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原本計畫著過得兩天便找個藉口離開,不知道怎地竟有些捨不得,於是他又多看了幾晚南方小鎮的月光。
去往西山的路途悠哉遊哉,不似行走江湖,倒像遊山玩水。所以對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擊誰都沒有防備。
每逢武林盛會江湖上總是不大太平,越靠近盛會的地點越是兇險,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到莫名其妙的攻擊,還不知道暗算你的是誰。
他們現在碰到的便是這樣一種情況,雙方從數量上說可以是勢均力敵,但由於沒有防備,激戰一開始他們便落了下風。
對方的武功路子很詭異,出手又陰冷狠辣,他不敢掉以輕心,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與那個人背靠著背,專心應敵。
纏鬥良久,身上的大傷小傷不斷增加,體力流失得厲害,他也漸漸看出端倪。敵方的招式雖然狠辣,但每一劍指的均不是要害地方,有好幾次可以取人性命的機會也平白放過,看樣子不像是趕盡殺絕,倒像是阻止他們前行一般。
其餘同伴似乎也發現了這點,彼此交換了個默契的眼神,他自懷中掏出一枚小小彈丸用力一擲,口中高呼一聲「撤」,白霧彌漫而起,他挾起那個人的腰,猛力一個提氣,縱身遠去。
奔出好幾百里,四下皆是荒野,確認沒有追兵,他才長舒一口氣。為了分散對方攻擊,撤退時他們向著不同的方向奔走,此刻就只剩下他和那個人。放鬆下來後才察覺身上疼得厲害,他喘了口氣看向那個人。那個人的衣袖被劃穿了好幾道,卻沒有太多的傷痕,他不免有些受挫。他使劍的功夫與那人相比也許稍遜一籌,但這次連看家本領的暗器功夫也用上,他自問怎麼樣也該平起平坐才對,不料自己卻比那人狼狽許多。
兩人尋了一個處洞口停下來料理傷口,他正躊躇著是不是該找個那個人瞧不見的地方躲起來寬衣解帶,卻看見那個多日來不曾正眼瞧他幾眼的人正定定看著自己,不僅看著自己,而且神色中還流露出少有的氣急,他不由得愣住了。
這一愣,那人眸中的焦急更甚,喝道:
「還傻在這裡幹什麼,你當血這麼往外淌很好玩麼?」
瞧了一眼他受傷的右臂,瞳仁中又添了幾分擔心:
「可是傷得厲害,抬不起來了?」
不等他回答,那個人便低頭解開他的衣帶,把他身上的衣裳褪下來。那個人動作輕柔地拭去他傷口的血污,又細細察看了一番,攤開掌心低聲道:
「藥。」
他又是愣愣地搖了搖頭,那個人一邊從自己的腰側解下一隻碧綠色的小瓷瓶一邊帶些怒意的罵:
「曉得拿來給我,就不曉得自己備著些麼?」
藥是唐三公子親手調配的上好生肌止血良藥,跟著種解藥一起送過去的,當時只想著江湖險惡,興許那個人哪天用得著,不想最終卻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人在他的傷口灑藥粉,裹布巾。其實以前兩人結伴同遊江湖的時候,也常有互相替對方包紮傷口的時候,可是受了冷言冷遇這麼多日,那個人再做出來,他卻頗有些受寵若驚了。
大概他眼裡的欣喜表現得太過明顯,那個人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臉,把布巾甩到他赤裸的胸膛上:
「腿上的傷總能自己敷吧!」
布巾恰恰打在傷口上,力度並不重,但他還是反應性地哼哼了兩聲。那個人立馬緊張地把臉轉回來,小心地替他解開褲子敷藥,嘴裡還忍不住念叨:
「對方招式詭譎,來路不明,就該小心謹慎,只可智取,不可力拼。偏偏刀劍一往我這邊招呼你就搶上去擋,這一身的傷可不是自找的麼。」
藥是良藥,灑在滲血的傷口上卻有些刺激,他咧著嘴角,不是因為痛,卻是因為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