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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狐》第72章
72.薛常雲棲番外三:情濃

 回到闊別十七年的江南,住進了翻新重建的薛家故居,薛常斂去一身逼人的氣勢,唇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眉眼間的笑意安靜而溫和。

 抬手在柱子上拍了拍,看著面前曲折的迴廊輕歎一聲:「終於回來了……」

 雲棲抬起眼,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印象中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如此放鬆的笑容了,忍不住自己心裡也跟著高興起來,斂下眼眸應了一聲:「嗯。」

 薛常聽出他聲音裡難得揚起的情緒,轉頭看著他笑:「我們回來得倒是湊巧,正好趕上過年。你想吃些什麼?」

 雲棲愣了一下,道:「屬下隨意,大人想吃什麼?我下去吩咐人準備。」

 薛常微微挑眉,靜靜地看著他,見他在自己的注視下再次窘迫,忍不住笑意加深:「雲棲,我如今只是一個平頭百姓,你還要喊我大人麼?」

 雲棲抿抿唇,連忙改口:「公子。」

 「唉……如今薛家只剩我一人,我這是哪門子的公子?若是我往後年紀大了,你也要喊我公子麼?」

 雲棲再次愣住,神色間有些苦惱,顯然是被難住了。

 薛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見他頭越垂越低,忍不住雙手捧著他的臉將他頭抬起來,笑道:「我有那麼可怕麼?」

 雲棲臉上瞬間發燙,眼神都不知道放哪裡才好,慌亂道:「公子晚飯想吃什麼?我這就去給你準備。」說著掙脫他的手轉身匆匆忙忙離開。

 薛常手頓在半空,忍不住笑出聲:「我還沒說我想吃什麼,你跑得倒是快。」

 回來時正是年關,因此他們這兩日都沒閒著,布莊的生意一直由管事在打理,如今掌櫃回來了,必須要親自去看一看,將賬目理理清楚,薛常出自商賈人家,這些自然難不倒他。

 另外還有鋪子裡的長工、短工,年底該結的帳要結清,還須順便帶些年禮去探望一番。薛家是當地出了名的儒商,這是薛家數代下來的傳統,自然要繼承。

 不過薛常畢竟在官場摸爬滾打十幾年,圓滑世故方面與祖輩想比絕對是青出於藍,也沒有再墨守成規,該與官府走動的時候,還是會走動走動,分寸也知道如何掌握,不怕吃了虧。

 知府早已換了人,據說還算清正廉明。不過薛常是主動辭官的前丞相,餘威仍在,再加上他一人扳倒龐大勢力的手段與狠勁,知府想輕視他都難,知道他來恨不得倒履相迎,一通酒飲下來,賓主盡歡。

 天色擦黑時,外面飄起了小雪,一下子就將過年的氣氛烘托出來。薛常見雪下得不大,就揮揮手讓府中的車伕將馬車趕回去,自己和雲棲則撐著傘沿著狹小的街巷慢慢地往回走。

 雲棲朝傘柄上骨節分明的手看了一眼,道:「大人,我來撐傘吧。」

 薛常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斜眼看他:「你叫我什麼?」

 「……公子。」雲棲硬著頭皮,總覺得這稱呼有些生硬,懊惱道,「屬下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屬下?」

 「……雲棲。」

 薛常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來撐傘吧。」

 「是。」

 年底在外面走動的人極少,四周安靜得很,二人穿街過巷走了一會兒,雪越下越大,打在傘上起了「簌簌」之聲,不多久竟然漸漸刮起了穿堂風,風勢漸急,差點將手中的油紙傘掀起。

 「唉,還當是小雪呢,越下越急了。」薛常一邊說一邊拉著雲棲貼向稍稍背風的一側牆根,將他往裡面推,見他一臉焦急地想要往外面走,又將他推了回去,低聲道,「你撐著傘。」

 雲棲對於他的命令從來都是不問緣由地服從,只好乖乖在裡面走著,又依言將傘接過去,往他那邊傾了傾。

 薛常解開領口的綢帶,將身上厚重的大氅脫下來披到他身上,替他攏到身前準備將綢帶紮起來。

 雲棲腳步頓住,對於他的動作有些發懵,等他手指拉起綢帶時才猛地驚醒,急急攔住他的動作:「屬下練武之人,身子扛得住,大人快自己穿著!」

 薛常將他的手撥開,無奈道:「練武之人也是人,讓你披你就披著,又不是沒生過病。」

 雲棲自從跟了他以來,身子練得越來越好,至今也就生過那一回病,聽他忽然提起,頓時心虛,一個走神就讓他給繫好了,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想脫又怕他生氣,不脫又怕他自己凍著。

