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章
聊聊天,看看信,時不時去幽會一下,吳瑕的日子過的還算舒坦。轉眼日子進入到六月中旬,吳瑕收心,讓人多跑了幾次吳家,原來是吳疵要考舉人了。吳瑕對吳疵的學業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派人回去一是為了讓吳疵在考試的時候輕鬆點,二是讓吳老爺和吳夫人在之前不要給吳疵多大壓力。再者吳家上下對吳瑕都是盲目的信任和推崇,這個關口也需要吳瑕的舉動表示安心。
果然縣試放榜,吳疵考了第一名,吳家派了人上門來報喜。吳家自知和蕭家相差甚遠,也沒起心思來說請親家母過去吃酒,只說請吳瑕回去吃個賀宴。
弟弟考了個好成績,吳瑕自然開心,等稟告過老太太太太后,收拾賀禮就往家裡走,老太太和姚氏都各自有賀禮要吳瑕帶去,蕭王氏隨隨便便在庫房裡撿了兩樣,讓吳瑕帶回去。老太太還特意囑咐說,反正雲兒現在也不在府上,娘家有高興事,讓吳瑕在家多呆些時日。
吳瑕自然沒有什麼不同意的。
吳府張燈結綵的,卻沒有客人,吳老爺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的說,賓客的請帖還等他回來寫。吳瑕很無奈,「那如果蕭家不讓我回來,或者只讓我過來吃個飯怎麼辦?」
「吳疵考會元這麼了不起的事,爹也這樣輕忽。」吳瑕皺眉說。
「別提那小兔崽子了,聽到報喜的人來了後,就在屋裡鼓搗這個鼓搗那個的,要不是他娘拉著他,他馬上就能背著包裹出門了,好說歹說才讓他留到宴客後再走。」吳老爺在大兒子面前告狀說,「你這著家裡是短了他的還是少了他的,這麼不樂意在家呆。」
「這個事先都說好的。」吳瑕說,「難道您還想反悔不成。」
「誰反悔。」吳老爺說,「到底只那麼大的孩子,家人正擔心,他卻沒心沒肺的只想往外衝。讓人看了怎麼不生氣。」
吳瑕拍拍吳老爺的肩膀以示安慰,「讓吳疵到書房來跟我寫請帖。」
吳瑕的字寫的極好,一張張請帖有條不紊的寫著,吳疵在他身邊磨著墨,本來還剛看見吳瑕,吳疵還是忍不住的少年心性,得意洋洋求表揚,等到吳瑕不冷不熱的看他一眼,像是一盆冷水直下,收起所有的驕傲,吳疵乖乖的立在旁邊,幫著墨墨,間或還要回到吳瑕提的有關於請人的問題。
請帖寫好了,吳瑕見吳疵又恢復安靜平穩的樣子,心裡到底不忍,手摸著吳疵的頭,「這次做的很好。」
受到表揚的吳疵仰起頭露出一個微笑,吳瑕揉著他的臉說,「我之前冷著你,是因為你得意忘形,傷了父母的心。急不可耐想要離家這種事以後不能再發生了。」
「我知道了哥。」吳疵說。現在想想,好像自己是表現的過頭了。
「去好好陪陪你娘。」吳瑕說。
等到晚上家宴的時候,吳瑕敏銳的注意到二娘的眼眶紅紅的,雖然吳疵比往常表現的還要依賴她,都沒讓她心情好過一點。吳瑕回頭看一眼吳老爺,吳老爺正催著下人去廚房裡端燉的冰糖蓮子,吳瑕心內歎氣,晚點還是和二娘聊聊吧。
吳家的傳統,吃了晚飯不會馬上就散去,而是集體轉個地方,喝喝茶,聊聊天。吳瑕見吳老爺正抓著吳疵交代出門在外的禁忌,又看二娘一個人坐在池塘邊,就走過去。「二娘。」
「瑕兒,坐。」吳夫人點頭後又招呼吳瑕坐下。
「二娘是擔心疵兒要出遠門嗎?」吳瑕問。
吳夫人搖搖頭,「孩子大了,翅膀贏了,總要出去闖的。」
