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守候

　　因為沈父的身體狀況，李父在病房中待得時間並不是很長。沈璧雪還未來得及徹底消化李明軒說的話，李父就已經推門走了出來。

　　「明軒呢？」注意到門口只有沈璧雪一個人，李父不由奇怪道。

　　沈璧雪朝著樓下示意，「正跟我鬧脾氣替小曦出頭呢。」

　　李父一愣，隨即輕笑，「臭小子！怎麼了？」

　　沈璧雪苦笑道，「我不過希望小曦閑來無事能來醫院陪陪大哥，剛提了一句，明軒就替小曦拒絕了，還一副我做的過分的模樣。你說大哥好強了一輩子，臨老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醫院，三個兒子一個都不在身邊，心裡是什麼滋味？」

　　沈璧雪顯見對李明軒的行為十分不贊同，注意到李父的不以為意，沈璧雪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你也幫我說說明軒，小曦畢竟姓沈，大哥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怨恨過不去？」

　　沈璧雪想的簡單，李父卻沒有她這樣樂觀，不過此時李父並不欲同她爭辯，轉移了話題，「阿繼和阿承怎麼也沒來？」

　　沈璧雪皺皺眉，「阿承在戒毒，阿繼陪著他一步都不願離開，現在也就小曦有時間。」

　　話題再一次移到了沈曦的身上，李父安撫的開口，「明軒既然已經拒絕了，你就不要再提小曦來醫院的事了。再說依著德翰的性子，他也未必願意見到小曦。」

　　話雖是這樣說，可想到沈父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醫院，沈璧雪心中一酸，還想要說什麼，李父再一次開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德翰這些年對小曦如何，你都看在眼中。總不能什麼事都只要求小曦而不管德翰的態度吧，沒有父慈哪來的子孝。再說，小曦願不願來是他自己的事，我們這樣參乎進去算什麼。」依著李父的想法，既然這些年他們默認了沈父對沈曦的態度，並且對沈曦的遭遇不聞不問，現在又有什麼立場來對沈曦的行為指指點點。沈曦是和明軒在一起，但不代表他們可以通過明軒干涉沈曦的態度。再說連阿繼都因為沈容的原因心灰意冷不願意留在醫院，又何必去難為沈曦。

　　李父的話讓沈璧雪心中一歎，這些年來李父從不對沈家的家事指手畫腳，這還是第一次明確表態。她明白李父的意思，她既然坐視了沈父對沈曦的淡漠，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沈曦。無聲的在心中歎息一聲，沈璧雪低聲道，「我知道了！」

　　李父和李明軒陪著沈璧雪在醫院待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到了晚上兩人才離開了醫院。李明軒沒有回葉寒那裡，而是沿著熟悉的街道拐到了沈曦居住的社區。

　　熟練地將車停在了社區的一個角落，李明軒沒有下車而是靜靜的坐在車裡抬頭看向了那個熟悉的窗口。暖色的光芒從視窗溢出，對李明軒而言簡直是莫大的吸引。他努力的壓制著心中想要出現在沈曦面前的衝動，克制的待在了車裡。離開沈曦已經三天了，這三天裡他強迫自己不去想沈曦，可無論他怎麼做沈曦的影子總是在腦海縈繞不去。今天母親提到沈曦讓他再也忍不住，趁著夜色偷偷摸摸的回到了這裡。

　　也許是靠近了沈曦的緣故，一直壓抑的思念噴湧而出。李明軒入神的看著視窗的方向，不知道沈曦這幾天過的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和好好休息？李明軒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不知道沈曦會不會偶爾想到自己？

　　李明軒一個人煎熬的時候，沈曦過的也並不好。沒有李明軒在身邊，他夜裡睡得並不安穩。兩世的記憶在夢中混淆在一起，沈曦每每被驚醒都會有瞬間分不清自己所處的現實。

　　再又一次被噩夢驚醒後，沈曦大口的喘著氣，夢中的景象是上一世獄中的生活，可他的身邊卻莫名的多了一個李明軒。暴亂如期而至，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小刀刺向自己，關鍵時刻卻是李明軒擋在了他的面前。無邊的鮮血在眼前蔓延，沈曦只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呼吸，心臟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捏在一起，痛的連喊都喊不出來。睜開眼，他躺在公寓的床上，沒有李明軒也沒有鮮血。沈曦煩躁的皺皺眉，夢中的景象太過真實，甚至連那種疼痛的感覺都仿佛他親身經歷的一樣。

