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海上刮著偏北風,載著驃騎大將軍和千餘虎賁的木船升起風帆,只用了兩天就到了南埠碼頭。驃騎大將軍的兩個孫子在海灣上了木船後,從危險境地到了安全地方,緊繃的心一鬆懈,反而生起大病,連驃騎大將軍本人,都開始發起低燒。不說在王都奮力突圍和八、九天的艱苦行程,光是親人們的不幸,就能把一個人正常人打擊得倒下,驃騎大將軍將近七十歲的高齡,兩個孩子十歲出頭,能從城亂之日一直撐到上船,已經是非常堅強。
王都的虎賁基本都沒坐過船,更別提是海上航行的木船,好在黃鐘有所準備,帶了許多藥丸,其中不但有退燒藥,還有暈船藥。驃騎大將軍和他的兩個孫子吃了藥丸後,病情得到控制。虎賁們使用了暈船藥後,暈船症狀減輕,木船行駛到南部碼頭時,虎賁們精神大都不錯。
楚朝輝和鄭鈺銘帶著達城貴族們在埠頭邊歡迎,同來的還有名士王頡。驃騎大將軍雖然奇怪蔚山君公子光沒有親自到場,不過發著低燒的腦子不容他細想。
「大將軍!一路辛苦!」鄭鈺銘率先朝驃騎大將軍重重一拜,他身後的貴族們也紛紛上前見禮,大將軍辛苦聲此起彼伏,大將軍的到達,讓蔚山貴族的士氣更甚。
「大將軍路途辛苦,今天天色已晚,讓虎賁們先到南埠軍營休息,這樣可好?」楚朝輝搶先上前攙扶驃騎大將軍,驃騎大將軍身體有點不穩,坐船坐久的人,上了岸反而感覺陸地在晃動。
「有勞楚司馬。」
驃騎大將軍藉著楚朝輝的扶持,站在陸地適應了一會,才隨著鄭鈺銘一行去南埠理事府,驃騎大將軍的兩個孫子,被人用擔架抬著上了岸,在理事府中,姜圭正等在那裡準備救治他們。千餘虎賁則由衛青帶領著去南埠軍營駐紮,軍營中的炊事班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招待這群疲憊不堪的軍人。
王都的虎賁們,到達南埠前,就把自己的盔甲武器擦亮,上岸時裝備在身上,想給南埠百姓留下王師英武雄姿。不過當他們行走在南埠大街,驚訝的發現這個稱作村的地方,建築竟然不遜王都的貴族府邸。大街上異常的整潔,街道邊歡迎的百姓們衣著光鮮,臉色健康,他們眼裡有對虎賁們發自內心的歡迎,卻沒有對虎賁們身上的盔甲和武器感覺驚歎,這讓虎賁們有點洩氣。
這時候虎賁的武器和盔甲都是自備,這也造成虎賁們的裝備各式各樣,各自裝備的虎賁們,在南埠百姓的眼裡,顯得過於雜亂,沒有南埠軍營輪流到謖平原軍訓,在南埠大街行走時的整齊。那可是全軍所有衣著、裝備、武器統一,步伐行走一致,遠遠望去,給人撲面而來的威嚴陣勢。而且南埠士兵的裝備都是一流,用優質鐵礦,高爐鍛造出來的武器,更不是王都虎賁自備兵器能相比較的。所以王都虎賁想給南埠軍隊留下威武之師的想法落空了。
驃騎大將軍一直到進了理事府府,由姜圭幫他看過身體,喝過藥湯,用了點晚膳,精神恢復了一點後,他才發覺主持蔚山地區政務的魏慎一直沒有出現。
「魏文宰呢?」驃騎大將軍盯著魏仁詢問,這麼一盯,驃騎大將軍才發現魏仁眼睛微紅,其他的貴族們也是強顏歡笑,心不由一擰。黃鐘被楚朝輝特意關照,跟驃騎大將軍隱瞞了公子光身體中毒,只說公子光身體不適。
魏仁聽到驃騎大將軍詢問起魏慎,再也忍不住悲傷,掩面痛哭,公子光身歿後,魏慎守在公子光靈柩前不肯離開。
「大將軍!蔚山君前兩天已經薨歿。」鄭鈺銘鼻子發酸,到現在,他都不能接受公子光已經離世。
「什麼?」
驃騎大將軍腦門『轟』地一響,只感覺自己沉入深淵,千辛萬苦帶著千餘虎賁輾轉千里來到南埠,沒想到竟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有了靈魂人物,吳王和自己家族的大仇以什麼名義去報?難道漪姬的陰謀就這樣輕輕鬆鬆得逞?
