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看戲

　　沈父住院已有一段時間，按照醫生的說法，沈父的身體已沒有什麼大礙，不需要繼續留在醫院隨時可以出院。沈繼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沈父商量出院的事情。

　　沈曦冷眼看著父親在沈繼提到出院時一瞬間的不自然，心中了然，恐怕父親是想要留在醫院了。

　　果然沈父表達了自己暫時不想出院的意圖，沈繼對此十分意外。

　　「父親，您現在的身體需要靜養，家中環境比醫院好很多而且也方便我和小承照顧您。」

　　儘管沈繼言辭懇切，沈父還是拒絕了回家的提議。沈繼雖然心中疑惑，卻不願違背沈父的意願，只好同意沈父繼續待在醫院。

　　沈曦從頭到尾就沒有開過口，看著沈繼臉上真切的擔憂，沈曦不由心中冷笑。不知道沈繼若是得知父親之所以不願出院是為了另外一個和自己母親長的一樣的女人，心中又作何感想？

　　沈曦懶得再看沈父，想著自己今天已在沈父面前露了面，外面的記者也拍到了自己的身影，當下不願再多留。隨意的同沈父說了一聲，沈曦直接離開了病房。

　　按下了電梯的按鈕，等候電梯期間沈曦腦海中突然閃過昨晚恍惚見到的方洛維，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他真的提前出現在了中京？也許自己該再去一趟？

　　胡思亂想間電梯門突然打開，沈曦下意識的看了過去正好同裡面人的視線對在了一起。

　　沈曦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了寒暄的微笑，「明軒表哥。」

　　李明軒沒有想到這個時間會在醫院遇到沈曦，看著沈曦神清氣爽的站在電梯門口，不知道為什麼李明軒腦中閃過的卻是沈曦昨晚醉成一團的樣子。

　　看沈曦的樣子似乎並不記得昨晚的事，李明軒也不欲多提，「要回去？」

　　沈曦點頭應是，李明軒上前一步走出了電梯，錯身而過的瞬間，鬼使神差的低聲說了一句，「以後少喝點酒。」

　　沈曦莫名其妙的看著李明軒的背影，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並沒有酒味，李明軒怎麼想到說這個？

　　想不明白的沈曦懶得多想，直接拐回了老K那裡，他在中京現在唯一的朋友也就是老K了。

　　一晃幾日過去，沈曦依然日日去醫院露面，這一日卻特意比平日到醫院的時間晚了很多。他收到消息，父親昨天拿到了楚茜茜的背景資料，今天就將楚茜茜調到了頂層的病房做他的專屬護理。

　　想到自己特意做的那份背景資料，沈曦嘴角緩緩地勾起。

　　同一時間，沈德翰也正想著昨天拿到的那份背景資料。從楚茜茜的出生到成長，從她因為家貧放棄上大學而早早出來工作，到她一邊努力打工一邊不放棄上大學的希望而刻苦攻讀夜校，這一幕幕的經歷在他的腦海閃過一遍又一遍，同他珍藏的記憶相互交叉。他仿佛又看見了方芸，看見了那個他深愛的女人。

　　記憶中方雲也是這樣，品學兼優卻因為家貧而和大學失之交臂，不得已早早出來工作，卻同樣不肯放棄。

　　那個時候他剛剛從國外回來，陰差陽錯之下認識了方雲立刻就被她所吸引。他出生中京沈家，從小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漂亮的，矯揉造作的，性格刁蠻的，高傲的，但他從沒有見像方雲這樣的女人。明明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內裡性子卻堅韌無比。明明過往的生活給予她的都是苦難，她卻從不抱怨，永遠都是笑著面對生活。

　　沈德翰本以為他的一生會和父親一樣，到了年紀就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生孩子乏味的過一輩子。誰料上天讓他遇到了方雲，他才發現他以前設想的那種生活他一天都過不下去。他想要和方雲在一起，只想和方雲在一起。

　　很快他和方雲的事被家裡得知，意料中的遭到了家中的強烈反對。他懇求方雲給他時間解決，而當時已經懷孕的方雲卻哭著表示不願破壞他和父母的關係，寧願離開他一個人把孩子帶大。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方雲哭，卻更加堅定了和方雲在一起的念頭。最終父親抗不過他的決心，吐口同意了他和方雲的婚事。

　　接下來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在一起，他以為他們會永遠這樣過下去，沒想到……

　　沈德翰不願再想下去了，方雲去世的那段日子他生不如死，如果不是有著沈繼和沈承，他覺得自己一定堅持不下去。

　　沈德翰閉上眼，深深的歎息一聲，一轉眼方雲離開他已經有二十多年了。這些年他一直在周明媚身上尋找著方雲的影子，卻怎麼也找不到那種感覺。沒想到老天會送一個楚茜茜到他的身邊。

　　初見楚茜茜的第一眼，他就以為是看到了方雲，太像了，她們兩個實在是太像了。等到見到了楚茜茜的資料，沈德翰已經在心中認定楚茜茜就是方雲，一定是老天看他太想念方雲了，才派楚茜茜來到他的身邊。

