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極陰派
這極陰派光從名字看,就透著股子邪氣。
木憶收拾了一下,抱著我,就打算離開這是非之地。
昨晚下的雨,讓刺海棠落了一地的白花,遠遠看去,像鋪了一層的厚厚的雪。
木憶寬袍廣袖,抱著我,離開了這住了幾個月的地方,我趴在他肩頭,白牆青磚,飛簷黑瓦,明明是那麼樸實無華的一棟老房子,這麼漸行漸遠的看過去,就有些捨不得了。
遠遠看著木憶似乎走得很慢很悠閒,但實際上他邁開一步,人就已經遠在幾丈開外了。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鎮子口。
木憶沒有停留,反而加快了速度,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遠遠的,幾個行人前擁後簇的走了過來,木憶在經過他們的時候,只帶起了一陣風。
那些人是普通的人,他們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青影像鬼魅一樣閃過而已。
本來已經飛出老遠的木憶突然又掉轉了頭。
我看到他攔在了那群人前面,那幾個男女停了下來,一個老年男子戰戰兢兢的擋在了妻兒面前,「這——這位——高人,請問有何見教?」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這應該是一家子,大大小小拉拉雜雜的七八口人,這個時代的人壽命都不長,所以結婚結的早,這男子看去也不到知天命的年紀,卻已經子孫成群。
「於子良?」木憶輕聲問。
那男子聽到這聲叫喚,遲鈍的抬起頭,仔細的端量了一下木憶,才驚訝的張大嘴,「哎呀,是木兄——不,木前輩,來來,婆娘,是木前輩。」
一個老婦也跟著走過來,她拉了自己傻笑個不停的丈夫,帶著那群孩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
我趴在木憶肩頭,看著那個滿臉憨厚的男子。
於子良抬頭看著我正盯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木前輩,這是你家孩子,哈哈,沒想到你也有了孩子,這孩子長得真好,跟個菩薩身邊的童子一樣。」
——我半晌無語。
木憶輕聲問,「你是打算去云峰鎮,怎麼把家眷也帶上了?」
於子良嘆了口氣,滿臉無奈的說,「這也是沒辦法,這一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這些外門弟子死的死,傷的傷,失蹤的失蹤,搞得人心惶惶的,報了幾次上去,也沒個說法,我和我村子裡的人守著防著,還是有不少人著了道,眼看著——」他抹了把眼淚,繼續說,「我們就商量著,躲到山裡去,剛剛巧,前幾天終於來了個人告訴我們,讓我們早早的收拾東西到三聖門下的那些村鎮來,我和我家婆娘就趕緊的帶著孩子們來了。」
我一聽,立刻就想到了那極陰派,這手段也太下作了,拿著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外門弟子和他們的家人當炮灰,向三聖門示威,要知道,絕大部分外門弟子,甚至連三聖門到底是做什麼的,也不太清楚。
這三聖門也眼睜睜的瞅著自己門下的弟子被人一口口的蠶食,卻絲毫動靜都沒有,雖然這些外門弟子作用不大,也動不了三聖門的根基和筋骨,但總歸還是扯斷骨頭連著筋,也不知道這三聖門的高層到底打著什麼主意,居然有些放任自流的意思了。
「你還是別去云峰鎮了。」木憶突然打斷了於子良的話。
那於子良愣了愣,「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三聖門要變天了,你能躲就多開些。」
那於子良愣了愣,「這——這——怎麼行?不去云峰鎮,我能去哪?」
「到外面也是一樣生活。」木憶看著那些偷眼瞧著他的於子良的家人,淡然的說。
於子良搖搖頭,苦笑一聲,「我們開初也這麼想,可我——」他旁邊的妻子突然忍不住哭了起來,他看著他那白髮蒼蒼的妻子,話語中滿是苦痛和悲傷,「剛開始出現那事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沒這麼想過,我有個同年當天晚上就帶著家人偷偷的走了,結果三天後,他們的屍體一字排開在了村口。」他恨恨地說,「那些畜生啊,畜生,都是些畜生。」
連我聽著這些事的時候,眼睛都紅了,這極陰派也太惡毒了,這簡直是要趕盡殺絕啊。
於子良擦了擦眼睛,「木前輩,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我們到了這云峰鎮,投奔我那老叔叔,總還是有個依靠,想來,那些人在三聖門腳下也不敢放肆。」
這於子良對三聖門一派景仰之情,我都不忍心告訴他,正是因為三聖門退縮,才讓他們成了犧牲品。