想到這裡,驃騎大將軍痛呼一聲:「天要亡我大吳嗎?」
「大將軍放心,蔚山君雖然慘遭漪姬毒手,可是公子明還在,蔚山君臨終前,將復仇大業的擔子交給公子明瞭。」楚朝輝見鄭鈺銘只顧得傷心,還不表明身份,連忙上前說明。
「公子明?」驃騎大將軍環顧左右,哪裡來的公子明?公子明明明在十一年前歿了。
「不錯,上天雖然給了吳國大難,可是也賜了吳國淑質英才,有公子明的帶領,吳國不但很快會撥亂歸正,以後更會振興大業。」王頡跟鄭鈺銘相處時間越長,對鄭鈺銘越有好感。而鄭鈺銘治理下的南埠,讓王頡看到仁道在吳國實現的可能。
一個人總是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王頡怎麼也不料不到公子光對漪姬刻骨的仇恨,會讓他不惜混淆王族血脈也要達到目的。而魏仁為了魏族的將來,率先肯定鄭鈺銘的身份,達城的其他貴族,有些因為利益已經跟鄭楚綁在一起,樂見鄭鈺銘成為一國之主,有些是盲目相信自己的主公,認為公子光不會造假,而去年豐收節使團的貴族們又推波助瀾,這些都讓王頡堅定地相信鄭鈺銘的公子身份。
「撥亂歸正,振興大業?」驃騎大將軍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他使勁眨了下眼,發覺自己腦袋開始發暈。
「大將軍旅途勞累,還是先去休息吧。」楚朝輝好似非常擔心,立刻上前一步扶住驃騎大將軍,不由分說,用力把驃騎大將軍送進內室休息。
驃騎大將軍躺在軟塌上恢復過來,睜開眼發現余奎正站在軟塌前。
「余壯士……」驃騎大將軍想開口質疑鄭鈺銘的身份,對余奎,他有著感激之情,不是余奎捨命相救,穎氏一族已經滅族了。
「大將軍,請看王先生起草的討伐奸妃的檄文。」余奎不等驃騎大將軍發問,就捧著一紙長卷奉送到他的面前。
「討伐檄文?」驃騎大將軍接過長卷,長捲上的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內容先是細數漪姬罪狀,接著是頌揚蔚山君和公子明品格,然後號召吳國貴族聚在公子明的大旗之下起兵,共同討伐漪姬奸妃和姜大夫等逆臣。
「檄文已經印刷了上千份,兩天前已經派人送往各地,離蔚山最近的幾個封主看了檄文後,立刻帶著私兵來投效了。」余奎在驃騎大將軍閱看檄文時,仔細觀察驃騎大將軍的臉上表情,驃騎大將軍的表態非常重要,老將軍可以對鄭鈺銘的公子身份起到定音作用。
現在來投效的幾個封主都是小封主,帶來的私兵只有百人之多,兵不多,只是象徵意義大,這代表人心。王頡的檄文寫得相當有文采,沒有哪位貴族在看了檄文後不動容的。檄文中對漪姬的聲討並非無的放矢。
漪姬利用山匪謀害,派遣死士潛伏放毒,勾結唐國國主調走王城虎賁,都是有證有據,連漪姬手中的掌握的太子勾結母舅國主私割城池的密信,都被王頡以此推斷為陷害。
如果驃騎大將軍再站在鄭鈺銘身邊伸臂高呼一聲,楚朝輝那句眾口一詞,積非成是要實現了。
驃騎大將軍看檄文看得兩手發顫,王都大亂之夜,家人被屠殺的慘景又在眼前浮現。
