孕的人本是要多走動的,可她現在除了早晨那會跟黑夜時敢出門,其他時候別說出門了,就是在屋子都不敢多走動,一走動就是滿頭的汗。
周嬤嬤也透過玻璃望著外面,她雖然沒有出去,但是外面的消息還是知道的。到現在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再不下雨,怕是河都要乾涸了。若是這樣,她們肯定也沒有現在的好日子了。
明珠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月瑤在做什麽?”明珠有些後悔,她當日怎麽就忘記了問月瑤這旱災什麽時候結束?若是心裡有個數,也不用現在這樣乾著急。可這種事又該保密,不能寫信詢問。
正在明珠愁悶的時候,突然聽到轟隆一聲。明珠嚇了一大跳:“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周嬤嬤驚喜地指著天上:“夫人,你看?”剛才還碧藍的天空,如今有烏雲出現了,這是要下雨的征兆了。
明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天爺,你發發慈悲,給老百姓一條活路吧!”明珠就怕是唬人的,前不久有一次跟這個差不多,結果還沒等她高興完,烏雲就散了。
顯然,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仿若眨眼的功夫,天空布滿了烏雲,屋子因為沒有光驟然烏黑一片。
周嬤嬤趕緊叫道:“點燈,趕緊點燈。”
明珠的聲音比周嬤嬤還大:“不要點燈,就看著。”明珠擔心一點燈,烏雲又散了。
轟隆隆、轟隆隆,雷聲不斷響起,緊接著,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就在明珠緊張不已的時候,黃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打在地上劈裡啪啦直響。
明珠見狀趕緊又雙手合一,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終於下雨了。”
而此時在外面,所有人都歡呼一片。有的甚至還跑到雨裡奔跑了起來,黃豆大的雨點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可是這些人絲毫不在意。他們只知道,老天終於下雨了。
乾旱了三個多月,終於下了一場大雨,而且這雨一直下了一個多時辰。這一場雨,大大緩和了所有人的情緒。
牛陽暉已經半個月沒著家了,如今下了雨,他終於得空回家一趟。不過因為要處理的事太多,他也就回家看了一下明珠,見明珠一切都好,他又急急忙忙出去忙活了。
第二天中午,又下了一場雨,而這場雨持續了有小半天,越發眾人心裡放松下來。
下雨了,並不意味著官員就能輕松了。相反,這個時候,官府的人越發的的忙碌起來了。
月瑤得到江南下雨的消息,已經是九月初了。月瑤松了一口氣,下雨就好,八月下雨了,雖然不能再種稻谷,但是還可以種一些其他的東西,再有官府的救助,老百姓應該能挨過這個冬天。
而在這個時候,洪大管家又送來了一個好消息,西北又打了一個打勝仗,安之琛又立了一大功。
月瑤臉上並沒有過多的笑容。
洪大管家見月瑤這模樣,哪裡還有不知道月瑤在擔心什麽。只是洪大管家跟月瑤想的不一樣,除非是主帥,否則不在前頭衝鋒陷陣,那得的軍功可就大打折扣了。
可馨聽到她爹又立功了,歡喜不已:“娘,爹又打了打勝仗了?是不是要不了多久,爹就會回來了。”這段時間,西北一直都傳來好消息,這讓幾個孩子雀躍不已,都期盼著西北的戰事早點完結,這樣他們就能見著爹了。
月瑤心裡擔心,但是在孩子面前從不表露出來。她一個人擔心就可以了,不能讓孩子也跟這擔心。月瑤笑著點頭:“嗯,你爹又立了一大功。至於什麽時候回來,娘也不清楚,不過應該快了。”現在戰事這麽順利,應該能早點結束戰爭。畢竟現在跟上輩子不一樣了,沒有發生皇子為了上位從而導致糧草沒能及時送往西北的事。
說起來這也是月瑤的功勞。皇帝雖然半信半疑,但是靖寧候羅韶卻是深信月瑤的話,所以從二月開始就開始往西北運送大量的糧草還有其他的軍用物資。
可馨聽了這話,也沒失望,只是笑著問道:“娘,你有沒有想爹爹呀!”瞧著娘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馨真的很懷疑她娘是否有想過爹爹。
可馨的話一落,她的教養嬤嬤管嬤嬤就在旁邊咳嗽。這話哪裡是大家閨秀該問的。
可馨面有懊惱之色,怎麽一高興就忘記管嬤嬤在身邊了。
月瑤看著女兒嬌俏的模樣,倒是高興起來。晟哥兒三兄弟跟閔先生學習,月瑤如今有了大量的時間陪著可馨。不僅教可馨處理家務,還教可馨女紅跟廚藝,閑暇之余教可馨練字彈琴吹曲。
可馨一直以為自己的娘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除了寫字作畫其他都不懂。因為在可馨的記憶裡,家務事都是管事娘子在處理,她沒見過月瑤處理家務,最多就是問一下。乍然見到月瑤的針線活做的那麽好,還會做糕點,可馨真的是萬分吃驚。
可馨其實並不介意月瑤忙著自己的事情,能有這樣一個出色的親娘,可馨覺得很驕傲。不過月瑤願意花大半的時間陪她,還教她女紅廚藝,可馨還是非常高興的。盡管身邊有乳娘跟教養嬤嬤還有十多個丫鬟,但是這些人是沒法與親娘相比的。
月瑤在這段時間也發現了可馨身上的缺點,確切地說也不算缺點,可馨是被教養嬤嬤教得有些太過規矩了,完全失去了小姑娘該有的朝氣。經過月瑤的特意疏導,可馨性子開朗了許多,不再跟以前中規中矩了。
月瑤笑著讓管嬤嬤下去,然後刮了一下可馨的鼻子,笑著說道:“以後有外人在,說話得注意分寸。”女兒規矩是要遵守,但是也不能被規矩束縛得跟個木偶似的。
可馨抿著嘴笑:“娘,我知道了。”
等晚上,晟哥兒三兄弟回來,知道他們爹又打了一個打勝仗,高興得不了的。特別是旭哥兒,直囔囔著他們的爹是大英雄:“娘,我以前長大了也要當大將軍。”
月瑤沒有說話,可馨卻是笑著說道:“讓你習武就叫苦連天,功課也總是需要晟哥兒跟斐哥兒幫忙,就你這樣的還能當大將軍?”
