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燒餅

　　與狼宣相處了一夜後，路知意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許多。第二日一早醒來，他便開心地抱著狼宣蹭了幾蹭，狼宣只得無奈地由著他。然則，兩人下床吃了早膳後，路知意便提出要離開了。

　　「你要走？」狼宣有些驚詫地問道，他原以為憑路知意的性子，會喜歡這個溫暖的地方，提出要留下的。

　　路知意重重地點頭道：「我好多天未做燒餅了，再不做，便沒錢吃飯了。狼宣，謝謝你。」

　　狼宣驚詫了：「你為何要走，這裡不好麼，為何還要去做甚燒餅，你若想，這裡什麼東西都可給你取，還愁那幾個燒餅錢麼。」

　　路知意一愣，連忙擺手搖頭道：「不可不可，爺爺告知我，不可不勞而獲的。」他低下頭，右手敲著左手掌心，喃喃著道，「嗯，先前我來此尋你，丟了一塊熟肉，而後又受了傷，嘻，那我在此的吃住便抵消了。」

　　路知意的嘴角露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而這般算計的他，讓狼宣不由得一怔，誰說他傻的，其實還是挺有頭腦的。

　　路知意笑了笑，便繼續道：「昨夜的已經抵消了，我便得回去做燒餅了，狼宣你若得閒，記得常來我那裡瞧瞧哦。」

　　路知意揮了揮手，便要同狼宣道別，然而有力的手快速地抓上了他瘦削的手臂。

　　狼宣道：「我同你去罷，我也瞧瞧你是如何做的燒餅。」

　　路知意一愣，便笑了出聲：「好啊。」

　　於是，兩人便一同出了森林，往路知意的家裡走去。走進城鎮時，狼宣俊美的樣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過狼宣早已習慣了，反倒是路知意被嚇壞了，他忍不住瑟縮一旁，看著那些投過來的目光，忍不住戳了戳狼宣的手：「狼……狼宣。」

　　「嗯？」狼宣挑了挑眉，溫柔地應道。

　　「為何，他們都在看著我們……」路知意將自己的身體靠近了狼宣，搖頭道，「不舒服。」

　　狼宣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不舒服是指那些目光看著他不舒服，他微微一笑，便道：「他們喜歡你，方會看著你。」

　　路知意搖了搖頭道：「不對呢，以往他們都不瞧著我的，啊，那他們瞧的都是你可對，那你一定得他們喜愛了。」

　　狼宣勾起了一抹笑，壓低了嗓音告訴他：「不，他們喜歡你，你未發覺其實他們都在看著你麼？你切莫太不自信，也莫躲閃他人的目光，其實你甚得他們喜歡的。」

　　「是麼？」路知意猶豫了一下，「可是為何以前不瞧，是討厭我麼？」

　　看著那些人對自己的傾慕以及對路知意的鄙夷，狼宣眼底劃過一絲不明的光。想著路知意這些年過的苦日子，他心裡有些不舒服，便唬著路知意道：「他們先前不瞧著你，便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不配瞧著你，其實，你不必如此卑微，人與人之間其實是平等的，你切莫因為他人說你傻，便以為自己低人一等，你可知，他們為何會覺得自己不配瞧著你麼？」

　　路知意聽著他的話，略有所悟，但仍是迷茫地搖了搖頭。

　　「只因你雖被他們說成傻子，但你卻會用自己的雙手去勞作，哪怕只是微薄的一些錢財，但你靠著自己的努力去養家餬口，從不祈求他人，這便是你的特別之處。而相比一些成日裡無所事事，只知欺壓他人，貶損他人的而言，你自力更生的精神更值得他人尊敬，是以，他們覺得自己不勞作的行為，不配瞧你，也覺得自個兒低了你一等。」

　　後頭的話，狼宣似是故意一般，放大了嗓音，沒多時，不意外地便看到了許多人被刺中了痛楚，掩面而去。

　　「咦，他們為何不瞧了。」路知意疑惑地問道。

　　狼宣又笑道：「你忘了麼，我說了，他們不瞧你，是覺得與其在此瞧著你，倒不如好好去勞作賺錢。」

　　路知意若有所悟，開心地點了點頭：「狼宣你真棒，我懂了。」

　　「你懂了便好。」狼宣伸手揉了揉他的髮，溫柔一笑，路知意的傻也有好處，至少他單純，不知世事，自己也可糊弄他。

　　走到了路知意的家裡，路知意便生火要做燒餅，狼宣提出要幫忙，然而路知意卻婉拒了，言說自己弄便好，不想靠他人幫忙，是以狼宣想著用法術幫助他都不成。不過，站在一旁，狼宣竟覺得這般甚是滿足，平日裡他除了偶爾管管狼族的事務，修煉之外，便無所事事了，如今瞧著路知意忙活，他竟有種幸福而溫馨的感覺從心而生。

