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薛常雲棲番外四:廝守
魚撈很快送到了湖邊,僕從又離開去忙自己的事了。
薛常在雲棲不解的目光中給他遞過去一桿,自己手中拿著一桿,掀袍坐到了船邊,探目朝水中巡視一番,見碧葉叢中五顏六色的鯉魚正游得歡快,展眉而笑:「今晚吃我們自己捕的魚!」
釣魚倒是經常有,捕魚還從來未見他做過,雲棲聽了也起了興致,連忙跟著在他身邊坐下:「嗯。」
薛常側頭朝他看了看,見他神色間難得的輕鬆,只覺得心底柔軟,轉身拿過案几上的糕點,遞給他一塊,笑道:「我們比比誰撈得多,不許仗著功夫好欺負我。」
雲棲接過糕點,連忙搖頭:「不會。」
「也不許讓著我。」
雲棲搖完頭又連忙點頭:「嗯。」
兩人將手中的糕點捏下來一些扔進水中,各自使出了渾身解數。
薛常將魚撈一頭的網兜浸入水裡,將糕點碎屑對著最近的一條艷紅色鯉魚撒過去,見鯉魚被吸引過來,等它一口吞下後又順著網兜的方向繼續撒。鯉魚漸漸靠近網兜,甚至連帶著附近的魚也靠攏過來。
薛常見這條紅色鯉魚搖頭擺尾地進入陷阱,迅速將網撈提起,沒想到這鯉魚機警得很,一個縱躍就逃了出去,噗通一聲響,緊跟著就濺起不小的水花灑在衣擺上。薛常大為惋惜地長歎,一扭頭竟然見雲棲已經將一條捕到的鯉魚扔進了船艙。
雲棲連忙搖頭:「我沒用功夫。」
薛常笑起來:「誰說你用功夫了,來教教我。」說著便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動作看。
雲棲見他神色猶如頑童,早先在京城時笑臉下暗藏的戾氣早已不見蹤影,忍不住心中升起一絲喜悅,生怕將魚群嚇跑似的,低聲道:「鯉魚最擅跳躍,網兜不能入水太深,太深的話出水時間長,就給它留了逃命的機會。網在水中極為明顯,要一動不動,等提起來時須又快又穩,讓它來不及反應。」
薛常聽得饒有興味,學著他的樣子將網兜重新放入水中,繼續誘騙水中的魚兒。雲棲說的法子與垂釣異曲同工,不過垂釣是有魚鉤的,魚兒一旦上鉤便不易掙脫,網兜卻毫無束縛。
雲棲畢竟是練武之人,要說一動不動,薛常還真比不過,但是他勝在控制心境,屏息靜氣間嘗試了幾次,終於順利撈到一條大魚。
薛常大為開懷,眉飛色舞地將這條肥壯的鯉魚扔進船艙,哈哈大笑。沒想到這魚力氣大得很,尾巴一甩,直直從船艙裡蹦躂出來,一下子就將自己摔在船板上。薛常笑聲卡住,見這大魚鍥而不捨地尾巴又是一甩,轉眼就要蹦回湖中,連忙撲過去逮它。
沒想到他這一撲,動靜過大,大魚沒逮到,還讓它跳回湖中濺了一身的水。雲棲一驚,沒看清狀況就連忙從船邊站起來。結果這狹窄的小船就在兩人巨大的動靜中猛地一晃,不等雲棲有任何動作就一下子歪過了頭,翻了。
噗通噗通連著數聲,薛常和雲棲連帶著船上一應用具全部摔進了湖裡,雲棲大驚,生怕他被船磕到或是讓落水的東西打到,迅速將他往湖中心拉過去,焦急緊張道:「要不要緊?有沒有被碰到?」
「不礙事。」薛常抹了把臉,看著倒扣在水面上的小船愣了片刻,突然放聲大笑,將四周好奇湧過來的鯉魚驚得四散奔逃。
雲棲讓他笑得一臉莫名,眼眸中卻跟著他露出幾分笑意。
二人置身清澈的湖水中,四周是碧綠的荷葉與粉嫩拔高的荷花,一個毫無形象地大笑,一個愣頭愣腦不明所以地跟著露出淺淺的笑意。
湖中心沒有綠蔭遮蔽,薛常仰頭看了看天上毒辣辣的日頭,隨手扯了一片大荷葉扣在雲棲的頭上,見他怔住,笑瞇瞇地又扯了一片往自己頭上一扣:「這才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吶,這湖裡多涼快,哈哈哈哈!」
