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坐在床頭,靠在父皇的身上,再次醒來的司寒月看著床邊各個神情激動,眼圈犯紅的十幾個人。
「主子…」玄玉先忍不住的哭喊出來,此刻虛弱的主子讓他的心揪在了一起,想想三個月的擔驚受怕,玄玉「!!」的一聲跪在主子的床前,「主子…您…您可別再嚇奴才了…」說完捂著嘴嗚咽起來,玄青也「!」地跪在地上,「主子…您…您不能就不要奴才…」
「起來…」司寒月低聲把兩人喊了起來,從他醒來這些人就站在他面前了。
「主子…」劉暮陽不爭氣地哭了出來,「您…您太過分了,一聲不響的就拋下我們…讓我們驚慌害怕,主子…您…您真是太過分了…」 害他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主子…您以後別這樣了…」羅伊也紅著眼睛,不滿地看著主子,「您就算不管我們,也得好好想想您自個兒啊,您看您…」看著如此消瘦柔弱的主子,羅伊說不下去了。
「殿下,您這一不管不顧的離宮,折騰得可不是您一個人啊,下次您要出去的話記得跟我說聲…」無風不顧在場的幾位權貴,冷冷挖苦著司寒月,都是這人的任性才讓暮陽整整瘦了兩圈。
摟著司寒月,司御天放任在場的諸人對寒月私自離宮的聲討,這次可真是把他們嚇壞了,自己身子虛成這個樣子都不知道回來,還是自己使計才把他騙回來,月兒是該讓人好好教訓一番了……司寒月則一聲不吭地接受眾人的批判,父皇已經告訴他他離宮的這段時間大家是怎麼過的,這是他沒想到的。
「好了,人回來就好了,你們也別再怪他了……」司嵐夏首先看不過去了,忙出聲止住越說越激動的幾人,雖然他們幾個也想訓訓這人,但看著過於瘦弱的他,到嘴的些微不滿之語全變成了心疼與憐惜,拿過命人準備好的瘦肉粥,司嵐夏坐到寒月的身旁,面部清冷的表情此時顯得格外輕柔,「七弟…你現在的身子很不好,這是御膳房精心準備的肉粥,你試著吃點…現在…你得吃點葷腥…試一試好不好。」說著,吹溫一勺粥,喂到司寒月的嘴邊。
司寒月盯著司嵐夏一動不動,又看向坐在旁邊軟椅上的司錦霜,墨潭般的眼睛微微有些泛藍。司御天看著寒月,然後對司錦霜打了個眼色,輕輕放開寒月的右手。
「七弟…」 司錦霜上前握住被父皇鬆開的溫涼的手,溫柔地笑著,「你試試看,盡量吃下去…如果還是吃不下去,五哥再讓人想辦法…」
看了司錦霜一會,司寒月又看向司嵐夏,在司嵐夏異常憐惜的眼神下吃下了嘴邊的粥,所有人的心被瞬間提到了喉嚨處。含著粥,司寒月的神色漸漸有些不舒服,司御天忙把寒月的身子向後靠了靠,「月兒…別吐…吃下去…千萬別吐…」如果再無法吃葷腥,月兒的身子根本無法徹底恢復的。
司懷恩已經準備好了茶水守在一旁,本該玄玉和玄青做的事,被這幾人提前搶了去。司錦霜揉著寒月的胃部,低柔地不停說著:「七弟…把粥嚥下去,這粥很好吃的,這裡是宮裡,是父皇的寢宮…我們都在這裡,你別想其他的…」
忍著嘔吐的慾望,司寒月艱難地把粥嚥了下去,但更加蒼白的臉色顯示出他的極度難受。司懷恩把茶水遞了過去,喂七哥喝了一口後,給了四哥一個眼色,然後退到一邊。
「月兒…這粥熬了一天一夜呢,裡面有蓮子、紅參、猴菇…你嘗嘗,裡面是不是有這些東西?」按壓著寒月左手的穴位,司御天輕聲在寒月的耳邊說著。司嵐夏見寒月臉色稍稍緩了些,又送過去一勺……
「嘔!」司寒月吃下第二口之後,伸手摀住作嘔的嘴,壓下體內的一陣陣反胃感,身體因難受而急喘著。司御天拚命順著寒月的後背,讓他舒服些,看著寒月如此難受的樣子,所有人都再次紅了眼。