 薛常見他一臉躊躇,笑起來:「我沒事,很快就到家了。」

 「我……我也沒事。」雲棲本想說自己沒事可以不用穿,話一出口卻顯得有些笨拙。

 薛常眼中笑意加深,又重新拿過他手中的傘,攬著他的肩與他靠近一些,冒著風雪繼續前行。

 雲棲別彆扭扭地讓他攬著走了一段時間,到了當年設善堂的路口,忍不住側頭朝他看了看,見他面色如常,這才微微放心,又將視線重新垂下。

 「雲棲……」薛常低沉的嗓音在風雪中響起。

 雲棲疑惑抬頭。

 「當年你無家可歸時,就是在這些小巷子裡遊蕩麼?」

 雲棲沒料到他突然說這個,眼前浮現起當初他給自己遞包子的情景,眼中光影浮動,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如今我也是無家可歸之人,與你一樣。」

 「怎麼會一樣呢?」雲棲著急之下張嘴就灌了一口冷風,頓了頓又道,「公子有那麼大的家業,不算無家可歸。」

 「孑然一身,家業再大也只是家業,算不得家。」

 雲棲語塞,不知該如何辯駁。

 薛常側頭朝他笑了笑:「再說,如今這些家業都是掛在你名下的。」

 「本就是公子置辦的,等過了年,雲棲再轉回公子名下。」

 「不必,我要說的並非這個。」薛常攬在他肩上的手抬起來在他榆木腦瓜上彈了一下,見他一臉茫然,不禁柔下了聲音,「你當真認為我將你視作下人麼?」

 雲棲一臉認真道:「雲棲原本就是下人。」

 薛常突然停下腳步。

 雲棲愣住,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直直望著自己,心裡一慌,又將頭垂下。

 薛常看了他一會兒,輕歎口氣:「你我之間不需要有尊卑之分,當初在京城我依了你,如今回到這裡,我只是一介普通商人。更何況,我也從未讓你簽過賣身契,你與我並無兩樣,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雲棲抿抿唇,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

 薛常唇角揚起笑意:「你還記得當初我爹娘是如何喚我的麼?」

 雲棲點點頭:「昭言。」

 薛常笑意更濃:「風太大,你說什麼?」

 「昭言。」雲棲將嗓音提高了些。

 「嗯?什麼?」

 「昭……」雲棲突然傻眼,直愣愣地看著他,憋了半天才將後面一個字憋出來,「言。」

 「嗯,不錯。」薛常笑著轉回頭,不管他身子如何僵硬,攬著他便繼續往前走。

 這個年是薛常這十七年來過得最為高興的年,雖然除了下人就只有他和雲棲二人,與在京城時並無兩樣,可心境不同,情緒也就不同了。

 吃過年夜飯,外面仍在下雪,他們走在長廊裡倒是不用撐傘。廊簷下所有的燈籠都早已點亮,或明或暗的光線將斜灑的絨雪照出紅通通的光暈,給寒冷的冬夜增染一層溫暖。

 雲棲見他興致極好,自己也跟著高興,只是面上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薛常朝外面看了片刻,忽然笑起來:「雲棲,我們去堆雪人。」說著便拉著他跨出去。

 雲棲手一顫,連忙按捺住心中異樣的感覺,等二人都站在雪中才回過神,連忙道:「還是回去吧,當心著涼。」

 「不礙事,我沒那麼嬌弱。」薛常笑瞇瞇地說完就鬆開他的手,一左一右擄起自己的衣袖。

 「雪還下著,堆好後會被埋掉。」

 薛常彷彿沒聽到他的話,衝他招了招手便蹲下去自顧自地忙開了。

 雲棲無法,知道他決定的事隨便自己怎麼說都不會改變心意,只好認命地蹲下去與他一同堆起雪人來。

 薛常手中忙個不停,聲音透著輕快:「年少時只顧著寒窗苦讀,哪裡有時間玩這些,如今可好了,無官一身輕,那些生意又有人幫著打理,我只須定期檢查即可,往後的日子可總算是悠閒了。」

 雲棲見他如此高興,連忙低頭掩住眸中隨之而起的喜悅神采,點點頭:「嗯。」

 雲棲不善言辭,前後幾乎都是薛常一人在說話,說著說著,二人手中就堆起兩個小小的雪人來,只不過都是生平頭一回,模樣醜了些。

 薛常折下一旁的樹枝,短的戳進去做雪人的眼睛,長的做鼻子,又將一旁的冬青抖了抖,從積雪中摘下兩片葉子,給兩個雪人做了嘴巴,拍拍手站起來看了看,頗為滿意。

 雲棲朝他看了一眼:「公子今日心情很好。」

 薛常側目,一臉的不高興。

 雲棲頓時不自在,垂頭訥訥改口:「昭言。」

 話音未落,心裡便湧起一股難言的情愫。「昭言」二字是他的乳名,只有最親近之人才會這麼喚他,如今竟然從自己口中喊出,也不知他究竟是什麼意思,是強迫自己與他兄弟相稱麼?