雲棲見他這模樣神似一隻放牛郎,風采全無,忍不住想笑,垂眼憋了憋,見到湖水中自己的倒影與他半斤八兩,終於忍不住抿著唇笑起來。
薛常低下頭湊過去看他,見他又想笑又想憋的模樣,忍不住捧著他的臉將他頭抬起來,笑瞇瞇地看著他:「想笑就放開懷地笑,忍著做什麼?我們回到江南不就是想過自在日子麼,再不笑我可要將你摁水裡去了。」
雲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薛常挑眉:「你不信?」
雲棲絕對相信他說到做到,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薛常一臉的不滿意,捏著他的臉頰,拇指按著他嘴角給他扯出一個弧度:「要這樣才對。」說完見他的臉都讓自己蹂躪得不像話了,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雲棲臉頰上的滾燙也不知是被他捏出來的,還是被熱浪烘出來的,心裡卻真的高興得很,見他笑得如此愉悅,禁不住也跟著彎起眼睛笑起來。
薛常露出滿意的神色,卻沒有鬆手,朝他靠過去一些,按在他唇角的拇指往中間游移,緩緩摩挲起他的雙唇來。
雲棲笑容頓住,腦中忽然炸開一般,烘熱一下子將臉上燙出了嫣紅的霞光。唇上的手指力道不輕不重,讓他心口亂得一塌糊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薛常與他越靠越近,彼此氣息交纏,看著他慌亂顫抖的眼神,感受著指尖下略顯單薄卻異常柔軟的唇瓣,垂眼看過去,忍不住按著他的下唇,微微掀開一道縫,聽著他失了章法的氣息,眼神瞬間幽暗,手指一鬆攬過他的腰猛地親吻上去。
雲棲下意識閉上眼,整個人倏然間魂飛天外,腦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只知道自己心如擂鼓,唇上的觸感陌生卻讓他失神到恨不得靈魂出竅,無數次旖旎卻難堪的夢境從腦海深處紛紛衝出,讓他慌得顫抖起來。
「別慌。」薛常貼著他的唇瓣,嗓音低沉沙啞中帶著明顯的溫柔與安撫,抬起一隻手,帶著清涼的湖水撫上他滾燙的臉頰,舌尖毫不費力地頂開他的牙關侵入進去。
雲棲輕哼一聲,腦中只餘眩暈,讓他在口中一番細細的品嚐勾得呼吸凌亂不堪,胸口起伏劇烈,感覺到兩人身子在水下緊緊相貼,禁不住全身都燃起了熱度,猶如火烤。
薛常早就讓他激烈的反應勾得下腹抽緊,卻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口中的親吻漸漸失去溫柔,逐漸化作霸道的肆虐與侵佔,舌尖在他口中愈發瘋狂地攪動舔舐,含住他軟滑的舌尖狠狠吮吸。
「唔……」雲棲喘息起來,向來有力的身子在他的親吻中癱軟得似水如泥,若不是被他摟著,恐怕會栽到水裡,兩隻手不敢摟著他,只能緊緊攥著他浮在水中的衣角。
一番纏綿到銷魂蝕骨的親吻將整片湖都染上了緋色,薛常氣息粗重地鬆開他的唇,一手仍舊緊緊摟著他,另一隻手摩挲著他的臉,滿目溫柔地打量他迷離的神色。
雲棲在他的注視下心頭一顫,迅速撇開視線。
「看著我。」薛常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碰了碰,低聲道。
雲棲顫著眼神看過來,猶如星辰的漆黑眸子浮著水光,瞳孔中溢滿掩飾不住的癡迷和深情,無法逃避。
薛常看得心疼,輕聲道:「我也喜歡你,你不要躲。」
雲棲瞪大了眼,讓這句簡單的話衝擊的腦中一團亂麻,神色間俱是吃驚。
薛常笑起來:「你這榆木腦瓜,現在驚訝什麼?我對你如何,你看不出來麼?」