「那二娘怎麼心情不太高興?」吳瑕笑問,「疵兒考中會元,日後必有一天高中狀元,出相拜候,給二娘爭一個誥命夫人,有子如此,二娘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瑕兒,你爹他,不想疵兒去當官。」吳夫人淡淡的說。沒等吳瑕說話,吳夫人又緊接著說,「因為他知道,如無意外,日後一定是疵兒給他奉養天頤,如果疵兒當了官,或是京城,或是別的地方,都不會在梁城,他就不能想見你就能見你了。所以他不希望疵兒去做官。」
「他想守在離你最近的地方,你一回頭就能看見他。」吳夫人淡淡的說。「你有什麼事,他也能第一時間知道,然後出現在你身邊。」
吳瑕忙一偏頭,掩飾一下眼角突如其來的淚水,「對不起。」吳瑕道歉說。
吳夫人笑說,「你又有什麼錯呢。」
「我會去勸爹的,一定不會影響疵兒的前程。」吳瑕低著聲音說,「說不定爹也只是一時想岔了而已,他不會犧牲疵兒的前程的。他對疵兒的慈父情不比別的父親少。」
「可也遠遠比不得你。」吳夫人說,看著月亮,吳夫人突然笑起來,「是不是覺得我面目可憎。」
「怎麼會?」吳瑕說。
「我早就知道老爺心裡忘不掉你娘的,我也知道老爺心中你這個兒子有多麼重要。」吳夫人對著月亮說,「吳家不少我吃,不少我穿,當家主母我能做主,如果不是老爺,我哪裡能過這樣舒服的日子。」
「老爺說要我不生孩子,我同意了,你說服他讓我生孩子,我有了疵兒和曖兒,人生完整如此,我應該滿意的。」吳夫人面對著吳瑕笑說,「我以為我應該感謝你的,是你把我選進門,是你讓我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但是我才發現,原來我是那麼的嫉妒你,你能得到老爺所有的關注,全家上下都是以你為主。」
「我沒關係,我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做人媳婦當然不能和做人兒子的比重要性,我一點都不在乎。」吳夫人說,「可是,疵兒,疵兒也是老爺的孩子啊,也是這吳府的少爺啊,這樣的不公平可以對我,為什麼要對疵兒。他那麼聰明伶俐。」
「二娘小心些,不要把爹惹來了。」吳瑕見吳夫人有情緒過激的反應,勸說道,「二娘希望我怎麼做。」
「不,你不需要怎麼做,又關你什麼事?」吳夫人又笑了,「是我自己不知足,貪心了。」
這次談話就這麼馬虎了之,吳瑕回到自己房裡,卻沒有睡意,看著窗外皎皎的月亮,吳瑕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想見蕭雲。
吳瑕和吳老爺感情是很深的,他娘還在的時候他就是吳老爺的心頭寶,更何況他娘去了後,吳瑕就是吳老爺唯一的寄托。那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含在嘴裡怕化了似的疼愛。吳老爺續娶,再有子女,都是因為吳瑕要求才會有的。
吳瑕從小就懂事,就是因為知道吳老爺對他的看重和疼愛,所以他總是不計較自己的得失,平衡家裡的關係。
吳夫人嫁到吳家來,十幾年勤勤懇懇,也沒有做錯的地方。吳疵,吳曖都聰明伶俐,惹人憐愛。兩人也很黏吳瑕,每天哥哥長哥哥短的,也不是作偽。
吳瑕一直以為自己家裡就這樣,就挺好的了。今天才知道,原來吳夫人心裡有這麼多不滿。
自己已經是嫁了人的人了,以後老父親還是要吳疵來奉養,少年夫妻老來伴的,他也不想臨老了,吳夫人和吳老爺隔了意見。吳瑕想,自己反正嫁出去了,陪老父的日子也短。
熱熱鬧鬧的賀宴,吳瑕一直把吳疵帶在身邊,讓他學著接引寒暄,也給人引薦,哈哈說他就是以後吳家頂門楣的人了,讓人多照顧多親近。
三天後吳瑕要回蕭府了,臨走前的夜分別和吳疵,吳老爺深談了話。對吳疵是對即將開始的遊學說一些要注意的細節,叮囑他路上小心。對吳老爺,吳瑕就囉嗦交代他生活上要注意的事情,吳老爺笑瞇瞇的點著頭,吳瑕遲疑後對吳老爺說,「吳疵看著是有大造化的,也是咱們老吳家祖上的榮光。我就盼著弟弟日後做了大官,我有個好撐腰的。」
