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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任家二少》第50章
  第五十五章:無人可信

  裊裊的龍檀香的香氣從香爐中騰起,在陽光中微微的扭曲,好像輕盈薄透的白色面紗,遮住了窗外的景色,營造出一種神秘飄渺的氛圍這種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啊……龍檀香取自高山之巔的龍檀木,幾年才得一小塊,這世上也只有帝王方能用得起。

  這是蕭天弘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味道,而如今他在這個屋中久了,是不是也會染上這個味道呢?

  視線毫無意識的追隨著那飄渺的白霧,任刃一夜未閉的眼睛有些酸澀,卻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好像要跟自己較勁一般。蕭天弘走到他面前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只著白色裡衣的少年,被子只搭到了他的腰部,寬大的衣袖被褪到了手肘部位,兩隻手交疊在腹部,姿勢端正的不像是清晨剛起床的人。果然,他的眼神空無一物,只盯著某一處,眼睛一眨不眨,好像他周圍的空氣連同他本人,都被凝固住了一樣。

  蕭天弘心裡一突,他不喜歡這樣的任刃。他想要看到的,是那個明明笑著卻眼含不屑的,是那個面色平靜卻敢和他據理力爭的,是那個能夠開心淺笑沒有虛假的,神采飛揚的任刃。

  「任刃……」蕭天弘輕聲呼喚,既怕打碎他的平靜,又想將他從那片寧靜中喚醒。

  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虛無縹緲的,好半天才進入了他的耳朵,喚起了他的回應。眨眨眼,任刃的視線終於有了焦距,將目光移向他,淡然而恭敬的點頭:「陛下,早。」

  「任刃,你一夜沒睡嗎?」看著他眼下的陰影,蕭天弘心生不捨,揮退伺候的太監宮女,穿著中衣便坐在了他的床邊,伸手覆上他的雙眼。

  從善如流的閉上眼,任刃沒有回答。

  細密柔軟的睫毛從掌心掃過,那癢癢的似乎直撓到了心裡,被蓋住眼睛的少年,面色有些蒼白,鼻尖挺翹,唇色淡淡的。這樣的五官,和蕭天弘修長有力的手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似乎有一種脆弱的美感,就這麼撞入了蕭天弘的眼裡。

  緩緩俯下身子,他的薄唇印了下去。

  然後手下的頭顱忽然側了側,他的唇落在了他的臉頰。

  蕭天弘也不惱怒,收回手直起了身,觀察著任刃的神色,卻見他還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甚至連視線都沒能分給他一分。心臟微微一縮,蕭天弘也不知是什麼心情,只是輕輕幫他拉好了被子,囑咐道:「朕去早朝,你好好休息。太醫說,你的身體被過度使用虧損的厲害,需要好好保養。」

  說罷,又凝視了他片刻,轉身離開。

  許久,當帝王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任刃才坐起身來,有些僵硬的活動著手臂。待到手臂能夠活動自如時,便翻身下床,先是踉蹌了一下才勉強站穩,在小心翼翼扶著桌子走了幾步後,才終於能自己站立起來。

  招來太監吩咐沐浴,很快就有人抬了浴桶進來。即使身體沒有什麼力氣,任刃還是揮退了左右,自己坐到了浴桶之中輕輕搓洗。

  溫熱的清水滋潤著身體,滿身的疲憊也緩解了許多。閉上眼,靠著桶壁,任刃想不明白蕭天弘究竟是什麼意思。用柔情攻勢打動他嗎?居然讓他夜宿養心殿。幸好蕭天弘沒有勉強他,讓他睡在了外間,並沒有發生兩人同塌而眠的惡性事件。

  ——的確是惡性事件,若與蕭天弘同塌,那必然是龍床之上了。

  現在蕭天弘目的不明對他好的時候,一切都好說。但帝王翻臉的時候,他不打算日後多出一條「恃寵而驕,心懷謀逆」的罪名來。

  雖然不用觀察也知道,這周圍必然有著高手,但任刃也輕鬆自在了很多。蕭天弘本身就是讓他緊張恐懼的存在,即使極力壓抑這種本能,心情也是忽略不了的。他不知道蕭天弘到底要對他做什麼,但直覺還是趁著他早朝的時候再行沐浴,他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什麼出格的事情發生。