忍下噁心的感覺,司寒月躺在父皇的懷裡,看著司嵐夏:「再來。」這裡不是天朝,是堰國,他是司寒月,不是不能吃葷腥的孽童。
壓住心中不斷上湧的酸痛之感,司嵐夏微微露出抹充滿愛憐的笑容,慢慢舀起一勺粥,小心地送了過去……就這樣,司寒月異常艱難地喝下了半碗肉粥,最後因為實在難受,司嵐夏等人看得實在心疼,而改換成了素淡的蔬菜粥。因為身體很久未好好進食,司寒月此時只能吃一些粥和燉品。為了怕寒月餓著,司御天命御膳房全天候命,只要寒月醒來,就喂一次粥。
吃了藥的司寒月在父皇的身邊沈沈睡去,不堪重負的身體讓他的精神很不好。回來的幾天除了吃飯之外司寒月都是在昏睡中過去的,就連沐浴都是在睡夢中由司御天親手服侍。看著不同於以往的人,哀痛與心疼的氣息充滿了寢室。
「夏兒…」司御天看著坐在前方的人,輕聲說到,「年節過後,父皇準備禪位於你,你做好登基的準備,明日早朝父皇會下旨。」
「父皇!?」「皇上!?」隨著司御天的話出口,屋內的所有人都低聲驚喊到。
「父皇…」司耀日不贊同地看著父皇,「如果您是要照顧七弟的話,你就安心的照顧,其他的事交給我們即可,可是…您現在退位未免過早…」父皇還未到不惑之年,怎能現在退位。
「父皇,您正直壯年…怎能現在退位?」司青林也異常不贊成,父皇看起來而立之年都未到,怎能此時退位。
「父皇…」司嵐夏也覺得父皇的決定太過草率,正準備勸阻,被父皇制止的手勢打斷。
「朕知道,以朕三十有七的歲數來說,退位確實太早。可是…月兒的身世你們都清楚,朕不想再因國事而分散太多的精力,朕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疼他、愛他,也許…朕這麼做改變不了月兒的命格,但起碼,要讓月兒的下一世能少受些苦,也希望上蒼能看到朕對月兒的真心,讓朕能陪月兒走過下一世…」 司御天的話除了司家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聽得一頭霧水,什麼身世、命格、下一世…但他們也不敢問皇上究竟是何意。
其他幾人聽完都沈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司耀日跪了下來,神色充滿了果決和堅定:「父皇…在您退位之前,為兒臣指婚吧。」
「日兒?!」司御天驚訝異常,其他人也異常的錯愕。
「父皇…相比您和四弟他們來說,兒臣更適合當七弟的皇兄。經過這麼多的事,兒臣想通了…兒臣的性子太過粗心與不羈,不適合做七弟的情人。對七弟來說,兒臣更適合做一位寵他護他的皇兄。父皇…兒臣沒有一絲的勉強,這是兒臣的真心話。」 司耀日說完對父皇磕了三個頭,微紅的眼圈洩露了他對一段感情釋懷與珍念。
「父皇…」司青林也跪了下來,「父皇…感謝您願意給兒臣五年的時間接近七弟,雖然時間還未到,但…兒臣也明白,兒臣的心思太過簡單,從小到大,兒臣一直膚淺地把七弟當成一個太過美麗的絕世之物,想去爭奪,想去得到他,卻一點都不瞭解七弟的心,不瞭解七弟究竟需要什麼。父皇,七弟他太苦了,他的心就如他永遠都是冰冷的身子一樣,需要不斷的給與才能讓他有一些的溫暖,而一旦離開七弟又會變得更加冰涼。可…可兒臣不是…兒臣自始至終都是自私的,兒臣無法給與七弟他需要的溫暖,而是一直自私想從七弟身上獲取七弟本就缺乏的暖熱,兒臣…」司青林哽咽出聲,「兒臣今後也只想以六哥的身份呆在七弟的身旁,當一個寵他愛他的皇兄…」 他不是那個能夠以情人的身份守護在七弟身邊的人…
