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余奎在山谷呆了半個月後,便帶著大壯去了吳國都城康。余奎對外身份是個陶瓷老闆,所帶的商品就是山谷中剛研製出的一批瓷器。
商代的時候,人們已經燒製出釉陶胎質薄,硬度高,胎釉結合緊密吸水率低的瓷器,這些瓷器因為燒製溫度太低,燒製出來的瓷器顯得很粗糙,這種瓷器稱為『原始瓷器』。這時候的人們使用的生活器具,除了青銅器皿就是這種原始瓷器。真正的瓷器是在唐朝中期出現,唐代富有盛名的唐三彩是二者之間的演變時期作品。
鄭鈺銘從電腦中打印出來的資料裡翻到燒製瓷器的簡單步驟,砌了保溫窯爐,使用山谷北部富含的石英瓷土做胚(北部的石英石也是製作玻璃的原料),用鼓風增氧,將燒成溫度增高到1200度,給瓷胚上釉,試驗燒製出了白色和青色瓷器。
這個時空的人們還不知道使用煤炭做燃料,只知道用煤晶雕刻成工藝品,遼寧省新樂古文化遺址中,就發現有煤制工藝品 。
瓷器的燒製溫度必須在1200度以上,鄭鈺銘在達城周圍沒有尋找到煤炭,山谷使用的燃料是優質木炭,燒製優質木炭很費木材和人力,所以燒製瓷器代價很大,山谷的瓷窯燒出的瓷器非常之少。
這些瓷器燒出後,鄭鈺銘沒打算在達城周圍出售,本來準備找個可靠的商人到遠方諸侯國高價出售,現在余奎要去吳都城康,這批瓷器便交由他帶去做經營物品,當然,為了不讓外界人知道山谷產瓷,余奎帶去的瓷器聲稱是從南方商人那裡購得,南方商人又是從南方海外海島購買得到。
余奎走後不久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在這個時空,八月十五不叫中秋節,而是叫月節。本來是古代帝王祭月的節期,起源於古代對月的崇拜、月下歌舞覓偶的習俗。發展到耕種社會後,因為再過一個月將是秋收,這個月節慢慢演變成對月祈盼豐收、幸福。
鄭鈺銘和楚朝輝每個月都會去達城拜見蔚山君,每次去必備禮物。月節是個很盛大的節日,隆重程度僅次於春節,這次兩人去參加達城城主主辦的月節,貢獻的禮物很豐厚,花紋精美的黑色、青色、白色提花布各三匹,一騾車的白紙,防治瘟疫的青蒿丸,兩筐紅薯。其中的黑色提花布是專為蔚山君染制。
大秦以黑為貴,大秦剛建國時,只有天子可以用正黑顏色製衣冠,諸侯國的國君只能用淺黑色。隨著大秦對諸侯國的控制越來越薄弱,諸侯國對天子的禮儀遵守越來越隨便,不但諸侯國君使用正黑色的錦帛製衣,諸侯的兒孫也使用上了正黑色。所以在大秦,你要看到誰穿了黑色衣冠,那人不是諸侯國國君,便是諸侯國的王子王孫。
月節從八月十五的已時(北京時間09 時至11時)正式開始,要到亥時(北京時間21時至23時)才會結束,對這時空的人們來說,是名副其實的日夜狂歡。
這次跟隨鄭楚兩人去達城的人數最多,有吳大夫妻、霍家兄妹、衛青和口技藝人兼教師範津、巫醫姜圭。
帶吳大夫妻去是想提高吳大夫妻的身份,帶霍思華去是想讓這個女孩見識下大場面,帶范津去是需要范津在月節上獻藝,巫醫姜圭是自己主動要去的,他想去達城跟其他醫者作醫術交流。
