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第二章

　　“仲尼，你跑哪兒去了？打你手機轉秘書台，打你座機沒人接，你不會被我大紅包嚇得逃命去了吧？不要紅包了，但我結婚你一定得到場啊，不然我跟你沒完。”

　　“仲尼，你死哪了？給個信兒行不行？”

　　“我X，仲尼！再不接電話就報警了！”

　　“仲尼！我可告訴你……”

　　聽完語音信箱裏幾十通留言，孔秋花了半個小時積聚勇氣，然後撥通余樂陽電話。電話只響了兩聲，對方就接聽了。

　　“孔仲尼！你死哪去了！我明天就結婚了，你人呢！”

　　“冷靜冷靜，聽我說。”

　　“你在哪？怎麼亂哄哄？”

　　“為了你大紅包，我接了個國際大case，現在在機場，一個小時後去法國，是和兩家世界時尚奢侈品雜志合作。之前一直在忙這個事，我連上廁所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打電話了。很抱歉，你的婚禮去不了了，你的大紅包已經轉賬至你的賬戶，注意查收，不要嫌少。代我向桃桃說聲對不起，你們婚紗照我一定親自操刀。”

　　“我X啊，你最好的朋友結婚你竟然不來？！”

　　“你以為我不想去嗎？這次卡爾．拉格斐都要出面，我如果不去，以後就別想在圈子混了。”

　　“誰啊？”

　　“香奈兒的藝術總監。”

　　“呃，很厲害？”

　　“時尚圈老佛爺、凱撒大帝，你說厲不厲害？”

　　“那，你肯定來不了了？”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次機會難得。阿，有電話來，樂陽，我得挂了，先祝新婚快樂。對了，換工作了，回來詳細跟你說，挂了挂了。＂

　　　“換什麼工作了？回來一定給電話！”

　　　“OKOK.”

　　挂了電話，孔秋捂著胸口猛喘氣，隨後又關了手機。摸過遙控器關掉電視，孔秋枕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他這幾天確實很忙，卻不為了什麼大case。新公司的老板很慷慨，畢竟國際公司在亞洲的分公司，給出的條件很優渥。他也沒有再提什麼額外條件，他只求能離開C市，遠遠地離開余樂陽。余樂陽不圈內人，所以他的謊言可以輕易地騙過對方。等他“忙”完了，他再告訴余樂陽他已經離開了C市，或者，就這樣失去聯系也好。起碼在他沒有徹底放下之前，他還不要見余樂陽的好。

　　緩緩地轉過腦袋，看著自己陌生的新家，孔秋的心鈍痛。拋開了，都拋開了。房間裏的設備應有盡有，可卻只覺得空蕩。沒有了有著他和余樂陽回憶東西，心裏空空的、涼涼的。但那些東西本來就不該屬於他，再痛苦也得全部丟掉。

　　看看表，還有10個小時就明天了，明天，余樂陽就要結婚了，自己的暗戀也要畫上句號了。蜷縮起身體，孔秋難過地躺在地毯上，希望有人能來打暈他，等他醒來時，已十年後，他已不會再這麼痛。

　　※

　　窗外，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似乎為了襯托孔秋此時的心情。坐在餐廳的角落，孔秋喝下一杯紅酒緊接著再灌下一杯啤酒。他不喜歡喝啤酒，不單單不喜歡啤酒的味道，還有喝了啤酒後漲得難受的胃。不過今天，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想盡快醉，酒混著喝很容易醉。

　　四瓶啤酒、一瓶紅酒很快見底，孔秋捂著漲得難受胃怎麼也喝不下杯子裏紅酒了。打個酒嗝，他勉強咽下嘴裏的紅酒，手抵著下巴撐住發暈的腦袋，孔秋嗤嗤地笑起來，終於暈了。中午了，新娘子已經接進家門了吧。

　　“嗝。”捂住嘴，壓下欲嘔的感覺，孔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肚子漲，要去廁所。

　　扶著牆壁腳步不穩地找到洗手間，解決了內急，孔秋又腳步不穩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撲通一聲坐下，他拿過紅酒瓶又倒滿酒，今天他就醉死在這裏了，家裏太冷，他不想回去──外面經過女人打著雨傘，穿著熱褲或短裙。

　　仰頭一口喝完酒，孔秋對不准焦距雙眼發現過往的行人總會在他的車子旁駐足停留一會兒，還指指點點說著什麼。他的車怎麼了？摸摸車鑰匙，還在。這時，走來一對情侶，又對著他的車看了會兒，還搖了搖頭一臉的惋惜。孔秋醉了，但還有絲清醒。是不是他的車身被人劃了？這種事不沒有過。

　　撐著站起來，拒絕侍者的攙扶，孔秋霧裏看花地走了出去。來到自己的車前，他瞪大眼睛仔細看，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什麼異樣之處。

　　“那只貓好可憐哦。”

　　“死了吧？”

　　“它好像還有呼吸。”

　　“哎呀，別管了，看樣子活不成了。”

　　“可它的毛色很獨特呀，沒有見過呢。”

　　“走了走了，碰到死貓很不吉利的。”

　　貓？死貓？什麼死貓？孔秋醉醺醺地抬頭，接著醉醺醺地順著旁人視線往車下看。這一看不要緊，孔秋酒醒了一半。一只貓躺在他的車身下，准確說一只後腿血肉模糊，身下還有一灘血貓！

　　是他壓的？！孔秋第一時間這麼想。立刻跪下，探探那只貓的鼻息，還有呼吸。沒有去想該不該理會，孔秋脫下襯衣，輕輕地抬起貓的身體，把襯衣塞到它身下。手沾到了血，孔秋的心一陣收縮，自責不已。一定他壓的。