雲棲習慣性抿抿唇,卻讓雙唇的酥麻激得心裡一陣蕩漾,慌亂地垂下眼,遲疑了半晌,低聲道:「你不是喜歡……白黎麼?」
薛常將他臉側沾水的髮絲撥開,靜靜地看著他:「自那日貢院外面碰到他之後,你看我可還像是惦記他的樣子?」
雲棲仔細想了想,默不吱聲地搖搖頭。
「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你既然說過我心如明鏡,就該清楚,我既然放手,必定是放得徹底。」
雲棲咬咬唇,點了點頭。
薛常又問:「那你可曾見過我出去尋花問柳、飲酒作樂?」
雲棲連忙搖頭:「當然沒有!」
「那你該知曉我的性子,不喜歡的人又怎會去碰,感情之事更不願隨意將就。既然我現在與你如此親密,就是打心眼裡喜歡你。你明白麼?」
雲棲眼中流光浮動,心口漲得厲害,忽然而來的幸福感讓他措手不及,點了點頭,卻仍舊有些迷茫。
薛常知道他這腦子轉不開,若是不給他說清楚,他能悶不吭聲地糾結一輩子,笑了笑,在水中捉住他的手,讓他摟在自己腰上:「你是不是想問,為何我以前不喜歡你?現在卻突然喜歡了?是不是還想問,上回有人提起親事,我說已有了心上人,那人是不是你?還有,為何我與你親近了那麼久,今日才告訴你我的心意?」
雲棲讓他一連串的話衝擊得頭暈目眩,詫異地張了張嘴:「……你怎麼知道的?」
「不難猜。」薛常拇指在他臉頰上蹭了蹭,笑道,「當年你來我家時才七歲,之後便與我形影不離。在我眼中,你一直是個半大的孩子,我想對你好,自然而然是拿你當弟弟來看,從未有過其他念想。但是自從猜到你的心思後,我才發覺原來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將你當做小孩子了。換一種眼光再看,你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雲棲讓他說得臉上滾燙,磕磕巴巴道:「我沒……沒有那麼好……」
薛常忍著笑,挑眉:「那你是說我沒有眼光?」
「不、不是!」雲棲連忙搖頭。
「我說的心有所屬之人除了你還會有誰?我是想著與你好好過日子,才辭了官回到這裡,在京城時便開始喜歡你了,你還當我心裡有另一個人麼?」
雲棲怔怔地看著他含情的眉眼,恨不得將他的話一字不落地刻在心上。
薛常雙手捧著他的臉看著他,輕笑出聲:「終於敢用這麼直接的目光看著我了,現在還當自己是下人麼?」
雲棲眼中映著湖水的碎光,轉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抿著唇搖了搖頭。
薛常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眸子裡的神采,頓時笑瞇了眼:「即便你是下人,喜歡我又有何不對?我喜歡你也不會在乎你的身份。只是你這尊卑之念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敢開口,我對你越好,你就越是誠惶誠恐,那我豈不是要將你往死胡同裡逼?」
雲棲再次搖頭,唇角嵌著一絲淺笑:「以後不會了。」
薛常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聽見他顫抖的氣息,忍不住將親吻移到他眉心眼角,淺淺地印著,透著憐惜,低聲道:「今後你我二人平等相待,可好?」
雲棲早已被驚喜衝擊得暈頭轉向,懵懵地點了點頭:「嗯。」
二人在湖中說了半晌的話,心結倒是解開了,可計劃中的鯉魚大餐卻泡了湯,只好等著明日再解饞。