我扯了扯木憶的頭髮,木憶抬頭看著我,眼中有著瞭然。
「你帶著家人和我走罷,不光是這云峰鎮,就是這三聖門不久也有場浩劫,覆巢之下無完卵,你也得為家人著想,跟著我,至少也能護你們周全,等離這裡遠了,我再想辦法讓你們安個家。」木憶輕聲說。
那於子良倒是極相信木憶,這時聽到木憶如此一說,立刻就拉過了自己老婆孩子跪在了木憶面前。
木憶和我都不習慣這場面,趕緊側身躲過,木憶一抬手,那些人就被強迫著站了起來。
他這一手法術,讓於子良的家人新奇不已,他們雖然偶爾也聽於子良及村子裡面的提起過那些神乎其神的修士,奇妙無比的手段,但親眼所見,卻還是頭一次。
我們在離開云峰鎮的時候買了許多的空白符紙,這時候,木憶就拿出來,開始做一些低階的符籙。
這低階符籙只要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基本上都是手到擒來,只有中階和高階的符籙需要專門系統的學習才能真正掌握,木憶用靈氣站著點烏鳥血在符紙上劃了幾下,整個符紙閃了一道白光,這低階的「飛天符」就算完成了。
他把這符紙遞給於子良,凡人用這個符,也就是起到輕身的作用,讓趕路速度快個幾倍而已。
把這些全準備好之後,帶著這一大幫子人,又上路了。
森林遮天蔽日,時不時可以聽到狼吼虎嘯,風颳過,層層樹林像波濤一樣起伏不停。
這條小道也是天長日久,慢慢走出來的,此時此刻,週遭有些不尋常的靜謐,連那些蟲鳴鳥叫似乎都絕跡了一樣。
我心頭一緊,就有了些不自在的感覺,抬起頭,環視了一下四周,黑壓壓的森林,也看不出些什麼,但我知道,這感覺應該沒錯。
木憶這時候修為大漲,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也算是有到處走一走的實力了,但面對著極陰派這麼個暗中的對手,也還是不可掉以輕心,畢竟他們可是什麼陰狠的手段都耍得出。
我相信木憶也察覺到了空氣中那絲壓抑的氣氛。
不過他還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看起來沒放在心上。
因為有與星盤在,木憶的修為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除非是練了其他秘法的元嬰期修士。
這好處是不言自明的,至少大大的彌補了木憶打鬥經驗不足的缺憾,那些人不知道他的實力,動起手來自然會露出許多破綻。
那些人也不知道出於什麼顧慮,居然就在遠近徘徊,卻並不靠近,只是一直尾隨著,看來,他們的任務只是盯著於子良這些外門弟子,把他們趕到三聖門附近,不讓他們逃走。
跟在我們後面的於子良一家自然是沒什麼反應的,有了「飛行符」在,他們趕起路來輕快了許多,又多了個靠山,此時在後邊有說有笑的,兩個孫兒被父母背著,左一腳又一拳的打鬧著。
我看著他們無憂無路的樣子,頗為羨慕,這種歡樂時光享受不了太久了。
果然,在我們離開這座森林,到了邊緣,草木漸漸稀疏,一條寬闊的官道現了出來,我們拖沓著走到了這官道上。
木憶停了下來,看著伸手疲憊的那一家子,即使有了那「飛行符」這麼連續好幾天的趕路,也讓他們累壞了,也許最輕鬆的就是我,反正被抱著,連地都沒下過。
這個時候,木憶就停了下來,看著於子良一家,「我們先在這休息會兒。」
於子良常年四季爬山越嶺的,這麼折騰下來,還算撐得住,他妻兒就已經是上氣不接下去,臉色都微微發青了,這時聽到終於可以休息了,於子良就攙著他老婆找了個乾淨的石頭,讓她坐下,從兒子手裡拿過水囊喂她喝水,捶腰捶腿,嘴裡念叨著,「婆娘,你得悠著點兒啊,我們這家子就指著你了。」
他老婆笑出聲來,「你也坐下歇會兒,阿全,給你爸那點餅過來。」
我看著他們相濡以沫的樣子,這滿是人間煙火氣的讓我眼睛熱熱的。
木憶把我放下來,我站在那兒,木憶略略交代了幾句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家人對木憶和我極尊敬,完全當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一樣小孝敬著,這距離感也就拉出來了,此時,原地就剩我一個,那家人親親熱熱,尤顯得我形單影隻了。
我看著於子良把那兩個孫子招過來,側耳吩咐了幾句。
雖然是壓低了聲音,不過以我的能力,自然是聽得清清楚楚,他是讓那兩個孫子過去和我說說話,玩一玩,免得我一個小孩子孤零零的,可憐見的。
我滿頭黑線的看著那兩個七八歲的孩子過來,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著我,好像在看我的反應一樣。
這個時候,我就對著那兩個孩子笑了笑。
他們愣了愣,然後臉紅了紅,跑過來,一左一右的拉著我,我就隨著他們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