　　他從懷裡掏出了錦帕，細心地給路知意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時而還給他倒水，路知意回他一個開心的笑容。

　　他是傻子，不懂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只知道，有狼宣在的地方，就很快樂，他真想一輩子都跟著狼宣在一起。

　　狼宣溫柔地給他擦拭著汗水，看著他將弄好的燒餅一塊塊地切好，擺放好，瞧著那金燦燦的燒餅，一向吃慣大魚大肉的他，都忍不住嘴饞了。

　　他雖是狼，但多年來也過慣了人類的生活，是以這素食米飯也是經常吃的。

　　眼看著狼宣似乎有意想吃，路知意便將手裡的盤子燒餅遞到了他的面前：「狼宣，吃。」

　　狼宣眼裡流動著一絲柔情，便取過了一塊，輕輕地咬了一口，入口的滿是青蔥的香味，雖然這燒餅比之他吃過的山珍海味，味道仍差了些，但帶了許多平淡溫馨的感覺，吃著它彷彿有種回到童年的滄桑感，明明是很普通的一樣東西，卻平淡得讓他想流淚。

　　「狼宣，不好吃麼？」路知意有些膽怯地問了出口。

　　狼宣一怔，笑了笑：「好吃。」這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只因裡頭有著一份純真。

　　但不知為何，無數的感觸湧在了喉頭，卻是說不盡的苦澀，想想自己千百年來，孤寂一生，何曾有過一個陪著自己吃個燒餅的人，心酸苦楚漫上，不禁捫心自問，他一直修仙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路知意看著狼宣一直在出神，也沒吃東西，他有些遲疑地低頭道：「一定是不好吃吧，」他趕忙扯過了狼宣手裡的燒餅，然後想也不想就咬了一口上去，「我瞧瞧。」

　　狼宣一愣，回過神來，便看到路知意正咬在他剛咬到的地方，一口一口地吃了下肚。

　　「奇了，味道沒變吶，莫非……其實這燒餅一直都不好吃？」路知意一愣，心裡有些澀澀的，抬頭方要問狼宣，卻撞上了一對滿富深情的眼睛。

　　不知道為何，狼宣定定地看著路知意的雙唇，竟有種想上去嘗嘗那嘴角的燒餅味的衝動。方一產生這想法，狼宣便打了個激靈，便回過神來。

　　「狼宣？」路知意小聲地喚道。

　　狼宣愣了愣，笑道：「你的燒餅很好吃，你切莫太不自信了，我便是因著你的燒餅好吃，方會如此出神的，你的燒餅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真的？」路知意雙眼一亮，喜道，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你定是在騙我的，我的燒餅若是好吃，便不會無人來買了。」

　　狼宣輕輕地扯過他的燒餅，咬了一口：「你的燒餅在味道上雖是差了些，但它卻多了一樣東西。」

　　路知意迷茫地問道：「什麼東西。」

　　狼宣笑指著他的胸口：「多了一份心。你做燒餅時極其專注，認真，這便比之許多大店舖為了賺錢而偷工減料來的好多了，而你的燒餅，之所以無人來買，是你對賣燒餅上用的心不夠多。」

　　「啊？」路知意迷茫了。

　　狼宣笑著拉著他的手，走到了他家門口，指著那歪歪斜斜擺放在那的燒餅攤。只見那只是一個普通的木架，上面因為風吹之故，多了一些塵埃，有些跛了的架腳，在風中搖晃中，顯得極其蕭索。

　　「你瞧，我不放任何東西上去，光是瞧著這木架，你會想買放置上頭的東西麼？」

　　路知意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又低下了頭，老實地搖頭道：「不會。」

　　「那便是了，你在燒餅上用心，但也得在賣燒餅時用心方可。」狼宣握緊了路知意的手，將手裡的燒餅幾下吃掉，便拉著他走上前，抬起了木架，「來，我們將它帶回去，修整一番。」

　　「好。」路知意不疑有他，笑著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