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想什麼?”
善水兀自發愣的時候,聽到身側男人忽然開口,仿似隨意地問了這一句,錦衾下搭在自己腹上的那只手也隨之動了下。扭頭,見他卻還闔目,飛揚上翹的眼角處,濃密長睫微翕,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但那只手卻已經駕輕就熟地循著她的身體摸索到了胸口。
善水終於元神歸位。
昨晚抽了風的床上舉動——其實說起來,她自己也搞不懂是怎麼回事。這輩子,她是大儒薛笠的女兒,拿毛筆拿出此等風範,實在匪夷所思……上輩子,上輩子她也不過是個大學畢業沒多久便過勞猝死的小程式師,雖然也偷偷看過唯美愛情動作片,但就連做夢也沒敢這麼創意過……所以說來說去,只能歸咎於酒後亂性了。
她現在酒醒了,情緒十分低落,更覺沒臉見人。什麼都不想了,只想快點把身邊的這個男人送走。她記得很清楚,他說今天要走的。
“我起身了,要去婆母那裡……”
善水阻住了停在自己胸脯上調弄的手,用胳膊支起身子,剛坐起來,還是覺得頭重,重得連脖子也仿似細了不少,無力支撐。
那只剛被她挪開的手似乎並不介意,再摸回她胸口處,略微一壓,她便身不由己又躺了下去,還被卷著入了具男人溫熱的懷裡,下一刻,一條沉重的腿已經順勢壓在了她的身上,勾住她的腿,箍得她動彈不得。
“我母親不是說了嗎?這幾日免了你的晨昏定省……”
男人的眼睛仍未睜開,只是低頭埋入她的發頂,說了這樣一句,聲音低沉,略帶沙啞。
善水已經感覺到他側身貼來的那裡有硬物頂著自己了,兩人都是未著寸縷,觸感極是分明。昨夜差點被拆骨入腹的記憶頓時湧現,一個哆嗦。
倒不是她矯情,而是真的有點怕。和他成婚半個月,前後總共三次床笫之事。說自己在這其中全無半點歡娛,那自然是違心之語。但真實情況是,要想春水始終源源滋潤,那只是個美好傳說。善水不知別人如何,反正對於她來說,起頭時還行,幾番騰挪至四肢疲軟無力應對,她便只剩敷衍之心,只想他快點完事,故而心隨念動,到了後段往往汁源幹竭,加上這身子又非身經百戰,此時男人廝磨便如酷刑。昨夜到了末,她遭不住這罪,幾番告饒,他大約心理得了極大滿足,便也順了她意,最後草草收兵……這剛過去沒幾個時辰,感覺到孽龍又興,善水自然忙不迭退避。
現在她終於有點理解了,為什麼有些正房夫人會如此賢慧豁達,願意主動替丈夫納妾收小——既然不愛這個男人,又何苦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男人仿佛感覺到她的抗拒,倏然睜開眼睛。
善水一僵。
霍世鈞的心情很好,所以善水的這種反應並沒叫他不快,反更被惹出幾分逗弄的欲-望。見她圓睜著眼縮他懷裡呆呆望著自己,腦海裡掠過昨夜的一幕一幕,□處更覺緊結,忍不住一個翻身,便又壓了上去。
善水大驚,急忙用力緊緊並了腿,勉強道:“你今日不是要走麼?娘那裡還是要去一趟的……”
霍世鈞低頭啄吻她額頭,道:“晚去一些也無妨……”
他都這麼說了,善水自然不好再催,免得叫他覺得她是在趕他走,覺到他的膝已經強行頂開她雙腿要欺進來,雙手急忙扒住他肩膀,道:“我疼……那裡還疼……你就饒了我罷,啊?”