  估摸著時間,任刃擦乾身體,動作緩慢的邊穿著衣服,邊讓人將屋內收拾了。

  簡單的吃了幾口流食,肚中的飢餓感減輕了,任刃開始思考現狀。

  首先,林澤生是否安全。任刃擔心,但卻並不恐懼。也許是出於對醫聖谷的自信,也許是對於林澤生信任,昏迷前那人云淡風情的表情,臨危不懼的那一句「放心」讓他相信:即使是處於那麼多人的圍攻之下,那樣無處可逃的絕境之中,林澤生也能夠活下來。

  這種信任,與其說是盲目的,不如說是別無選擇的。

  手掌向上,接住從髮梢滴落的水珠,看著晶瑩的液體折射著太陽的光點,那光芒似乎變成了細芒,一點點的映入眼簾,刺到了心裡。細細密密的,戳的他的心臟持續的微疼。任刃想,他只能相信,必須相信,否則……他該怎麼辦呢?

  明知道是蕭天弘下的手,他卻不能問。雖然猜不透蕭天弘的用意到底是為何,但任刃很清楚自己若是表達了對林澤生過分的關心,那麼蕭天弘是決計不會放過他了。所以,他裝作沒事,裝作不知,不聞不問。

  任刃怕一旦將此事問出口,這表面的平和都難以維持。氣憤嗎?悲痛嗎?都要深深的壓抑下去,一派平靜。在弁京之中和蕭天弘鬧翻,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手指漸漸收攏,將掌心的光芒泯滅成一灘潮濕,任刃想起那「帝王蠱」,明明是可以用來牽制蕭天弘的,現在卻成了牽制自己的存在了。若是讓蕭天弘知曉了那帝王蠱,自己便更沒有了逃脫的機會。任刃是醫聖愛徒,與林澤生私交甚好,這樣的人絕對是捏在手心中換取解蠱的最好籌碼……

  蕭天弘是絕對不會畏懼醫聖谷的,所以這個秘密,任刃必須摀住。那麼……他還能有什麼可以拿來談判的,使自己脫身呢?

  現在的他,身無長物,連保命的銀針都沒有了。宮中,他算是熟悉的,能夠利用的,只有一個人——王娉婷。

  但任刃有些猶豫,他並不想將這個女孩子牽扯進來,他和蕭天弘的恩怨,醫聖谷和這些國家的過往,不論是誰被牽扯進來,都是有害無益的。但是,他別無所依。

  然而,不需要任刃糾結太久,蕭天弘下了早朝,便直接回到了養心殿,跟在他身後的,是娉婷。

  「肖……任二少。」娉婷走近養心殿後先是驚喜,隨後立刻反應過來,規規矩矩的點頭禮。

  蕭天弘也不介意他的妃子向一個外臣先打了招呼,輕笑道:「純妃,朕聽聞你和任刃在澤州時便私交甚好,現在任刃在朕這裡做客,你便多陪陪吧。」

  此話一出,任刃和娉婷同時變了臉色。

  娉婷震驚於陛下竟然早就知道了她和任刃的關係親近,卻從未言明。那麼,陛下也一定知道她為何會那麼清楚他的喜好了?那麼,今日是什麼用意?將任刃困在此地,再喚她來,是為了考驗兩人是否有私情嗎?

  任刃則是震驚於他的稱呼:純妃。入宮不過幾個月,娉婷居然已經封妃,這絕對是獨一無二的天大的恩寵。而且,讓自己的妃子陪一個外臣說話?蕭天弘到底是何居心?

  蕭天弘卻彷彿沒注意到兩人都變得有些驚疑的臉色,揮揮手交代了一句:「朕還有些事情要與大臣商談,晚些回來。純妃,任刃身體還未恢復完全,宮女們粗手粗腳不懂醫術,你便留在這裡幫朕照料他吧。」說罷,就走了出去,還帶走了屋內伺候的下人們。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番交代,直到蕭天弘的身影徹底消失,房門被關上,兩人都沒能回過神來。

  「呵!」娉婷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我真是搞不懂陛下想些什麼。」頓了頓,看向任刃,眼底滿滿的欣喜,卻維持著應有的距離,輕聲道,「不過,任二少,我很高興又見到你了。」

  少女的身段婀娜了許多,似乎在這半年裡,一朵青澀的花骨朵漸漸張開,展露出艷麗的風采。一身水藍色宮裝,更襯得她華貴嬌美,幾乎要尋不見那個澤州少女的影子了。

  雖然那雙眼,還是那麼大那麼亮,澄澈的一如既往,如同淤泥中掩不住的珍珠的光華。但任刃心裡卻一陣酸疼:她已經再不是那個拉著他的袖子撒嬌耍賴,非要叫他『肖哥哥』的娉婷了……

