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奶奶是個邪乎人

吉祥娘收拾了大錢，在炕櫃裡剛放好，就聽到外面一聲咳嗽，門簾一撩，又一個人進來了，吉祥在心裡有些雀躍，是不是又是個送錢來的？雖然明知道親戚間的錢是今天你給我，明天我給你的，卻也忍不住有些財迷的想要得到的多一些。

「老2媳婦啊，吉祥那丫頭怎麼樣了？」那人進了門以後，站在了門口的地方，也不急著向前走，開口問道，聲音拉得老長，語氣中帶著淡淡的不以為然。吉祥認出這聲音，就是吼春芽娘下廚做飯的人，看著她花白的頭髮挽著個髮髻，額頭上綁著個黑色的髮箍，圓圓的臉盤上一雙三角眼睛吊吊著，配上滿臉的這皺紋看起來有些凶悍的模樣，身上穿著深藍色的棉衣，腳下打著綁腿，手裡握著一根長長的煙袋鍋子，正斜著眼看著炕上的吉祥。

「娘，您來了，您老快坐！」吉祥娘看見婆婆大人來了，猛的一驚，又想到剛剛已經將大錢都收拾齊整了，炕邊的碗也沒有絲毫雞蛋羹的痕跡，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裡，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忙上前兩步攙著婆婆往炕邊走。

「我就不坐了，看看你們家吉祥沒事啊，老婆子我就走了。」老太太看著吉祥正看向自己呢，撇了撇嘴角，吧嗒一下抽了口煙，哼了一聲，拿著煙袋鍋子指著吉祥，「這丫頭啊，看著也沒啥事，平日裡老2家的，你也別那麼慣著閨女了，賠錢貨，又是個傻的，有那好吃的好喝的，還不緊著我的小孫子？」這老太太的樣子，讓吉祥不由得想起來小時候看的西遊記裡頭的老狐狸精，那神態那身段，嘖嘖嘖，完全的現場版啊。

老太太轉頭看向虎頭虎腦的小五福，「來，五福啊，來奶奶身邊來坐，奶奶給你帶好吃的來了！」說完這話，逕直看向五福去了，連個眼神都吝惜丟給吉祥。「娘，娘的教訓兒媳記下了。」吉祥娘在旁邊陪著說話，臉色卻不以為然，只是老太太背對著自己，什麼都看不到罷了。吉祥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唯一的親閨女，自己不疼誰疼？雖然心裡不平，卻也沒有當面頂撞長輩的道理，吉祥娘暗自生著氣，卻還得繼續跟婆婆搭著話，說著小五福平日裡頭的趣事，逗婆婆開心。

就這麼說了足有一刻鐘，老太太喜歡夠了孫子，一袋煙也抽完了，這才拿起煙袋鍋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把煙灰稀里嘩啦的磕到了地上，然後挑了挑眉毛看著吉祥娘，「我說老2家的，咱們家這情況你也知道，光靠著幾個男人在地裡拚死拚活的刨食吃，可比不得大戶人家雞啊魚啊的，就連雞蛋都是有數的，就說今天吧，家裡的老母雞怎麼就沒下蛋呢？」吉祥聽到這話心中一凜，自己這奶奶可真夠邪乎的，為了一個雞蛋就質問上了？

「娘，可能是天冷，才沒下吧，等開了春天暖和了，那老母雞就能下蛋了。」吉祥娘早有準備，態度誠懇的回了老太太的話，看起來臉不紅心不跳，似乎作戰經驗豐富。只是，吉祥心裡如擂鼓一樣，想要看看剛才吃雞蛋羹的碗裡有沒有露出破綻，又怕奶奶從中看出什麼來，只好攥緊了小手低著頭不動彈。

好在奶奶說了幾句不疼不癢的話以後，瞟了一眼自己最中意的兒媳婦，敲敲煙袋鍋子就出了門了，臨走說了一句，「你們啊，也別怨老婆子我摳門，咱們家就這些米糧，要是用的多了，來年保不準就要挨餓啊！」那聲音有些老氣，說的話卻揪住了吉祥的心。

「是，娘您都是為了我們好，我們醒得。」吉祥娘忙就著這話題往下說，見老太太笑了笑出了門，吉祥娘長出了口氣，轉身進屋拍了拍吉祥的後背，「閨女啊，可別怕，娘護著你，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的！」然後又自言自語一般的嘀咕著往外走，「家裡頭能找出什麼掙錢的道道來呢？這日子也太緊巴了些……」

當天晚上，大福他們從荷塘打了葦子回來以後，撿那些乾淨又勻溜的拉到堂屋裡晾著，那些破破爛爛的都堆在院子裡攤開了預備著燒火用，收拾完了這些，哥哥們才一個個的回了屋，從炕櫃上拿下來薄薄的被子準備睡覺了。

油燈底下，大福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厚，卻仍然被凍得不輕，一個個凍得有些發抖的樣子，吉祥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幾個哥哥，這就是自己的親人呢，想著想著就泛起了笑臉。吉祥笑起來一臉燦爛的樣子讓大福他們好不驚異，見妹妹沒有平時傻傻呆呆的樣子，反而笑得像春天的花兒一樣好看，大福湊到吉祥的面前，「吉祥醒來以後變得不一樣了呢，你看她笑得多好看啊，一點都不傻。」剩下的幾個兄弟也紛紛點頭，一個個都很開心又靦腆的笑著，對於吉祥好了而且看起來不傻了十分開心。

「呦，打外邊就聽到你們笑了，有啥好事啊？」忽然一個粗壯的漢子撩了門簾進了屋，摘下狗皮帽子撣了撣放在一邊，笑著看著炕上的娃兒們。

「爹！」「爹！」炕上的男孩子們紛紛喊人，叫的那漢子朗聲笑起來，他邊笑邊往炕邊走，忽然一個輕輕軟軟的聲音，也喊了一聲「爹」，讓這粗壯的漢子，頓住了腳步，有些激動的回過頭來，看向坐在炕梢正怯怯瞅著他的吉祥，「好好好……我閨女會叫爹了！」那漢子聲音有些顫抖，三兩步搶著就走到吉祥面前，「來，閨女，來叫爹！」語氣急切聲音洪亮，這些卻都遮不住他已經紅了的眼眶還有已經顫抖的聲音。

「爹！」吉祥被他的熱切和激動感染了，克制住心中忽然湧出來的孺慕之情，清清亮亮的叫了一聲爹，惹得吉祥爹哈哈大笑，抱著小吉祥連聲叫著好閨女。

「好啦好啦，笑得外面都聽到了！」吉祥娘撩了門簾子進來，看著吉祥爹興奮的樣子，不由得笑彎了嘴角，「小點聲，別吵了娃她爺爺奶奶休息，啊！」吉祥娘收拾了東西，打了水給吉祥爹洗臉洗腳，又問了下網的情況，惹得男孩子們興奮得不行，好不容易安撫了他們興奮的情緒，又再三保證下了的漁網收網的時候會帶著他們一同前去，這才安置了孩子們睡覺，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