霍世鈞總覺昨夜還沒盡興,一早再次欲發,現在見她香腮透赤,一副可憐楚楚樣,與昨夜跨坐自己身上時的那惹火樣又判若兩人,心頭邪火更是呼得一下被燃點,哪裡還肯放過到口的美味?一邊繼續頂開她腿,一邊低聲哄道:“我不進去,你就讓我在外頭逛下……逛下咱們就起身了……”
善水半信半疑。覺他果然並未再強迫用力,身子便也稍稍鬆軟了下來。心想他反正今天要走,這樣再忍忍便是。
男人逛了片刻,覺到她腿間些微春潤,趁她不備,略微一挺,立刻迫入了個頭。善水這才曉得上當,卻已是遲了,被他再用力一下,立刻入了正軌大道……
卻說外頭等著傳喚伺候梳洗的幾個人裡,白筠昨夜值守,自然隱約也聽到了些正屋裡的動靜,被鬧得哪裡能睡安穩?一早烏青著倆眼眶子起身,與雨晴綠錦等人候著,都快到辰時中,日頭也早曬到廊下了,竟還未聽見傳喚之聲,正暗自猜疑,忽然看見顧嬤嬤從廊角拐了過來。
顧嬤嬤看大霍世鈞,對這個世子很是上心。知道他今天要走,又是趟遠門兒,心中不舍,今日一早便起身了,親自去大廚裡督看了今日的菜色,覺得滿意了出來,又往兩明軒去。心想趁他走前再替他穿一回衣裳、扣一趟扣子也好。到了時,見白筠等人竟還捧著銅盆絨巾等物在正房門前一字兒地排著,心中疑惑,到了近前便問。
顧嬤嬤這一出聲,還在屋子裡胡天胡帝的兩人立刻便聽到了。善水嚇得花容失色,用力推男人,喘息著低聲恨恨催促道:“都怪你!快點給我起來!”
霍世鈞不理,仍是自顧耕耘。他體魄英偉、身形魁健,他若不罷手,善水怎麼可能自己起身?聽見外頭話聲歇了,卻又起了敲門聲,簡直欲哭無淚了,咬牙懇求道:“世子爺,你就行行好,別讓我這樣當眾出醜被人背後笑話,啊?”
許是因了緊張的緣故,霍世鈞覺她那裡絞殺自己更甚,差點丟盔棄甲,急忙後退了些,極力忍住,捧住她臉,氣喘著低聲道:“那你先親下我。”
善水沒想到他竟會無恥到這等地步,簡直是趁火打劫了。心中把他霍家祖宗都問候了一遍。只這時候,也不得不低頭了,立刻抱住他脖子重重親住他的嘴。總算是叫他滿意了,再最後幾下,這才雲散雨消。
他一起身,善水便匆忙撈起昨夜丟榻前的一堆衣物,翻揀著慌慌張張穿起來。穿好了衣服,趕緊拉平皺得不成樣的衾褥,把那條斷了的衣帶給藏到枕頭下,再看一眼床頭斷了的那根橫杆和歪斜下來的帳頂,這卻太顯眼了,根本無法遮掩,只好求救般地看向霍世鈞。見他卻還一派氣定神閑,仿佛什麼事也沒有,只喚了人進來。
顧嬤嬤帶了人入屋,指揮著伺候梳洗,忍不住問了一句:“怎的這麼晚才起身?”
善水低頭只拿絨巾擦臉,一語不發。聽見霍世鈞道:“昨夜世瑜夫婦宴請,來了許多親族,個個都來敬酒。我與柔兒兩人都喝了不少,這才一時睡過頭。”
顧嬤嬤信以為真。親自替他取了件玄青平紗大服,伺他穿上了。一邊替他扣著領口的結,一邊念道:“酒最傷身,也易昏神。嬤嬤我多嘴說一句,這在京中還好,等你一個人去了興慶府,可不能再這樣貪杯。”
霍世鈞與她一向親近,笑道:“嬤嬤放心,我自己曉得。”
顧嬤嬤嗯了一聲,低頭扯平他袖口處的一道褶子。忽然瞥見床頭帳子似乎有些歪了,正要指揮人置正,走過去,才見是斷了根橫木,驚詫道:“怎麼回事?”
