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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裡芬士兵前哨》第6章
6、土地

  邵江一準時去警備司令部報導,被帶入一間狹小的屋子裡關了起來。禁閉室這間屋子並不大,除了床,他只能在屋子裡筆直的來回走四步半。在狹小的空間獨自待著的經驗他有很多,不喜歡,也不畏懼。

  最初的幾天,他很坦然的抱著被子沉睡。剩下的時間,他會獨個兒,按時吃帶來的藥品,他每天早上清潔自己,儘量令這個廁所與睡床只有一米半距離的屋子異味降到最低點!

  當人獨處,那些被忘記的事情,久遠的事情就會逐漸,逐漸的被再次想起,再次被複習一遍。

  最初的幾天,睡得昏昏沉沉,時間過得很快。這裡的飯菜不好,幾乎難以下嚥,但是他依舊將那些嚥不下的麵包儲存起來。第五天,他逐漸恢復了力氣,吃了很多東西,開始抱著被子仰看著那扇狹小的窗戶打發時間。

  他回憶起很多窗戶,大的,小的,圓的,長的,豪華的,破舊的,有的地方乾脆……也就沒有窗戶,但是有個大大的天空,可以看到星星,可以……在那之下借著從天而降的雨水洗澡。

  在很久之前,邵江一的臥床對面,是一整排的水晶落地門窗,每天清晨管家悄悄打開窗簾將陽光釋放進屋,這個時候,他會抱怨的嚎叫,死也不起來。母親常常會進來溫聲勸阻,但是每次都不奏效。毫無辦法的女人只好歎息到:「好吧,好吧,寶貝兒,如果你不願意去學校,那麼就睡吧,我會給你的老師打電話,嗯……叫我想想,就說你牙疼如何?」

  達到目的的他,會將腦袋拱出被子,迷迷糊糊的坐起來討好的對媽媽說:「媽媽,我愛你。」

  「當然,寶貝,媽媽也愛你,繼續睡吧,我會給你的老師打電話的。」

  他想起來了,那個女人每天都要說很多次,寶貝,媽媽愛你。

  她從不親吻自己的額頭,就像親吻姐姐,哥哥他們一樣的雙手伸出抱入懷裡,大力的親吻。

  她從不問自己是不是禱告過了,也從不告訴自己什麼是錯的。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說,寶貝,媽媽愛你!

  邵江一拼命晃動著腦殼,將那些記憶努力的甩出去,他去追尋記憶中在哨所周圍爆炸的炮彈數量,一遍,一遍,又一遍!

  十五天孤獨的禁閉期終於結束,邵江一走出禁閉室的時候,衛兵嚇了一跳,他感覺這人在飄忽,一陣風便能把他吹跑,但是他偏偏又背著一個看起來碩大無比的行軍包。那種一米多長的包袱幾乎要壓塌這個可憐人的脊椎骨。

  來到警備區大樓,邵江一在判決書,處理書上簽了名字,有人扒下了他的軍銜,扒了他的軍裝,他只好穿著唯一的一套衣服,參加葬禮的常服離開那裡。

  拿著自己的處理書,邵江一的內心並沒有太多的難過,唯一令他遺憾的是,他的薪水,軍官福利,還有保險,都拿不到了,十多年了。如此輕易的被擦去。他並沒有多大遺憾,他想,幸虧自己還有個夢想,而且一直沒斷了學習。做一位自給自足的農夫,他想他應該可以。

  「這不是最壞的結果!」他安慰著自己,努力平靜。

  他檢查了帳戶,那筆所謂的補償款子並未到賬,倒是有一件事很意外,他的社會福利點數,滿了十點。

  看樣子,亞曆克斯先生終於勝利了。正義戰勝了邪惡。

  十個社會貢獻點,可以做許多事情,一大片土地,一世希望。

  四百年前,大陸從新組合的時候,一件奇怪的產物出現。社會學家跟一些科學家貢獻出了「社會貢獻記錄器「。

  自人類誕生,金錢一直是隨著人類進步不可缺少的一種衡量器具。但是世界延伸於此,土地越來越少,金錢可以換取一切物質,卻無法挽回基本的道德。人們活的獨立,毒辣,偏激,一切以自我意識為主軸。於是,社會貢獻器變成了一種人類價值衡量的新產物。

  只有社會貢獻點能帶來土地,只有社會貢獻點能體現人類的最大價值。

  而貢獻點的計算方式,又以承受教育基礎為基準點。接受教育水準越高,社會貢獻點獲得率越大。

  如:最高教育機構畢業生就業,他發明了一項東西,給社會帶來便利。那麼,他的貢獻點就是1.

