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言之蕪雖然向來是冷清臉對人,但他要真的對人好,也是極其容易被人接受的。再加上吳瑕本身是個極容易自來熟的人。這不,除了最開始的拘謹,兩人就在亭子裡聊的火熱。
螃蟹有文雅的吃法也有豪放的吃法。吳瑕看著放在一邊的香辣大閘蟹,很有豪放的想法。可是餐桌邊還站著等著給他開螃蟹的人呢。
言之蕪看他一臉糾結忍俊不禁,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站到亭外去,「現在,你想怎麼吃就能怎麼吃了。」
吳瑕今天不好意思的次數已經多到不好意思了,所以羞窘一下就算過去了。吳瑕慇勤的先幫言之蕪撬開一個蟹殼,「旁人看著吃總覺得沒意思。」
「我看是你吃相太過嚇人,不敢在別人面前吃吧。」言之蕪打趣說。「你慢點吃,怎麼像幾百年沒吃過螃蟹的樣子,你自己也帶了過來,今天保管你吃夠。」
吳瑕說,「以前我在家的時候,也不覺得多喜歡吃螃蟹,嫌它麻煩,哪知道今天到三嬸這,饞螃蟹饞成這個樣子,一定是三嬸的廚子太好,做出的螃蟹好,才讓我不能控制。」
言之蕪笑,「既如此,梅香,賞廚房。」梅香在亭外應了個是。
兩人吃了螃蟹宴,葡萄酒混著花彫喝,喝完後兩人都有點微醺。言之蕪面上緋紅,再無一絲冷清模樣,言笑晏晏的拉著吳瑕說話。吳瑕也是難得鬆快,他的酒量還不錯。
撤了席面,正喝著茶的時候,亭外傳來一陣喧嘩,吳瑕朝外望去,言之蕪難得內露於外的表現出厭惡。
「這是怎麼了,怎麼都到你跟前了還這麼放肆?」吳瑕好奇的問,據他觀察,言之蕪應該也是管理下人極嚴的主。
「沒什麼,一個跳樑小丑罷了。」言之蕪說。他朝外喊說,「梅香,問他什麼事,說完讓他快走。」
梅香走進來有點為難的說,「說是老爺讓他回來拿錢的。」
「拿錢幹什麼?」言之蕪問。梅香看看吳瑕,這話真不好當著外人說。吳瑕識相的起身走到圍欄處,撥弄著菊花瓣。
「說是老爺在春風樓看上幾個姑娘,小倌,要拿錢去贖身。」梅香小聲的說。
言之蕪有短暫的停頓,「既如此,就讓他去賬房拿錢就是。」
「可是,他要的是可是五百兩。」梅香為難的說。
言之蕪揮揮手,「要多少都給他,以後這樣的事你都看著辦吧,以後不要讓他出現在我視線裡,最好聲音都不要讓我聽到。」
「是。」梅香應了是後走出去。吳瑕反轉身,言之蕪對他笑笑,「讓你見笑了。」
吳瑕搖搖頭,欲言又止的。
言之蕪舉起茶杯輕抿,「有什麼直說就是。」
吳瑕思量再三,巴巴的在言之蕪身邊坐下,「三嬸,你不應該和三叔感情很好嗎?」
「感情是還不錯。」言之蕪說。
「那為什麼?」吳瑕問。「你都不難過嗎?」
「難過有什麼用,又有什麼法子。」言之蕪苦笑說,「一邊娶男妻,一邊又想著傳宗接代,這本就是個無法調和的矛盾,也根本是個笑話。」
言之蕪對他說,「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因為是男妻,就更要大度。說起來,女人也許還有孩子可以依靠,男妻在後宅,卻只能依靠男人的心。他愛你時自然是百般好,不愛你時也只能熬日子罷了。」
「不會吧,三嬸和三叔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吳瑕驚詫的問。
「還沒到。」言之蕪有點茫然的搖頭,「不過也不遠了。我不知道我還能熬多久。」
吳瑕擔心的看著他,言之蕪看著他,「有時候我的心裡住著一個野獸,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來,把現在的僵局都毀滅了,也把我毀滅了。」
「他為了子嗣和老太太對抗了很久,他也是真的想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我先在他心口插一刀,不怪他現在放浪形骸,我磨著他也磨著我,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言之蕪喃喃的說,他不需要誰來安慰出主意,他只是想給心裡開一個口子,好讓自己不被那遮天蔽日的灰暗壓垮。
吳瑕沒有言語,言之蕪滿臉疲累,透著股生無可戀的灰燼。吳瑕情急下握住言之蕪的手,「三嬸你可不要瞎想啊。」
「我真不知道現在這樣有什麼意義。」言之蕪對著他苦笑,也許他是真醉了,才會有在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侄媳面前有一吐為快的衝動。