雨晴方才收拾床鋪,早看到了,心中正老大不解。聽她問,便搖頭道:“昨天還好好的,一早就這樣了。”
善水正坐在鏡前往臉上抹膚膏,從鏡中看見顧嬤嬤回頭望了過來,手一頓,立刻看向霍世鈞。兩人目光在鏡中相遇。
霍世鈞咳了一聲,到近前道:“是我昨夜酒喝多,有些醉了,不小心砸一下,就成這樣。”
顧嬤嬤半信半疑,瞟一眼他那只還裹紗布的手,嘀咕道:“都這麼大的人了,做事怎的還這樣不著邊?前日剛在外不小心弄傷手,這傷還沒好,你好好的又砸這床梁做什麼?”
霍世鈞任由她念叨。
顧嬤嬤又怎麼會想到床架子斷裂的真正原因?念了幾句也就過去了,只準備叫人來修。
善水見一場尷尬過去,這才松了口氣。從鏡中與霍世鈞目光再次相遇,見他似笑非笑望著自己,避開不去看。
起早洗漱完畢,顧嬤嬤便去了。因今日不用去青蓮堂請早,他夫妻便一道去用早膳,就擺在南廂房。善水早饑腸轆轆,從桌上的一個翡翠荷葉大碗裡盛出熬得晶亮濃稠的粥,就著素燴三鮮,吃得津津有味。
霍世鈞吃了幾口,望她一眼,把屋子裡站著伺候的幾個丫頭都給遣走了,這才慢吞吞道:“我跟你說過,我今天要走?”
善水心想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咽下一口玫瑰糕,道:“是啊,婆母還有顧嬤嬤她們都曉得。顧嬤嬤想是捨不得你,這才一早過來服侍你的。你的行裝也早收拾好了。”
霍世鈞唔了一聲,夾了塊芝麻餅放進嘴裡,嚼幾下嚥了下去。忽然道:“你若想去,也可以去的。”聽著漫不經心,像是隨口而雲。
他這話一出,善水的心便怦怦直跳。不是高興,而是緊張。
老實說,她一開始確實滿心只想早點生個兒子出來,若跟他去興慶府,自然是個上好機會。但是與這男人處了不過半個月,她十六年來的修養便都零落殆喪。現在生兒子的想法雖然沒改變,卻沒一開始那樣急迫了。與跟過去和他朝夕相對相比,她寧可選擇日後再謀。而且她還年輕。才十六歲的身體,那麼早孕育還有損健康,要是再過兩年,可能更好……
善水立刻沒了胃口。輕輕放下了筷子,望著他很誠懇地說:“你肯給我這機會,原本是盼也盼不來的好事。只是天下道義,向來以孝為先。你是領了君命,身不由己。我卻不一樣。若也走了,婆母跟前無人侍奉,我怕旁人說我不孝。咱們既然是夫妻,自當相互扶持。你就放心過去,我留下用心盡孝,你覺得如何?”
善水說完了,見他臉上的笑沒了。頓時又想到了個很現實的問題。
霍世鈞是個男人,貌似那方面還挺強悍。她這個當妻子的不去,他自然也不能一直渴著,於是又小心地道:“跟你過去伺候的人也定了。原本是想在采春、問薇裡頭擇一,後來難以取捨。見她兩個都溫柔穩重,多個人照顧你更好,所以她兩個都跟去。嬤嬤前幾日說了,知道你不耐煩路上耽擱,就讓采春隨了你在路上伺候起居,問薇與那些行裝一道,另由人護送了往興慶府去……”
善水通報完了,見他臉色比剛才又沉幾分,急忙再補充一句:“采春問薇我都見過,都是一等一的樣貌。你一定會喜歡……”
她話沒說完,聽見“啪”一聲,霍世鈞已經重重拍下手上那雙包銀的烏箸,眉毛都豎了起來,望著她冷冷道:“你當我沒見過女人?要你這樣替我費心安排?”
善水一怔,咬唇看著他不語。
霍世鈞哼了一聲,道:“少在我面前裝這種委屈樣!你心裡巴不得我早點走是吧?沒關係,我霍世鈞從來不會勉強女人!”說完桄榔一聲推開椅子,人已起身。
善水忙道:“你不吃了?”
霍世鈞道:“你吃個飽就行。我入宮回來就走,好遂你心願。”說罷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