　　“小家夥，對不起，你要挺住啊，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摸摸貓腦袋，要挺住啊，孔秋慢慢提起襯衣。起來時候，腦袋一個眩暈，趕緊靠在車上。糟糕，他喝太多了。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孔秋快速走到副駕駛座車門邊，打開門，把貓輕輕放在座位上。

　　“小夥子，那只貓不撞，別人撞的。我看它不行了，你別管了。”街旁鋪子老板好心地對孔秋說。孔秋愣了下，然後朝對方笑笑：“沒關系，貓有九條命，帶它去醫院，它也許能活下來呢。”

　　關了車門，孔秋快速繞到另一邊，貓有九條命，上了車。

　　用力拍了幾下臉，再晃晃頭，孔秋綁好安全帶，發動車子，心裏祈禱不要被交警他查到酒後駕駛，也祈禱自己能清醒地把車開到寵物醫院。

　　“啊！醫院！”

　　手慌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孔秋撥出一個電話。

　　“張艾。”

　　“小張，告訴哪裏有寵物醫院？”

　　“寵物醫院？哦，康寧路上有一家‘仁心寵物醫院’，挺不錯，我家狗都在那裏看病，孔老師養寵物了？”

　　“啊，沒有，一會兒再說，我現在開車，謝謝啊。”

　　挂了電話，拿過GPS，努力保持清醒地找到康寧路上寵物醫院，孔秋一手摸摸貓的腦袋：“要堅持，堅持住啊。”

　　哪知，手下腦袋微微動了動，孔秋的呼吸瞬間停住了。貓咪緊閉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藍色的光芒散出，好像看著孔秋，也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

　　吐出口悶氣，不敢看已經染上血水襯衣，孔秋給對方也給自己打氣：“好孩子，一定要挺住，我們一起加油。”

　　踩下油門，，孔秋跟著GPS引導，往康寧路急速駛去。

　　※

　　事後每次想起那一天的事，孔秋都萬分後怕。喝了那麼多酒的他居然安全地抵達了醫院，還很清醒地告訴了醫生他在哪裏發現貓咪，貓咪當時的情況怎樣的。後來的事孔秋就不記得了，因為說完後他就癱倒在地上醉死了過去。

　　醒來時，他躺在值班醫生睡覺床上，身上還蓋了條毛巾被。還好他習慣在襯衫裏多穿一條背心，不然還真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腦袋仍然很暈，孔秋走出房間，還不等他出聲詢問，一位走過護士模樣的姑娘看到他後笑著說：“先生，您醒了？您真厲害，喝得這麼醉還能開車過來，不過以後可不要這樣了，太危險了。”

　　孔秋臉有點燙。“呃，謝謝，嗯，很抱歉。當時沒想太多。那只貓怎麼樣了？”

　　護士小姐不笑了，說：“傷很重，謝謝，如果能撐過今天的話就有希望。”

　　“那麼嚴重？”孔秋的心裏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護士小姐道：“貓咪的兩條後腿嚴重壓傷，傷到了腹部的內髒器官，有內出血的現象。這對小動物來說非常致命傷害。而且這只貓咪對抗生素有排斥，更加大了治療的難度。”

　　“能帶我去看看嗎？”

　　“它在無菌病房，您可以隔著玻璃看。”

　　“好，謝謝。”

　　跟著護士小姐來到無菌病房，無暇去感慨這家寵物醫院比人的醫院還要幹淨、專業，孔秋隔著門上玻璃看屋內情況。兩位穿著白大褂醫生正在給它治療，貓咪的腿和腹部已經纏上了紗布，躺在那裏很虛弱的樣子。

　　敲敲門，引起醫生的注意，孔秋招招手。其中一名醫生走了出來。

　　“先生，你醒了，好點了嗎？”

　　“我沒事了，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醫生摘下口罩，一位中年人。似乎知道孔秋要問什麼，他直接說：“貓咪情況不樂觀，但也不全無希望。貓的生命力很頑強，們會盡一切努力救活它，請你放心。”

　　“謝謝您，醫生。”孔秋不由得又看向病房內，希望那個小家夥能挺過來。

　　醫生觀察了一會兒孔秋，猶豫地問：“如果它能活下來，您願意收養它嗎？”

　　“嗯？”孔秋一時沒反應過來。

　　醫生道：“它就算治好了也可能會落下殘疾。這樣的貓幾乎沒有人願意收養，我們寵物醫院，也不能一直養著它。如果您願意收養它話就再好不過了。當然，我也不瞞你。收養腿有殘疾的貓咪會很辛苦，也需要主人對它付出更多的關心。”

　　孔秋愣了愣，然後笑了：“您盡管治吧，治好了它我就把它帶走。我能在那種狀態下發現它，說明它和我很有緣分。”

　　醫生也笑了：“這樣就太好了。沒有人領養的貓咪很可憐，它們需要人類的關心和保護。”

　　孔秋道：“雖然我沒有養過寵物，但很喜歡它們。”

　　※

　　站在門外又看了一會兒，孔秋交了貓咪的治療和住院費後就開車回去了。一直到回到家洗了澡，又睡了一覺，孔秋都沒有後悔自己今天看似沖動的決定。在余樂陽結婚的這一天，他撿到一只受傷貓，他相信，這是緣分。

　　“洗幹淨後，會一只很漂亮貓吧，毛色好像偏金色呢。忘了問公貓還母貓了。等它好了之後再問吧。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在床上自言自語發了會兒呆，孔秋拿過手機正要撥電，然後無奈地拍拍腦門，忘了和醫院要電話了。

　　“親自去看一看吧。”

　　換了身衣服，確定自己酒醒了，孔秋抓了個面包就匆匆出了門。老人家常說貓有九命，確定自己酒醒了，希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