  「抱歉,把你拖累了。」任刃摸不清蕭天弘的打算,但既然特意讓二人獨處,他也放下了其他心思,疏離禮貌的維持著外臣應有的恭敬。

  「任二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娉婷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壓低聲音問道。那雙烏黑的眼睛,專注的望著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的靈動可愛。

  「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任刃一頓,才緩緩的歎氣,覺得有些氣力不支,還是身體虧損了啊,站了這麼一會兒就累了。

  看他面有倦色,娉婷心中一酸,忙伸手扶住他,一觸之下,兩人都是一愣,然後迅速的分開。

  不過幾月不見,一切都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快樂恣意的肖大夫,她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現在,他被囚於此,她已為人婦。

  只是娉婷這一撤手,任刃一個不穩差點栽倒。情急之下,娉婷只好伸手扶住,可是畢竟是個少女,被任刃一壓,力道之猛差點將她撲倒。勉強後退半步站穩了,卻已經將人抱了滿懷。

  尷尬的氣氛在一瞬間蔓延開來。

  「撲哧!」娉婷率先笑出了聲,忙鬆了手,讓任刃自己抓住了桌角站穩。自己則退後幾步避開了身體的接觸,口中卻是輕笑著,「真是的,你身體這麼重,我可是扶不動的。」這話,不知是說給任刃聽,還是門外的眼睛們聽。

  任刃也笑了:「還是不勞煩娘娘了,我自己來吧。」說著,便強撐著力氣,慢慢的挪動到了床邊,坐下。

  娉婷掏出手帕,捂嘴輕笑:「當然是勞煩了,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

  「哎?可是我記得你殺雞的時候沒手軟來著啊。」任刃靠在床邊,笑著提起了澤州的往事。

  一說一笑中,兩人彷彿又恢復了以前相處時的自如。

  「別說害怕拖累我之類的話了。陛下讓我來照顧你,讓我意識到你的存在,就已經把我牽扯進來了。所以,把事情告訴我吧。只有徹底搞清楚現狀,我才能有應對之策,否則被蒙在鼓裡不明不白的,不是更容易出事?」娉婷收斂了笑容,聲音很穩,神情堅定沉靜的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少女。

  「你……」心中說不出的酸澀,有些憐惜眼前少女驚人的成長,卻只能歎息一聲,將話說了個大概。帝王蠱的事情自然不能說,他只說了陛下是打算以他為人質牽制任家,同時以任家來牽制他,為帝王行某些不方面在明面上進行的事情。

  娉婷認真的聽著,偶爾有驚訝的神情閃過,但還算鎮靜。

  聽完任刃的敘述,娉婷垂下眼簾,思考了片刻,突然將聲音壓的極低道:「我可以幫你傳遞消息出去,找人營救你。」

  任刃一愣,卻搖搖頭,低聲笑了:「不,太危險了。既然你跟我接觸了,陛下一定會找人盯住你的。你無論做什麼都很危險,不可以。」

  「不,我可以的,我在宮中也是有人脈的!」娉婷有些惱了,似乎對於任刃不信任她表示不滿。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擔心你。」想要如從前那樣輕輕捏了捏少女的臉頰,手抬到了半空卻只能定住,有些尷尬的笑了,「不用著急,陛下既然讓我活著,我就是有用的,你不用擔心。」

  見勸說無果,娉婷撅嘴扭頭,不看他了。

  被她突然展現的小脾氣逗樂了,任刃只好如同在澤州時一樣,不去哄她,卻說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瑣事,漸漸地娉婷終於繃不住,開始搭起話來。

  直到午膳的時間,娉婷眨眨眼,頗為神秘的說:「這宮中御廚有幾道菜做的特別好吃,我們點來嘗嘗?」

  任刃有點無奈,歎了口氣問:「想吃就要來啊,為什麼要這個樣子?」

  「哼!」鬱悶的撇撇嘴,秀麗的眉毛蹙起,「沒辦法,這宮中吃飯規矩太多,喜歡吃的也不能常吃。不過,我倒是可以借你的光,多吃一點。」開心的笑笑,便招來門外守著的太監吩咐了下去。

  望著娉婷在面對太監宮女時,瞬間恢復了妃子應有的端莊表情,任刃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收斂,漸漸地歸於平靜。

  緩緩閉上眼,在心中長長的歎了口氣:

  對不起,娉婷,在這裡,我誰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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