山谷中赴節的人天不亮就起床,鄭楚兩人和霍思中、衛青騎著馬匹,其他人坐在裝貨的三輛騾車上,在縫隙出口山坡下和吳大夫妻會騎後,一行人馬車便浩浩蕩蕩朝達城駛去。一路上有許多平民百姓朝著達城步行,這些人穿著自己最好的衣物,年輕姑娘們把自己的所有飾品都戴在身上,頭上還插著各色鮮花,其中又以菊花為主。菊花在古代象徵著高潔的品質,是人們最喜愛的一種花卉。
南埠赴節的一行人走在路上非常顯眼,除了所騎的馬匹告訴人們,這隊人群身份尊貴,鄭鈺銘和楚朝輝出眾的儀表更引人注目,一路遇見的行人總是一邊把手中鮮花野果投擲他們,一邊嘴裡大聲吟唱著讚美詩詞,讓鄭鈺銘意外的是,年紀大的老夫和老婦也是如此舉動。這時候的人們大膽直率,愛美不分年齡性別,漢民族的含蓄是以後才有。
「鄭知事!」
車隊走到離達城最近的丘莊,碰到了郭氏一族參加月節的車隊,郭虎賁一馬當先騎在前面,眼睛瞥見鄭鈺銘一行,連忙打馬追了上來。
「郭虎賁!別來無恙!」鄭鈺銘在馬上朝郭虎賁拱了拱手,臉上有點尷尬,這個郭虎賁不論在何地看到他,都會想盡辦法湊過去搭話,如果是普通搭話,鄭鈺銘不介意,可郭虎賁盯住的目光太過灼熱。
「郭虎賁!一月沒見,更加英武了啊!」楚朝輝嘴角往下一拉,掉撥馬頭擠進兩人中間。
「嘿嘿!楚知事!」郭虎賁一見插過來的楚朝輝,發覺自己剛才沒有和這位知事打招呼,連忙補了禮節。郭虎賁很不喜歡呆在楚朝輝旁邊,這個海外人長得太高大太魁梧,給他一種威脅的感覺。
「郭虎賁是帶隊到達城過月節的嗎?」楚朝輝和鄭鈺銘的馬匹都停住不動,帶領郭氏家族去達城過節的只有可能是郭氏族長,楚朝輝有意這麼問郭虎賁,暗指郭虎賁失禮,在本族族長還沒有上前說話就搶先來閒聊。
郭虎賁還沒來得及回答,後面馬車上的郭氏族長已經開口詢問:「前面可是南埠知事?」
郭族族長年紀已經五十出頭,坐在兩匹棕黃色馬拉著馬車上。
「南埠知事見過郭理事。」楚朝輝和鄭鈺銘下馬朝著郭族長行禮,他們兩人官位等級比郭族長低一級,在馬上見禮是不禮貌的。郭族長本人很得魏慎信任,郭族是達城地區有實力的三大貴族之一。
「兩位知事不要多禮,郭某在這裡要感謝兩位贈於郭氏的青蒿藥丸,有此良藥,郭氏封地今年沒有人因為瘧疾死亡。」
郭族長和魏慎一樣留著長鬍鬚,魏慎留的是一把美須,郭族留長的鬍鬚是稀稀疏疏的山羊鬚。
鄭鈺銘讓姜圭煉製了大量青蒿藥丸,每月除了送出三分之一去魏慎那裡當貢品,三分之一自用,其他三分之一分送了幾大貴族。郭氏作為達城三大家族之一,當然在贈送之列。每年天氣轉熱出現蚊蟲的季節,多是瘧疾集中感染的季節,達城地區每年因為瘧疾要死掉好多人,今年出現了青蒿藥,達城百姓死於瘧疾的病人人數數量前所未有的減少。加上鄭鈺銘幫助貴族們建造了水利工具水車灌溉,郭氏族長對鄭楚兩人印象非常不錯。
「郭族長不必把這小事放在心上,藥丸用完儘管跟南埠開口。」鄭鈺銘做起好事不遺餘力,騾車旁的姜圭聽得臉上肌肉一抽一抽,他和自己的藥徒,每天一半的時間都放在煉製藥丸上了,就為了滿足鄭鈺銘在達城揮霍善舉。
「哈哈!兩位知事爽快,郭某也就不客氣了,以後藥丸用完必定派人去南埠討要!」郭族長捋著山羊鬍須大笑。