「你自己的腰板還挺不直,還讓人給你撐腰?」吳老爺不信的說。
「那娘家有人,到底不一樣嘛。」吳瑕笑說。
「二娘給你生了個好兒子,又把你伺候的無微不至。」吳瑕挽著吳老爺的手說,「你以後要再對她好一點。別只把她當這個宅子的女主人,你孩子的娘,你也把她當成女人,讓你疼惜憐愛放在心上的女人。」
「我有你這個好兒子就夠了。」吳老爺摸著吳瑕的頭說。
「疵兒聽了該哭了,雖說他一向自喻為男子漢了。」吳瑕說,「他也是你兒子,他有出息,你臉上也有光,你答應我,你可不要干涉他的什麼想法。他想做什麼就讓他去做。」
「好,好,好,我什麼時候拗的過你們,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吳老爺笑說。
「爹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吳瑕把頭埋在吳老爺的袖子上,覺得有點想哭,一種真正要把自己的父親推給別人的感覺。
吳瑕回蕭府了,吳老爺在吳瑕小時候玩過的鞦韆上坐了很久,久到吳夫人要親自來請他,「老爺,瑕兒不在了,難道都不知道餓了,在這傻坐著幹什麼?」
吳老爺扶住鞦韆的吊繩出神,像是看到什麼美好的東西嘴角微翹。久到吳夫人捏著帕子覺得站在這裡的自己就是個傻瓜。
「不管瑕兒長到多大,是不是考取了功名,是不是能承擔起事,是不是嫁了人,在我心裡,瑕兒永遠是那個在這裡奔跑玩耍的六歲大的小娃娃,一個沒了娘的娃,一個懂事的讓人心疼的娃。」
「老爺。」吳夫人神色不明的喊道。
「可惜你已經忘了。」吳老爺歎氣的說。
「你忘了你沒嫁進吳家前的情形了,你忘了是誰讓你進了這個家,當家做主,你忘了是誰讓你能有機會做母親,你也忘了,瑕兒是曾經用一顆怎樣火熱的心來對待你。」
「你只記得我對瑕兒的偏疼,只記得相比瑕兒遠遠不及疼愛的疵兒,只記得吳家對你的不公。」
「老爺,別說了。」吳夫人流下眼淚,「我錯了,疵兒不做官就不做官,我再不說別的了。」
「你還沒有覺得自己錯。」吳老爺說,「你這樣說代表你心裡還有怨憤。」
「我只是這麼一想,難道我會真的攔住疵兒不讓他去科考,你把我想的狹隘了,還巴巴的去找瑕兒說了什麼。瑕兒是個好孩子,縱使傷心了,該為家人考慮的還是會考慮。但是在他的心裡還是會留下芥蒂,等我去了,瑕兒對疵兒曖兒只是面上情,再無真心疼愛,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你敢不敢去跟疵兒說,說你跟瑕兒說了什麼,你看疵兒是會覺得你良苦用心,瑕兒有所圖謀,還是會說你小人肚腸,疏遠了他和哥哥的關係。」
「我錯了。」吳夫人跪坐在地上,哭的儀態全無,「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我錯了。」吳老爺迎風流淚說,「我不該在當時表現的頹廢,讓瑕兒以為再找個女人我才會振作起來,我對不起鳳兒,我讓我們的孩子在自己家被人擠兌了。」
「老爺,老爺,你是要讓我無地自容啊。」吳夫人跪爬過去扯住吳老爺的褲腳說。
「你受瑕兒的恩惠太多,沒有瑕兒,就不會有你,更不會有疵兒和曖兒,可笑你現在卻因為疵兒去質疑瑕兒,不該得到他父親如此的寵愛,不該讓他的兄弟處在不公平的位置。」吳老爺哭著哭著笑了,「到底還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