　　睡意徹底的消失，沈曦乾脆的開燈靠著床頭坐在那裡，隨手抓起床邊的一本財經雜誌混亂的翻看著。沒翻幾頁，沈曦的動作就停了下來，視線停留的地方是一篇李明軒的專訪。大幅的照片印在那裡，李明軒正一臉微笑，一副從容自信的樣子。

　　沈曦凝視著李明軒的笑臉，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天他絕望的表情，心中猛地一顫。為什麼會那樣絕望呢？是因為他對沈家的報復還是因為他欺騙了他？沈曦的手不自覺的拂上雜誌，眼中閃過一絲想念。

　　沈曦開燈之際，一直靜坐在車裡的李明軒很快注意到了亮起的光芒。掃了一眼時間凌晨兩點，李明軒的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他知道沈曦一個人的時候睡眠並不好，為此這半年來他儘量避免出差而堅持每晚都回家。不知道沈曦是不是又犯了失眠的毛病，李明軒深深的擔心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半小時後，意識到沈曦還沒有睡覺的打算，李明軒終是忍不住摁下了沈曦的手機號碼。電話很快被接通，只不過對面沒有人說話，只有細碎的呼吸聲傳了過來。

　　李明軒靜靜的聽著沈曦的呼吸，強壓下心中的波動，儘量裝的若無其事，「怎麼還沒有睡？」

　　沈曦心中猜測了很多李明軒可能會說的話，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自己怎麼還沒睡。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沈曦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睡？」說完這句話，沈曦似乎意識到什麼，試探的開口，「你在樓下？」

　　沈曦的猜測讓李明軒心跳瞬間加快，他幾乎脫口而出「是」，可很快他就冷靜下來，否認道，「沒有。」隨即解釋道，「我猜得，電話一響你就接通了，我以為你還沒睡。」

　　「哦！」

　　沈曦一邊說著話，一邊起身站到了窗前。因著深夜的緣故，即使社區亮著路燈，他也只能隱隱看到社區樓下車輛的影子，更不要說想看清車裡面是否有人了。在意識到他正在做什麼以後，沈曦的臉上閃過一絲自嘲。難不成他還真的以為李明軒會大半夜不睡覺守在樓下就為了看著他。他們已經分手了，李明軒有什麼必要這麼做？這樣想著，沈曦壓下了心中那股說不清的失望最後看了一眼樓下，轉身離開了窗口。

　　沈曦看不清下面，可李明軒卻是一眼就看到了沈曦的身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李明軒故作平靜的開口，「太晚了，早點睡吧。」

　　沈曦有點搞不清楚李明軒打這通電話到底是想要做什麼？難道就是為了看自己睡沒睡然後督促自己睡覺？念頭閃過，沈曦坦然，「睡不著。」

　　「睡不著嗎？」李明軒溫言道，「我陪著你，上床關燈很快就睡著了。」

　　「真的？」

　　「真的！」

　　沈曦聽話的躺在了床上，想了想伸手關了燈，隨著燈光暗下去，淡淡的月色如水一般湧了進來。沈曦看了一眼剛才被自己拉開的窗簾，放棄了將它們拉住的打算。

　　李明軒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了出來，月色中透著無比的溫柔，「關燈了？」

　　「嗯！」

　　「睡吧。」

　　「嗯！」

　　儘管說到這裡兩人似乎再無話可講，但是誰也沒有表露出要掛斷的意思。時間一點點的走過，沈曦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聽到對面傳來沈曦舒緩的呼吸聲，李明軒將手機貼到了臉上，似乎這樣就能離得沈曦更近一些。