「伯父,以後就派侄兒前去南埠。」郭虎賁在旁聽了,連忙湊到郭族長面前請命,他想多些機會見到鄭鈺銘。
郭族長拿眼狠瞪了自己這個有點二的侄子,沒有理睬他的請命,只是邀請南埠車隊跟郭氏車隊一起同行。
所有的貴族車隊都在達城太廟集合等候。南埠車隊和郭氏家族到時,貴族們已經來得差不多了,鄭楚兩人和這幫貴族又是一通寒暄。
上午九點,蔚山君公子光身穿一身黑色寬袖深衣,頭戴高冠,兩側有組纓下垂繫於頜下,腳踏厚底布鞋,率領著達城官吏和太廟祭祀出現在眾人面前。
「鄭卿、楚卿,來光身邊。」蔚山君一眼就看到鶴立雞群的鄭楚兩人,當即親熱招手。
「參見城主!」鄭鈺銘和楚朝輝連忙走到蔚山君身邊參禮。
「兩位免禮!鈺銘,你就跟在我旁邊。」蔚山君擺手讓兩人免禮,拉住起身的鄭鈺銘左手,讓鄭鈺銘走在他右側,至於楚朝輝,只能落在蔚山君後面,蔚山君的左首是魏慎。
蔚山君在進太廟之前,一直和鄭鈺銘絮絮叨叨,走在他左首的魏慎垂目不語,跟在蔚山君後面的楚朝輝面無表情。
對於蔚山君的親熱態度,鄭鈺銘本來已經有點習慣,可是今天場面隆重,蔚山君對他舉動依然和往常一樣,這讓鄭鈺銘很不自在,幾千雙眼睛都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蔚山君舉動自然不曖昧,鄭鈺銘有種要落荒而逃的感覺。
在太廟大門前,蔚山君放開鄭鈺銘的手,整了下衣冠,才跨過太廟高門檻進去,跟隨在蔚山君身後的百官按品級依次進入,鄭鈺銘知趣地落後幾步,和楚朝輝一起跟在郭族長和陳氏族長陳蒙後面進入。魏慎看在眼裡,滿意地微點了下頭。
達城太廟裡供奉著吳國國王的祖先,祭拜禮儀很繁複,在祭祀的唱禮下,貴族們在太廟裡跟著蔚山君跪拜,平民百姓在廟外跪拜。祭拜時,除了祭祀的唱喊聲,太廟內外除了衣服發出淅淅嗦嗦
聲,再無其他雜音,鄭鈺銘和楚朝輝都不信神靈,在這樣莊嚴的環境中,不由自主態度跟著肅穆。
太廟祭拜完,便是向祖先燎祭。太廟裡敬獻的祭品是活蹦亂跳的牛、麋鹿、羊、豬、雞,玉和錦帛。動物被放到架在太廟空地上的薪柴堆上燎燒,玉和錦帛也置在上面。蔚山君在燎燒的火堆前,帶領全城百姓再次跪拜。跪拜完畢便靜守在火堆旁,等火堆熄滅,祭祀上去察看發出『大善』的卦語後,參加祭祀的百姓才齊聲歡呼,熄滅的燎祭卦象顯示了祖先對達城供奉的祭品很滿意,預示了今年的秋收將有大豐收。
燎祭完後的程序是各地貴族向達城城主敬獻貢品和禮物,敬獻東西依然按照官位高低來進行。每個貴族都會敬獻上自己封地最好的物產和寶貝,這個敬獻活動是在全城百姓的目光下進行,所以貴族們準備敬獻的東西都是精心準備的,誰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顏面。貴族們每一次到蔚山君面前的敬獻,都要引起人們的熱烈議論。
南埠進獻的東西貴在新穎,別緻,南埠提花布就不說了,這已經是公認的精美。潔白的紙引起人們很大興趣,兩筐紅薯引起了蔚山君的好奇,當知道紅薯煮熟或者烘烤後味道香甜可口後,蔚山君當場下令要在今天晚上的狂歡宴上享用一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