「父皇…」司嵐夏低啞的開口,「兒臣…無法放棄…可…兒臣既然是太子,那兒臣願意肩負起太子的職責…父皇……」司嵐夏握緊司寒月的手,「您退位之前,給兒臣挑選一位太子妃吧…兒臣…必須留下子嗣……不必太漂亮,但性子要溫柔賢惠…」
「你們……」司御天此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沒有一絲的喜悅,有的只是淡淡的心酸。
「父皇……」司錦霜跪在父皇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父皇,兒臣今後會全心輔佐四哥……兒臣不求什麼,只求能呆在七弟身邊,只求能好好愛他。兒臣…願一生孤寂,只求上蒼看在兒臣…的誠心上,放過七弟,讓七弟結束無休止的痛苦。只要七弟能少受些苦,兒臣…死而無憾!求…父皇成全!」
「父皇…」司懷恩也跪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父皇,兒臣的一切都是…七哥給的…兒臣從來不敢奢望得到七哥的喜歡,也不敢對七哥抱……那種念頭,在兒臣的心中…七哥是兒臣需要侍奉終身之人。兒臣無法與其他人在一起,兒臣願用一生來照料服侍七哥……兒臣只想讓七哥能安心地走完這一世,能…少受些苦…」
這幾人對司寒月的用心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無風的心中是從未有過的酸意,連應為情敵的司御天都無法對這些人產生一絲的敵意,有的只是深深的敬佩與感動。閉上眼睛,壓住即將出來的水汽,司御天緩緩開口:「朕…允了…」他又如何能不允!!這些人用自己的一生來愛著月兒…他又怎能不允!
…………
五日後,堰宣帝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司御天在早朝上宣佈翌年三月初八,將皇位傳予剛剛弱冠的太子司嵐夏,屆時將以太上皇的身份入住露華殿,隨行的還有七殿下司寒月。同時,冊立禮部侍郎的二女兒文惠為太子妃,於一個之月後舉行冊妃大禮;並依司耀日和司青林的請求,挑選了兩名身份與之相配的女子為二人的王妃,在太子妃冊立大典十日之後,同時完婚。並宣佈應錦親王司錦霜與懷親王司懷恩的要求,命二人入住露華殿旁的輝耀殿,並設置供壇於內,二人將用己身為因堰國而失去凡人之態的司寒月祈福,以求能感召上天,恢復司寒月原本的姿容。
聖旨一下,滿朝嘩然,不僅是因為宣帝在如此鼎盛之期退位於太子,更是因為兩位親王的決定……在文武百官苦苦相勸無果,而司御天態度堅決的情況下,聖旨大示於天下,整個堰國因這一道聖旨而陷入了長達幾個月的沸騰與激越中,當然這是後話。
與此同時,楚易國太子卻因「不知名」的意外引發心疾,於一個月前離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冬月國及其屬國的各皇親貴族近兩個月內不斷遭到殺手伏擊,冬月國國君被刺身亡,冬月國太子因中『凝玉』而變成癡人;冬月國運往堰國的所有貨物被劫持,運送之人全部身首異處;而所有的矛頭直指楚易國。
就在宣帝宣佈退位的前一日,冬月正式向楚易宣戰……而堰國因皇位交替之事對外宣佈無精力插手兩國的戰事,三國鼎立的局面漸漸打破,一時間天下風雲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