 薛常滿意地笑了笑,轉身時見他滿頭滿身的白雪,連忙拉著他走回長廊,抬手將他鬢髮與高髻上的雪撣去,一垂眼,就著燈籠的朦朧光線,看著他沾著雪珠的眼睫出了神。

 雲棲讓他一連串親密的動作弄得無所適從,神色有些狼狽,很貪戀又很想逃,更多的則是迷惑。

 薛常捧著他略燙的臉,拇指將他睫毛上的雪珠輕輕抹去,低聲道:「現在不忙著想為什麼,等你哪日能坦視我再說。」

 雲棲抿抿唇,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發了半天的呆忽然驚醒,連忙抬起臉來給他撣肩頭的落雪。

 薛常任他撣著,轉頭看著外面被雪埋住腳跟的雪人,眼中笑意溫暖得與寒冬毫不相稱:「過了這個年,過去種種便如同這兩隻雪人,被大雪淹沒直至消失無蹤。痛苦也好,榮寵也罷,皆為過眼雲煙。從今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雲棲手一頓,神色動容,怔了半晌後,沉默地點了點頭。

 年後,薛常的日子當真如他所言,閒適自在得很,沒了痛苦的侵蝕,也沒了朝堂上的防備與鋒芒,可謂撥開烏雲見明日。雲棲看著他明媚的笑容,眼前恍惚閃現出當年那個溫雅一笑、神采飛揚的少年,唇角不自覺染上些微不明朗的笑意。

 薛常回來後,街坊四鄰多數都還認得他,起初因為他做過丞相與他有些生疏,接觸了幾次後發覺他的性子與當年離家前差別不大,這才又重新熱絡起來。

 薛常受過他們恩惠,回來後也一一償還,並且在生活上多加照拂,短短小半年便已深得人心。

 個別街坊還會旁敲側擊地詢問他的親事,家中有女兒待字閨中的,自然是希望能與他結親,家中沒有閨女的,也不乏好心人想替他說門親事。

 每到這時,薛常都會朝立在一旁的雲棲瞟一眼,見他神色中難以掩飾的黯然,心裡便有些抽痛,對來人輕輕一笑:「我已有屬意之人,多謝掛心。」

 雲棲聽了眼神一暗,隨即又恢復正常。

 入了夏,天氣變得炎熱起來,薛常懶得出門走動,便整日呆在府中,一壺茗茶、一冊話本、一個人,陪著他在湖心小舟上靜靜享受。

 小舟停靠在湖邊,頭頂是繁茂的樹蔭,水面是成片的碧葉,輕拂而過的夏風將荷花的清香送入鼻端,頗有人間天堂的韻味。

 雲棲如今回到江南,再不作侍衛打扮,身上穿著與薛常差別不大的錦緞長衫,素雅乾淨,若忽略他斂眉低目的慣有清冷與一身利落的氣質,倒也像個俊俏的儒雅書生。起初有些不自在,如今已漸漸適應,正如讀話本,念起來也沒了當初的生硬。

 薛常瞇著眼聽著他清朗的嗓音,只覺得潺潺如溪水,涼爽又舒適,掀開眼簾看著坐在身邊的人,見他低垂眼眉一臉認真的讀著,神色間比當初生動了不少,忍不住唇角捲起笑意,抬手捏著他下巴將他的臉轉過來。

 雲棲疑惑地看著他,習慣了他這些小動作,已經沒了往日的驚慌,雖然心跳有些快、臉上也有些燙,眼神卻不怎麼閃躲了。

 薛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笑:「回江南還真是回對了。當初在京城時,恨不得夜裡入睡都保持警醒,卻讓你珠玉蒙塵,到底是江南的水好,將你這顆珠子都洗得發亮了。」

 雲棲聽得雲裡霧裡,直覺他是在誇自己,耳根紅透,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江南的水也讓昭言恢復了以往的心境。」

 薛常笑意更濃:「總算是喚得順口了。」

 雲棲有些赧然,磕磕巴巴道:「我繼續念……」

 「不念了。」薛常將他手中的話本拿過來扔到案几上,聲音突然高昂了幾分,透著濃濃的興致,「我去找兩隻魚撈來。」

 雲棲連忙站起:「我去。」

 「不用,我去岸上吩咐一聲就是。」

 二人獨處時,薛常不喜歡有下人貼身伺候,因此候命的僕從最近的也該在岸邊的屋子裡,需要上岸才能吩咐到。他說完了話就自顧自站起身踩上了石階,耳側聽到聲音,轉頭一看,雲棲已經跟了過來。

 「我一起去。」雲棲垂了垂眼。

 薛常笑起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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