  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為社會帶來便利,雖然這裡面同上的價值是一樣的,但是他的記錄器為他計算的數值會出現0.001.

  在社會價值保護法的序言中,作者,社會福利記錄器發明人是這樣寫的:

  這樣的確不公平,但是你們必須重新接受教育,只有教育能挽救這個世界。也許這樣會將社會真正的兩極分化。但是,人類發展到現在,他的惰性早就超越了兩極分化帶來的破壞性。為了抑制人類道德倒退,一切以教育為根本,喚醒道德良知。你可以拒絕為社會服務,你可以拒絕接受禮儀教育,道德教育,你可以去行使惡事。

  當你,你做了壞事,這個星球將拒絕給你棲息地。

  邵江一沒有任何受教育的憑據,服役經年,拿的是最低福利。即便如此,這也是一筆非常可觀的財產。他可以得到一塊居住地,一塊種植土地直至死亡。

  人們越來越愛受教育,但是,四百年了,戰爭依舊在進行。

  就如那個老混蛋所說,有許多事情,都該去嘗試。

  一個人不必畏懼的自由自在的生存,去種植希望,平靜死去。

  不會再有飛天而來的炮彈以及迫害。

  這是一件幸事。

  電腦自動給邵江一分配了土地,他拿到土地證書第一件事就是奢侈的雇了一輛車,去找尋屬於他的那片土地。

  邵江一的土地離城裡很遠很遠,離最近的農莊都有好大一段距離。也許,別人會抱怨自己沒抽到好簽,但是邵江一不會如此認為,他覺著自己無比好運。

  站在那片空曠的土地,邵江一看著遠處的連綿起伏的山脈,山脈的頂峰是常年不化的積雪,白雲繚繞於山峰,又於山峰頂端滑下送一些濕潤水汽於這裡。在它的東面是一片屬於邵江一的小河,小河那邊是一小片楊樹林,楊樹林那邊是上山的道路。一切都如此的完美,極致的好。

  丟下沉重的行李,邵江一將衣服一件一件的脫下,開始奔跑,在屬於他的土地上奔跑。

  他如餓狼一般的嚎叫,大步如飛,他甩去那些布料,直到渾身片縷都無。

  陽光普早在渾身是傷痕的軀體上,他覺得並不羞恥,他在自己的家中奔跑,這是無罪的。

  他趴伏在那片土地上親吻,翻滾著感受著屬於自己的溫度。

  他不覺得冷,他覺得自己通過腳下的土地變得有了重量,有了膽氣。他終於有了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哦,他的土地。

  他跟自己說話,不停的說。

  「這裡要有個穀倉,這裡要養馬匹,這裡要有柵欄,這裡要蓋農舍,這裡要有蘋果樹,這裡要有梨樹,這裡要有一小片松林,這裡要有……我的家。」

  他彎腰撿起一段樹枝,開始在地面上劃出一棟房子的雛形,他的小屋,他的閣樓,他的鋪滿石子的道路連接到那邊的湖泊。

  「要買一條可以用一輩子的毯子,還有農具,農機車,播種機,孵蛋器,對,我還要買一些羊……」

  他嘮叨了很久,前輩子所有的不愉快都被腳下這片黑漆漆的沃土深埋。當太陽偏西,邵江一打開睡袋,滿足的躺進去,在自己的「家」睡了這十多年來最暢快的一覺。

  他想,他之後的日子,會快樂無比。因為,他知道,自己該向何處回。

  第二天一早,他卷起睡袋,拿起工兵鏟挖了一個大坑,將屬於自己所有的家產埋在自己的土地裡,然後拿著自己的銀行卡去了附近的小鎮。

  他買了自己要的東西,磚頭,木料,釘子,水泥,對,那些車子,種羊,毛毯,傢俱,他一直買到最後一塊錢。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當夜幕降臨,那些東西堆積在他的土地上,邵江一覺得自己又有了牽掛,他的小雞,小羊,還有那些木料,都是他的牽掛。雖然他的錢袋空空,但是他卻無比知足,他與他的羊滾在一起睡了一晚。當第三天清晨陽光初升,他又背起一包沉重的勳章去販賣。