「明日老夫去達城弔唁蔚山君,另外,老夫想見見魏文宰。」
「明公子早就安排了車輛,不過兩位小將軍病情嚴重,還是留在這裡醫治吧!」余奎建議。
「好!就這樣吧。」驃騎大將軍滿臉憔悴,他現在就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余奎聽到驃騎大將軍的應承,心放了下來,驃騎大將軍沒有反駁他對鄭鈺銘的公子稱呼,而且肯把兩個孫子留南埠,這是準備承認鄭鈺銘的身份,不過在承認身份之前,他還得和魏慎碰個頭,防止蔚山貴族是被鄭楚兩人要挾了,才不得不擁戴鄭鈺銘。
余奎在驃騎大將軍這裡完成使命,受到鄭鈺銘和楚朝輝的高規格迎接。
「余奎參見主公!」即使鄭楚兩人用了接待名士的禮儀來對待余奎,余奎依然對著鄭楚兩人行了臣禮,兩年多時間,南埠的發展變化讓余奎吃驚,這讓余奎更加確定自己沒有跟錯主公。
「余先生大才,我兄弟二人得先生就如得半個天下。」楚朝輝將余奎攙扶起,把余奎拉到木椅上坐下,南埠理事府中的許多傢俱都是二十一世紀的傢俱式樣。
鄭鈺銘親手泡了杯好茶端了過來:「今天又能給先生泡茶了。」
「余奎謝兩位主公相厚。」余奎接過鄭鈺銘手中的綠茶,心中感動得要死。
鄭楚兩人來自二十一世紀,平等待人的觀念深入骨髓,對待余奎這樣的難得人才,尊重舉動發自內心,跟余奎相處時,自然而然就表現出來了。
余奎激動過後,簡單匯報了東司馬和南司馬兩不相幫的態度。
「先生累了,先在南埠休養兩天,以後還要先生為吳國出力。」楚朝輝有很多事想問余奎,但余奎兩年多的間諜生涯,一直是行走在刀鋒上,精力用掉無數,本來很壯實魁梧的一個人,現在竟然顯得有點消瘦。
「兩位主公但有差遣,余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先生,這是你的酒坊地契。」余奎離開時,鄭鈺銘塞給余奎一張硬紙,那是余奎的酒坊拆遷後重建的酒樓,酒樓由山谷奴隸代為管理,不過房契和酒樓經營利潤都在余奎名下。
余奎接過地契揣在懷裡沒有細看,在他心裡,自己那小小酒坊拆了就拆了,余奎根本就不知道現在酒樓面積是原來酒坊的二十幾倍,一年盈利數目相當於一個中等封主全年賦稅收入,他已經是南埠僅次於吳大的大富翁了。
鄭鈺銘和楚朝輝搗鼓出紙張後,活字印刷當然也被他們提前製造出來,王頡的檄文就是活字排版,用油墨印刷了幾千份,不但送到各個封主的封邑上,許多城市和大鄉村都派人張貼,務必讓每個吳國人知道漪姬作惡行徑,當然,同時也宣揚下鄭鈺銘的公子明身份。
封主們在接到王都的詔書後不久,就收到達城發來的討伐檄文,有一部分封主在討伐檄文到達前已經動身去王都弔唁,沒有動身的封主看過討伐檄文後,不是保持中立,就是召集私兵趕赴達城響應號召。
漪姬在王都等到吳王出殯日,來弔唁的封主不到總數的三分之一,這讓漪姬大出意外,也打得心中篤定的漪姬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