「我時常想起我們從前,他在學堂上口若懸河,偏偏私底下在我面前說不出一個長句。我記起他跪在我爹面前,說生不同寢,死同穴,效仿梁祝做對蝴蝶也是心中所願。」言之蕪覺得心痛難耐,「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吳瑕用力握著言之蕪的手,「我覺得肯定沒到你想的這麼嚴重。三嬸,你和三叔好好說過嗎?很多夫妻不和都是缺乏溝通,你們曾經有那麼多的回憶,那麼多的感情,怎麼可能一夕之間不見。」
「我們現在不過是每天見個麵點個頭,哪裡有什麼時間好好說話。」言之蕪迷茫說。
「你主動去找他說啊,」吳瑕鼓勵道,「沒有時間就拖著他,聽你說完再放他走。」
「緣來緣去都是天意,何苦強求,強求也強求不來。」言之蕪灰心的說。
「我就不懂,自己想要的當然要爭取啊。」吳瑕有點氣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三叔作為家中受寵子,為了娶你費了多大勁啊,為了和你的誓言,不願納侍妾,不願近人身,即使有子嗣壓力,他又何曾退卻過。即使這段時間他荒唐點,你就要懷疑他對你的心嗎,那幾年的付出都是白費的嗎?」
「如果不是大太太執意要為二爺找一個家世不顯的男妻,我也從沒想過這輩子有可能和二爺在一起。」吳瑕說起自己來,「可是現在,我是二爺正經的二奶奶。如無意外這輩子都會攙和在一起,我每天起床後都會感謝上蒼,即使沒有得到二爺的心,我依然珍惜現在擁有的。而你,你擁有一顆真心,卻想著輕鬆的放手。放手後你真的會輕鬆嗎?」
吳瑕教導模式一開,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外,此刻言之蕪在他心裡不再是一個符號,一個長輩,而是一個為情所苦的人,一個身在局中迷了眼的人。吳瑕多想把他罵醒,雖然他其實對到底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還雲裡霧裡,但他就看不得言之蕪輕易放棄的那個勁,多麼好的感情基礎啊,這麼久的相伴,如果是他和二爺擁有這些,他都要高興死了。
吳瑕端著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準備潤一下嗓子再接在勵。蕭河從外面走進來,蕭雲跟在他後面。蕭河之前還吊兒郎當的,看了言之蕪的表情立馬變得嚴肅,對著吳瑕吼道,「你幹什麼了。」
吳瑕有點迷茫的看著他,問我嗎,我沒做什麼啊?
蕭雲一進來就聞著股好大的酒氣,再看看兩人臉色就知道他們是喝醉了。蕭雲拉住他三叔的手臂,「他們喝醉了。」
「喝醉?」吳瑕還是茫然,說我嗎,我沒喝醉啊?
蕭河看著言之蕪心疼的不得了,上前摟住他,「我的親親,怎麼了,誰讓你不高興了。」
言之蕪呆呆的看著他,不說話,眼淚就這麼蜿蜒而下,吳瑕總算找回定心,對著蕭河皺眉說,「這都是你的錯,你個負心漢,讓他這麼難受。」
蕭雲見言之蕪哭就知道他們不該在這待下去了,上前拉住吳瑕往外走,結果吳瑕還能給他來這麼一句。蕭雲也要皺眉了,捂嘴,拖走。
吳瑕吱吱嗚嗚的衝著亭子還要說什麼,卻只能徒勞的看著亭子越來越遠。
——————————以上都是吳瑕和言之蕪酒醉後表現,與正文性格無關———————
吳瑕醒來時就看到窗外的晚霞,紅艷勝火,吳瑕有點奇怪,從他的床上看不到這麼大的雲才是。
「醒了。」一個男聲說。吳瑕望過去,蕭雲坐在桌邊,手裡拿著一本書。
「這是哪?」吳瑕問,卻聽到自己乾澀難聽的聲音,不禁皺起眉。
蕭雲端了杯水過來,餵他喝下,「你在三叔家喝醉了,我把你帶出來,本來想帶你在城裡轉一轉的,結果上了馬車你就睡了,怎麼叫都不醒,只能先帶你到客棧來了。」
吳瑕努力的回想酒醉的記憶,「咦,三叔和三嬸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他們沒事,你不要瞎操心。」蕭雲說。「原本以為只能帶著喝醉的你回府了,既然你現在醒了,我們還可以在外面吃了飯再回去。」
「在外面吃好啊。」吳瑕說,然後繼續問,「不像吧,三嬸那樣子,你別瞞我啊。」
「我瞞你幹嘛。」蕭雲說,「你別瞎操心有的沒的。」
「那怎麼能不操心啊?」吳瑕急了,「三嬸可是我要學習的榜樣,我的標桿,他要是倒下了我怎麼辦?」
「榜樣?標桿?」蕭雲問。
吳瑕回過神來,恨自己一時嘴快,支支吾吾的說,「嗯,你不覺的三嬸高風亮節,文采斐然,特別值得人們尊敬愛戴學習嗎?」
「哼~」蕭雲從鼻子裡哼出個不信的鼻音,不過他也沒有再追問什麼。叫了吳瑕的丫鬟進來伺候他洗漱,然後帶著他去醉月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