  他沒有錢買種子,所以他必須把那成堆的廢銅爛鐵(勳章),轉換成現金,在冬日到來之前,他想他來得及收割他土地上的第一季莊稼。

  螣柏到處尋找邵江一,他動用了一切的力量。那個人猶如在版圖上消失了一般,一些隱藏在檔案後的東西卻被他逐漸的,一層層的扒開。

  最初的螣柏單方面的尋找,隨著華萊士為邵江一恢復軍籍未果之後,就成了兩個人的事情。

  那個人沒有親密的戰友,沒有朋友,沒有人記得他,沒有人知道他屬於那裡。

  沒有人跟他說過話,沒有人跟他有金錢上的交易,沒有人能準確的形容出他的長相。

  而殘破的檔案裡,竟然沒有找到半張屬於他的照片。

  他像一個虛無,猶如一團氣體,你知道他,卻又抓不到。

  在華萊士的認知裡,人類根本無法將自己隱藏到如此的深,這令他越發的好奇。

  最後,他們動用了一些特殊的關係,終於探知到了邵江一最後的去向。他去申請了土地。

  這天,華萊士開著車子帶著螣柏,好友已經多日未跟他說話。但是華萊士依舊不對邵江一這個人發表任何意見。在他看來,他依舊是個老兵痞,他佩服他活下來的本事,但是,那些檔案後面也顯示著另一件事,邵江一從來沒有做過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隨波逐流,整個人生猶如平行線。他的價值到底在那裡?

  華萊士好奇,也想觸摸,但是,卻沒螣柏那麼強烈。

  當他們驅車來到那片土地,從公路上下來,又顛顛簸簸的走了幾公里之後,他們看到一塊牌子。

  那牌子是嶄新的,牌子上的字跡也是新的。華萊士很納悶的看著那些字,非常漂亮。

  是真正的上層人掛在書房,古董房門上的考究裝潢體。

  「格裡芬士兵前哨」

  這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成堆的建築材料堆放著,傢俱,家用物品被小心的放在一個架子下,兩根大木樁下栓了幾隻羊,還有細線小心的捆著幾隻雞在撲騰。

  華萊士看著那幾個書寫的非常漂亮的字跡,沉吟很久。

  螣柏在那邊轉了幾圈之後失望的回來說:「沒有人,大概去了附近的鎮子。」

  華萊士四下看看,對螣柏說:「你在此等他,我去鎮子看一下,也許他在那裡。」

  螣柏點點頭,低頭看著那幅木棍畫出的草圖,還有那幾隻在地上可憐的撲騰的雞。耳邊響起了華萊士驅車離開的聲音,他很驚訝他為什麼現在的態度突然如此積極了。

  華萊士驅車來到小鎮,他四處觀望,很快找到的農貿市場,仿若冥冥中天定的感覺,他覺得那人應該在這裡。

  很快,華萊士開始後悔,因為,這裡到處充裕著爛菜葉,爛水果的混合臭味,雨季將農貿市場的泥路面澆灌的泥濘不堪,華萊士錚亮的靴子很快浸滿泥點。

  小鎮人對這樣的人充滿好奇,他們遠遠的打量他,幾位年老的婦女圍在一起對他指指點點。

  商鋪櫥窗外擺著廉價白酒,還不到夜晚,已經有醉鬼倒在路邊,戰後復蘇的氣氛環繞著這個地方,物資漸漸豐裕,人格依舊茫然。

  華萊士穿越人群,一直走到市場的最後,然後,他看到了他。

  一塊兩米長一米寬的黑色布面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勳章,紀念章。邵江一盤膝坐在自己的攤位前,穿著一套燈芯絨的黑色衣服眼睛垂下,正在打瞌睡。