　　天色大亮的時候，沈曦醒了過來，儘管睡得時間不長，但那種安心的感覺環繞著他，沈曦只覺的現在說不出的神清氣爽。抱著被子翻了個身，左臉突然壓到了一個金屬感的東西。沈曦一愣，隨手摸了出來，映入眼簾的手機讓他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沈曦的視線落在了面前的螢幕上，上面的通話時間依然在一點點的跳動，竟是整晚都沒有掛斷電話。沈曦有了些微的遲疑，輕聲道，「表哥？」

　　他本身只是試探，卻不料李明軒的聲音很快傳來，「我在！」

　　這聲「我在」砸在了沈曦的心頭，沈曦竟是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

　　「睡醒了？」

　　「嗯！」

　　李明軒輕聲笑了起來，柔聲道，「還早，再睡一會吧。」

　　沈曦握著手機遲疑了半响，「我知道了，那我掛電話了。」

　　「好！」

　　嘟嘟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李明軒放鬆的靠在了椅背上，一晚上窩在狹小的空間裡，還要打起精神注意著沈曦的狀態，他只覺的此時疲憊不堪。隨手將手機丟在一邊，李明軒閉上眼想像沈曦現在就在身邊。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李明軒臉上閃過一絲驚喜，急忙拿起手機，螢幕上閃過大大的葉寒兩字，不是沈曦。

　　驚喜從臉上褪去，換成了疑惑，「喂！」

　　「你現在哪裡？」葉寒懶洋洋的聲音傳出，並不像是有什麼事的樣子。

　　李明軒鬆了一口氣，「小曦家的樓下。」

　　「什麼？」葉寒突然怪叫一聲，遲疑的開口道，「喂，你不會在沈曦樓下待了一整晚吧？」

　　「嗯！」

　　「你瘋了！」葉寒只有這麼一個念頭。

　　李明軒揉了揉額頭，避過了這個話題，「這麼早什麼事？」

　　既然李明軒不想提，葉寒也就放過了他，回到了主題上，「你要查的陸格森的資料今早收到了，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實在太過意外，忍不住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李明軒打起了精神。

　　葉寒輕咳一聲，「陸格森原名不叫陸格森，他應該叫韓格森，他是韓瑜的兒子，也就是說他是沈曦的另一個表哥。」

　　「韓格森！」李明軒驚愕的坐直了身體，「你有沒有搞錯？韓家這一輩只有沈曦一個，怎麼會突然跑出來一個韓格森。」

　　「不會錯，我手裡有陸格森同韓瑜的DNA鑒定，他們是父子絕對沒錯。」

　　葉寒顯然十分的確定，李明軒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個熟悉的窗口。思及沈曦那天對陸格森的身份避而不談，這麼說沈曦早就知道了陸格森是他的表哥，所以才會維護他。

　　葉寒似乎在等李明軒消化這個消息，片刻後繼續開口道，「除了陸格森，他們還查到另外一個人。」

　　「誰？」

　　「你絕對想不到！」葉寒的聲音透出了一絲古怪，「你知道這些年陸格森一直在接受誰的支助嗎？」

　　聽葉寒的意思，似乎這個人的身份更加讓人意外，李明軒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脫口而出，「王長林！」

　　「你怎麼知道？」葉寒不敢置信的喊了起來。

　　李明軒喃喃道，「這麼說是真的了？」

　　葉寒肯定道，「就是王長林，想不到吧，本來是查陸格森，結果查到王長林和陸格森這些年交往十分密切，當年陸格森大學畢業，代表家長出席畢業典禮的就是王長林。只不過兩人的活動範圍都是在國外，在國內一點端倪都沒有。」

　　李明軒沒有想到會查出這麼意外的消息。他以為陸格森是沈曦的表哥這個消息已經夠讓人驚愕的了，可沒想到因著陸格森居然會牽扯出王長林來。王長林是誰？他是舅舅最信任的人，也是舅舅的私人律師，可以說他掌握了沈家最核心的秘密，可現在他居然和陸格森牽扯不清。李明軒隱隱察覺到了什麼，「有王長林的詳細資料嗎？」

　　「有，但是是假的，他們發現王長林25歲之前的資料全部是造假的，正在進一步查。」

　　「我知道了，我很快回去。」

　　掛斷了電話，李明軒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起來，王長林、韓家、沈家，陸格森還有沈曦，冥冥中似乎有一條線串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