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塾
郁瑞起來,已經快到了午飯時間,趕緊穿戴洗漱之後去省過唐敬和太夫人。
太夫人也聽說郁瑞病了,剛巧魏元也在太夫人身邊,對郁瑞問長問短,表面上十分關心,只不過笑的太假太露骨,讓郁瑞看了就覺著噁心。
省過太夫人之後,本來要留他吃中飯,只不過郁瑞說還要去省唐敬去,恐怕不能留下來,太夫人也沒多留,就叫魏元送送郁瑞。
魏元滿心歡喜的答應了,上次的事情,嶠襄芷熙並著所有的丫鬟嬤嬤差不離都知道了,連誠恕也知道,只獨獨瞞著老夫人,所以這時候大家臉上都頗為精彩。
郁瑞不動聲色的謝過太夫人好意,又說就在旁邊,並不需要勞煩來送,太夫人也就答應了,魏元看到嘴的鴨子又飛了,有些失望。
唐敬今天比較清閒,一上午都留在家裡,聽下人通傳說少爺來省老爺了,唐敬就讓郁瑞進來,去茶室說話。
唐敬屋子裡的茶室就類似一個小書房一樣,一進去是擋隔視線的大屏風,繞過屏風有一方茶桌,非常大氣,上面擺著做工精緻的蓋盅和茶壺。
西面設置大紫檀雕螭案,案上多半是文房四寶和文書,東面是一張臥榻,可以暫供休息,榻上有一張紅漆小几,上面擺著香爐香盒,和一些把玩的玩物。
芷熙推著郁瑞進來,唐敬正坐在桌邊喝茶,招手讓郁瑞過去。
郁瑞的輪椅推到桌邊,嶠襄給少爺送上一個滿茶的蓋盅,這才退到一邊兒。
郁瑞給唐敬見了禮,唐敬只是「嗯」了一聲,半晌無話,忽說道:「身體好些了麼?」
「好了多半了。」
唐敬點頭,「平日裡也要注意著自己身體。」
郁瑞稱是。
唐敬道:「我聽太夫人說起家塾的事情,之前事兒忙也給擱置了,如今你又生了病,還沒好利索,緩緩再去,先讓丫鬟嬤嬤們給你準備著。」
唐敬說一樣,郁瑞點一點頭,看起來十分乖巧,唐敬又道:「家塾裡不比家裡,可不是玩的,那裡人多又雜,讀書的時候也別忘了保重身體。」
唐敬說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乾巴巴的,似乎並不是叮囑郁瑞注意身體,郁瑞也聽出來了,其實唐敬是想說,那裡人多又雜,要保重唐家的門面。
郁瑞仍然稱是,就像唐敬一沉不變的語調一樣,郁瑞的態度也一沉不變,說他不恭敬,那絕對沒有,只能說他疏離。
唐敬靠在椅子上喝茶,隨即把蓋盅擱在桌上,道:「還發熱麼,你的臉白的厲害。」
說著,竟伸手過來,覆在了郁瑞的額頭上。
郁瑞看他伸手過來,本能的要躲,只不過僵住動作硬生生頓住了,隨即全身打了個顫,這種溫熱的感覺,似曾相識……
郁瑞吃過中飯才從正房出來的,唐敬吩咐嶠襄去給少爺準備去家塾的東西,芷熙推著郁瑞回去,一路上能看見下人家丁領牌取東西的身影,每個人都是匆匆而過,似乎非常繁忙。
果然唐家就是比別家要大很多,郁瑞上輩子也是富貴人家,但家裡決計沒有這麼井井有條,下人只有拿了牌才能從庫房領走東西,不然就算一張紙也不能拿。
按說這些瑣事都是應該由家裡的女主人來管的,但是很可惜唐家至今沒有什麼女主人,小妾倒是一堆,但是夠不上管理唐家,所以這些活計暫時由管家誠恕來調理,誠恕雖然早些是武將出身,但好在這些年來跟著唐敬經商,也練就了細心思,不必弄得一團糟。
第二日一早,郁瑞就準備了東西要往家塾去了。
郁瑞起來之後去省太夫人,唐敬一大早已經出門去了,說要出京幾天,這幾日都不回來,所以也就不必去省唐敬,吃過早飯就出門去。
家塾離唐家並不遠,是供唐家子弟讀書的所在,一半主家和旁支的子弟都會送到這裡來,畢竟主家是唐敬在經營,家塾的規模無論如何也小不得,把自己孩子送到這裡面上都有光。
去家塾自然不能讓丫鬟們跟著,郁瑞帶了兩個書僮並兩個僕從,郁瑞身邊本身只有一個書僮,另一個是唐敬臨出門前安排的,說唐家嫡子身邊如此寒酸怎麼可以,就又指派了一個,其實恐怕是覺著郁瑞沒見過這等世面,遣個人跟著也好有個照應。
唐家主家的嫡子出門,自然少不得仗勢,雖然帶的人不多,但用的坐的都是極精緻的,一到家塾門口,就有好多人簇擁著在看。