伺候的下人見到他們渾身濕透著回來,嚇了一大跳,連忙去準備熱水給他們沐浴更衣。雖說泡在湖中涼快,可湖水畢竟不比燒開的熱水來得乾淨,還是需要清洗一番的。
他們二人同處一室,內外兩間,以往沐浴都是薛常先來,雲棲等他洗完了再換了水自己洗。今日薛常說什麼都要讓他先洗,見他不肯就直接將他推進去:「總是讓我先洗有什麼意思?剛剛才說平等相待,轉眼就被你拋到腦後了。」
雲棲撓撓頭,猶豫了片刻,說:「那我先洗、後洗也沒什麼不同,我習慣了後洗,還是……」
薛常見他聲音越說越小,揚著眉毛笑起來,「都知道爭辯了,不錯,那我聽你的。」最後幾個字是湊在他唇邊說的,說完了還順便親了一個,顯然心情愉悅的很。
雲棲心跳加速,轉身便要出去,被他一把拉住:「天熱,出了不少汗,你替我擦擦背。」
「嗯。」雲棲點點頭又聽話地轉過來,靜靜地在一旁站著,在他脫衣時只覺得心如擂鼓,半眼都不敢瞧。
雖然擦背不是第一次,可今日卻大為不同,他們剛剛在湖水中那麼親密,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氣息混亂,狼狽萬分。
雲棲將練功的定力都拿出來了,生怕自己一個手抖就讓他看出了破綻,異常認真地替他擦著,大功告成後偷偷呼出口氣,走出去時只覺得全身都快燃起來,簡直是落荒而逃。
輪到他洗的時候,薛常卻不出去,笑瞇瞇地站在一旁:「我幫你擦背。」
雲棲一愣,「不」字剛要出口又硬生生吞回去,想起先前一番話,咬著唇紅著耳根點了點頭,背過身去將衣裳一件件脫了,又不敢回頭看身後的人究竟在做什麼,著了火一般脫個精光迅速鑽進水中。
薛常眼神暗了暗,走過去抬起他的臉,猛地俯身吻住了他的唇,不管他如何吃驚,舌尖迅速撬開他的牙關探進去,箇中滋味剛剛品嚐過,簡直欲罷不能,纏住他的舌與他交纏,直到自己接近失控的邊緣才將他鬆開。
雲棲失神地喘息了半晌,讓他在額頭親了親才緩過神來,連忙趴在浴桶的邊沿上。
這一通擦背擦得簡直備受煎熬,雲棲咬著唇,只覺得後背的手隔著帕子一直燙到他心口,任何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會在他體內激起一股熱浪。他甚至不敢轉身,將身下昂揚的慾望藏在水深處,生怕被看到。
薛常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慢,看著他後背的曲線一路蜿蜒而下,氣息又粗沉了幾分,撈起桶中的水澆上去,看著他光滑的後背上水澤蔓延一片,忽然將帕子扔了,俯身就親了上去。
「嗯……」雲棲猛然瞪大眼,又瞬間失神,身子一陣不受控制的戰慄。
親吻一路下滑,到水面時頓住,薛常深吸一口氣,湊到他耳邊啞聲道:「雲棲,你喊我的名字。」
「昭言。」雲棲嗓音沙啞,顯然早已動情。
薛常迅速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一把將他從水中撈出,不等他反應就迅速將他打橫抱起,三步兩步將他放在了床榻上。
雲棲臉上燙得能點爐子,閉著眼不敢看自己暴露無遺的慾望,緊接著唇上一暖,耳邊嗓音低沉瘖啞:「你可願意?」
雲棲睜開眼,見到他眸中的深情與不加掩飾的慾望,只覺得身子更燙了,眼神頓時添了幾分迷離,毫不猶豫地點頭。
薛常對他溫柔地笑了笑,一把將帳幔扯下。
暖風輕鬆,珠簾脆響。
情深處若化籐葛,交頸癡纏;情濃處若化業火,焚燃滔天。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嗷!這兩隻的番外終於結束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