旭哥兒聽了就不敢再說話了。
月瑤笑眯眯地說道:“趕緊洗手吃飯了。”
月瑤也是通過可馨才意識到她這個當娘的有些失敗。安之琛本就不在家裡,而她這個當娘的又忙於自己的事業,導致幾個孩子因為缺少關愛很沒有安全感,所以四個孩子才那麽敏感。
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月瑤也努力更正。如今每天白天陪著可馨,晚上在旁看著三個兒子做功課。本來月瑤還準備看三個兒子習武,可惜斐哥兒認為月瑤在會干擾他們,提出抗議。月瑤也就作罷了。如今月瑤也就早晨跟晚上有點時間寫寫字作作畫了。
向薇從外面回來,見到月瑤陪著可馨在屋子裡做針線活,笑著道:“夫人,有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月瑤對好消息已經免疫了。
可馨卻是很給向薇面子,說道:“姨母,是什麽好消息呀!”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皇上已經下了聖旨,擢升老爺為從一品的大將軍。夫人,這下你放心了。”大將軍同樣要帶兵打仗,不過身為大將軍肯定不會衝鋒在最前頭。向薇可是知道月瑤的擔憂的,所以她相信月瑤聽了這個消息肯定會非常的開心的。
果然,月瑤驚喜地問道:“真的?”這消息對月瑤來說,可是大喜事了。
向薇也是笑容滿面:“自然是真的了。”向薇以前也是知道安之琛前程不錯,可是她卻沒料到安之琛前程竟然這般好。如今就是從一品的大將軍,等西北的仗打完了,說不準還安之琛能掙到一個爵位呢!
月瑤放心了,自言自語道:“那就好。”
向薇望著旁邊眼睛一閃一閃的可馨,笑著說道:“可馨,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娘有些事要說。”
可馨知道有些事她現在不宜知道,當下站起來與月瑤行了一禮就出去了。
月瑤這會心情極好,問道:“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的?”
向薇也不是有什麽神秘的事,而是她有一件事想問月瑤:“現在老爺的官職上去了,可馨的婚事應該會順利許多吧!”安之琛戰功卓越,官職越來越高,可馨是安之琛的女兒,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向薇覺得,可馨的婚事應該會順利許多。
因為牛老太爺的毀諾,向薇一直對可馨心存愧疚。可以說,這件事其實在向薇心裡造成了陰影。
月瑤失笑道:“原來你還惦記這事呢!”
向薇嘟囔著道:“我能不惦記嗎?我就怕因為我,誤了可馨一輩子。”可馨是她看著長大的,若是因為她誤了一輩子,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安生了。
月瑤也不再隱瞞著向薇,說道:“只要我們不在讀書人家裡挑,可馨的婚事就不難。”見向薇有些疑惑,笑著解釋道:“讀書人太多講究,相反,功勳人家相比就沒那麽多講究。”
向薇反應過來了:“這跟你不願意嫁讀書人而是嫁給安之琛這個武將是一個道理?”
月瑤頷首:“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其實你真不需要擔心,前不久婉和郡主還說想要讓可馨給她當兒媳婦呢!”婉和郡主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但那態度是認真的,不過被月瑤給否了。永定侯府人口太多了,人多是非多,月瑤不舍得女兒去吃那份苦。
向薇松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連婉和郡主都想讓可馨給她當兒媳婦,這證明江南的事過去了。
月瑤笑著說道:“反正可馨年歲還小,也不著急。”一家有女百家求,這才是當父母臉上的榮光。
向薇非常讚同這句話,不是她自誇,可馨雖然才八歲,但不管是樣貌品德還是才情,那在京城真沒幾個人比得上。之前她就是擔心可馨因為她所拖累了,現在連這個顧忌也沒有了,那可以慢慢挑了。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夫人,今兒個早上我去尋了白易,她跟我說,明珠這胎十有八九又是一個兒子了。”人家想要兒子的要不著,明珠這是一直想要女兒,可惜事與願違,又懷了一個兒子了。
月瑤有些驚訝:“不能吧?我看明珠信裡說她這胎是非常乖,一點都不鬧騰,跟前面幾個感覺完全不一樣。不僅如此,明珠還說她身邊的嬤嬤與大夫都說是女兒呢!”
向薇樂不可支:“她一直認定說是女兒,身邊的人怕刺激她,不敢跟她說實話,只能順著她的話了。其實大夫跟穩婆都說她這胎十有八九是兒子了。”
月瑤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麽說來,明珠想要女兒,也只能等下一個了。”月瑤想到明珠一直認定懷的是女兒,等生下來以後見著是兒子,她還真沒法想象明珠的反應。
向薇倒是能想象到:“我估計,明珠肯定認為眾人耍著她玩呢,或者她認為有人將她的女兒給換成兒子了。”對於一個想女兒都快想瘋了的女人,行事就不會正常了。
月瑤笑罵道:“胡說八道。”失望肯定會有,但絕對沒有向薇說的那麽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