  幾個小孩提著一個破罐頭瓶子呼嘯而過,他們踢出的泥水濺到了那張,年輕,清秀,蒼白的面孔上。

  眼睛依舊沒張開,他只是抬起手擦下泥水,薄薄的嘴巴無聲的抿抿。他的黑髮,向下垂在他蒼白的臉上,尖尖下巴猶如刀削,但那刀削的切面上肌膚又在一些光的返照下露出一絲柔和。他的眉骨有彎,露出一絲嫵媚,眉形細長向上挑著。

  他很漂亮,華萊士不知道為什麼會湧起這樣的念頭。他就這樣看著他,農貿市場的場景跟人群仿若被遙望的殼子隔絕開來。

  慢慢的走到攤位前,華萊士蹲下身體,伸手拿起一枚紀念章。

  邵江一沒睜眼的說:「第五兵團第七軍預備隊大捷紀念章,四百塊。」

  華萊士又拿起一枚,邵江一依舊沒抬眼:「特麗娜登陸紀念章,三百塊。」

  「我都要了,多少錢?」華萊士開口說。

  邵江一緩緩睜開眼,看著他,一刹那,華萊士仿若看到一位將軍坐在戰馬上藐視潰敗的俘虜,一刹那,有些譏諷又有些居高臨下的感覺籠罩華萊士全身。但是,那只是一刹,他又歸於平靜,眼神沒有了任何波動,就如看一個陌生人一般,他回手拿起一個破布袋子問他:「這些要嗎?」

  華萊士聽著耳邊的「卡啦!卡啦!」的勳章碰撞的聲音點點頭。

  「為什麼……要賣掉這些?」他問他。

  他低頭回答:「毫無意義。」

  華萊士沒再說話,他看著他打開那個口袋,一枚,一枚的很認真的數,他數了很久,那些勳章猶如廉價的農貿商品一般,被他撿起來丟盡口袋裡。

  許久……他抬起頭:「一共三百零七枚,有些勳章絕版了,價格會高。」

  「沒關係。」華萊士回答。

  邵江一點點頭,站起來,遞出那個口袋:「一萬三千四,算你一萬三,我要現金。」

  華萊士付了錢,邵江一接了錢。

  他們就這樣一言不發的開始在農貿市場裡轉悠,一個到處買東西,買完就塞進身邊的行軍包裡。

  華萊士看著這個人將成包的種子,麵粉塞進行軍包,那個包包越來越大。

  他看著他滿地溜達著,很認真的講價格,還買了一個大鍋扣在腦袋上滑稽的頂著,又突然不知道從那裡變出一個水果放進嘴巴裡喀嚓,喀嚓的咬著吃。

  華萊士只好回去付錢。

  賣水果的販子奇怪的拿著一張鈔票看華萊士的樣子,就如看傻瓜,邵江一回頭看看華萊士,聳下肩膀,背著包包繼續走。

  他走在歸家的路上,心情完美愉悅。

  華萊士開著車子默默跟隨著,他承認,他做錯了,從看到那成堆的勳章開始,就錯了。但是,他絕對不會認錯,在他字典裡沒這個詞,當然,他想他會補償他的,只要他願意成為自己的尖刀,成為自己的工具,他會給他最好的物質補償。

  邵江一沒有去想華萊士到底找他做什麼,想那個浪費腦細胞,他想著回去之後如何將那些種子種下,想著自己如何蓋自己的農舍,對,他還要買個漁網,他有一條河。

  終於,邵江一停下了腳步,他看到了自己的牌子。

  華萊士停下了車,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螣柏也快步走了過來。

  此時,小鎮那邊的晚鐘敲擊起來,河那邊幾隻水鴨子呱呱的扇著翅膀撲騰,邵江一將巨大的收穫重重的放在地面上後,抬起頭看著這兩人說。

  「現在,請你們從我的土地上,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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