家塾的教書先生早接到唐敬送過來的信,說自己的兒子要過來讀書,小兒身體弱,還讓先生多照應著。
教書先生迎出家塾來,就見一個十幾歲大的男孩被書僮攙出馬車來,看年紀似乎不太大,只不過出落的煞是好看,單單樣貌就無可挑剔,更有一種穩重和自持,這是旁的孩子所不能比的,只是唐敬說的沒錯,身子也太過單薄了些,刮一陣風都能吹散似的。
郁瑞進了家塾,好些人已經落座了,學堂裡人不少,一人一個桌案,差不離也得有三四十人。
這些多半是唐家的子弟,也有和唐家子弟關係好的,憑著關係混進來讀書的,畢竟唐家的家塾一說出去是了不得的,單聽名字也能讓人挺直了腰桿兒。
家塾的位子幾乎坐滿了,先生就安排郁瑞坐在中間靠前的地方,那地方本沒人坐,其實是沒人敢坐。
只因著後面的人是個混世魔王,誰也不敢招惹。
按說唐家的人,無論旁支還是什麼,誰的身份能金貴過郁瑞,不過很可惜,這個人就不吝這些。
那人的年紀也不大,似乎不過十六的樣子,但是比郁瑞的身量高很多,也不似郁瑞生的這般精緻,看起來臉上的輪廓也漸漸硬朗起來,氣質倒是不凡,可惜露出一股痞氣。
他歪坐在椅子上,因是夏天,天兒本身很熱,就算學堂裡通風,也不怎麼涼快,他身旁的地上擺著都是冰。
那人看郁瑞坐在他前面,很不屑的嗤了一聲,隨即道:「擋住風了,實在是太熱。」
站在旁邊的書僮聽了,趕緊搶出去,又搬了些冰來放在旁邊,給少爺降溫。
眾人看見郁瑞坐在那人前面的位置,臉上的顏色都頗為精彩,似乎覺著有好戲來看了。
這瞧起來無法無天的人,其實並不姓唐,也不是唐家的旁支,正是和魏元一個姓氏,只不過比魏元的派系還要金貴些,叫魏承安。
魏承安的父親乃當朝大將軍,當年其實是唐敬父親的麾下,後來本跟著唐敬,只不過唐家掛官經商,魏承安的父親就接受了官位和兵權。
魏承安家教極嚴,本不該如此懶散的秉性,不過魏家子嗣很多,魏承安是年紀最小的,而且是庶出,在家裡沒什麼地位,他的父親根本不管他,似乎都忘記有這麼個兒子,其他兒子都去官學讀書,不然就進宮去伴讀,唯獨忘了魏承安。
後來記起來了,隨意給他一指,因著父親和唐敬現在仍然交情不錯,就把魏承安指到了唐家的家塾來了。
要說魏承安,其實小小年紀就有不可一世的將才之風,無論文武都是一等一的,奈何身份地位在這裡,也是個在家中不招待見的,只能在其他人面前作為作福,在家裡一有出格的事情就會被毒打一頓,讓魏承安越發的玩世不恭,成天也不著家,他不著家,反而沒人記得他,沒人打他。
在魏承安眼裡,最看不上的就是什麼嫡子,憑什麼他們出身就好,就算碌碌無為也比自己金貴,當然也就看不上郁瑞,況且郁瑞給人的表象就很好欺負。
魏承安打錯了算盤,郁瑞就算看起來羸弱,也只是欺騙別人的表象,如果不招惹他,他可能多半是個老好人,倘或招惹了,也不是什麼好惹的。
郁瑞看著其他的表情,就知道身後這位是惹不起的人物,只不過一上午的課上下來,其實魏承安也只是搞些小動作而已,例如拿桌子撞撞郁瑞的椅子,踢踢冰塊不小心踢到郁瑞身上之類的。
很可惜郁瑞雖然看起來只有十四歲,但是瓤子已經過了孩童的年代,當然不會因為這些不起眼兒的小事兒就和魏承安斤斤計較。
在旁人和先生眼裡瞧著,就覺著郁瑞的教養真真兒的好,秉性也真真兒的溫和。
倒是魏承安挑釁不成,心裡鬱積的要命,別看他一副大人的樣子,出落的身量也高,似乎還是練家子,然而只是個孩子,喜怒一眼就能被人瞧出來,怪不得在魏家混跡的不好。
郁瑞第二日來家塾,魏承安仍然樂此不疲的「欺負」著他,在郁瑞眼裡瞧著太過於幼稚。
讀了有一個時辰的書,忽聽外面有些雜亂,有個家塾的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對先生道:「唐家老爺來了!」
「到哪裡了?」
教書先生趕緊起身要去迎。
「這會兒子怕是在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