　　沈德翰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敲門聲卻在此時輕輕地響起。

　　意識到有人敲門的沈德翰激動地看著房門的方向，隨著房門的推開，那個印刻在他心上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楚茜茜溫柔的對著沈德翰笑笑，「沈先生，您還記得我嗎？上次我們在花園見過的，從今天起我就是您的專屬護理了。」

　　沈德翰強抑激動地點了點頭，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了，多年的歲月，他已經可以成功的將激動隱藏在了平靜之下。

　　楚茜茜記起沈曦的吩咐，對著沈德翰再一次展露笑顏。

　　一個有意討好，一個心存好感，不一會兩人就熟稔起來。

　　等到沈繼和李明軒來到醫院看到的就是一個年輕的護士坐在沈父的對面，沈父正神色溫柔的說著什麼。

　　沈繼一開始並沒有多想，笑著上前，「父親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

　　沈德翰沒有來得及說話，楚茜茜已經笑著站起身，「沈先生，有人來看您，我先出去了，有事您隨時可以按鈴，我就在隔壁。」

　　隨著楚茜茜說完轉身，沈繼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那裡。

　　沈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張臉，視線一點一點的轉移到了沈父的臉上。沈繼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情，他沉默的看著沈父，半响啞聲開口，「父親。」

　　這一段時間的沉默顯然讓沈德翰意識到了什麼，他看著因為沈繼的異樣而無辜的站在病房中央的楚茜茜，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

　　楚茜茜乖巧的點了點頭正要走，沈繼突然上前一步攔住了她，轉頭看向沈父，「她是誰？」

　　沈德翰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面前站的是沈繼，沈德翰還是耐著性子，「阿繼，不要失禮，這是楚護士，是這間病房的專屬護理。」

　　楚茜茜顯然不理解眼前的情況，聽了沈德翰的介紹，禮貌的轉向了沈繼，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意，「沈先生你好，我是楚茜茜，現在負責這間病房。」

　　楚茜茜臉上的笑容太過刺眼，沈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滾！」

　　這一聲「滾」讓楚茜茜愣了半响，下意識的看向了沈德翰。楚茜茜努力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顫聲道，「抱歉，我先出去了，沈先生有事請按鈴。」說完後楚茜茜沒有再看任何人，低著頭快步走出了病房。

　　門被關上的刹那，楚茜茜只覺的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心中憤憤的想著難怪沈曦提出的報酬是一千萬，這真是既考驗演技又考驗膽量，必須得讓他漲錢。

　　腦海中回想起剛剛沈繼的表情，饒是楚茜茜也不由生出一絲同情，事不關己的歎息一聲，楚茜茜正要轉身卻猛地後退一步，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沈曦正靠在牆上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的表情。

　　楚茜茜惡狠狠地瞪了沈曦一眼，直接走了過去，擦身而過的瞬間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咬牙道，「你真是個壞人！」

　　沈曦微微一笑，「多謝誇獎，順便說一句，你剛剛的表演很精彩！」

　　楚茜茜哼了一聲，掃了一眼散佈在樓道兩側的保鏢，發現他們並沒有關注自己和沈曦的交談，當下放心的回到了隔壁的值班室。

　　沈曦心情愉悅的回到了病房前，繼續聽著裡面沈繼難得的失控。

　　「為什麼？」沈繼憤怒的看著沈德翰。

　　沈德翰在沈繼的瞪視中閃過一絲心虛，卻還是態度強硬，「什麼為什麼？」

　　沈繼忍不住上前一步，激動地對著沈德翰大喊，「為什麼要找這麼一個女人，難道一個周明媚還不夠嗎？」

　　沈德翰感覺自己的尊嚴得到了冒犯，瞥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站在一邊的李明軒，厲聲的開口，「阿繼，你就是這樣對父親說話的。」說完，沈德翰又補充了一句，「楚護士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

　　沈繼冷冷一笑，「父親你就是為了她而不願意出院的，對不對？」

　　沈繼這樣一說，沈德翰想到那天自己說的話不由老臉一紅，強硬道，「出院的事和這個無關。」

　　沈繼搖了搖頭，失望的看著沈德翰，神色中滿是痛苦。

　　李明軒苦笑著上前打圓場，「舅舅，阿繼也是擔心您。」邊說卻是邊向沈繼使了一個眼色。

　　沈繼沒有看到李明軒的眼神，他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沈父身上。

　　沈德翰尷尬的看向李明軒，開口道，「明軒，你先回去，我和阿繼談一談。」

　　李明軒擔憂的看了沈繼一眼，點了點頭走向了門的方向。現在不管說什麼沈繼估計都聽不進去，讓他發洩出來也好。

　　出了病房，李明軒輕輕地和上門轉身正要走，卻在看到樓道對面的人時眼神微變。

　　沈曦一臉無辜的站在樓道的另一邊，視線同李明軒相對，嘴角緩緩地勾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莫名的，李明軒的心中閃過了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