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嘲弄

　　「沈曦和李明軒夜會相談甚歡，李家押注沈家三少！」

　　碩大的標題醒目而招眼，掛在了報紙的頭版頭條。

　　標題下面是一張偷拍的照片，背景為沈曦所住的酒店。照片中可清晰的看到李明軒和沈曦站在一起的身影，從照片拍攝的角度看去，李明軒正側身同沈曦說著什麼，神情帶著幾分笑意。

　　這是一份今天新出的報紙，此時正擺在李明軒的面前。

　　李明軒的目光沒有在聳動的標題上面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標題下面的照片上。

　　從照片看去他臉上的笑意十分明顯，顯然當時的心情很不錯。李明軒的神情有瞬間的微怔，他記得當時不過是和沈曦閒聊幾句，可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會是這樣的放鬆。沒有了飛機上初見的猜忌和防備，李明軒覺得自己把沈曦當成了和沈承一樣的弟弟，只要沈曦……

　　後面的李明軒沒有繼續想下去，潛意識裡現在的他並不願去惡意猜度沈曦回來的目的。事實上沈曦回來後也並沒有做什麼，同舅舅的關係一如既往的惡劣，李明軒的心裡隱隱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電話鈴聲適時的響起，打斷了李明軒的思緒，沈繼的聲音從中傳出，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

　　「明軒，抱歉！」

　　這是兩人相識這麼多年沈繼第一次開口對李明軒說抱歉。儘管沈繼沒有明說什麼，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為的是什麼。

　　李明軒無聲的苦笑起來，昨夜的事顯然已在兩人之間留下了刻痕，若不然依著他們的交情，沈繼自可將其當成口誤過去，又何必特意道歉。

　　心底深深地歎息一聲，李明軒開口，「阿繼，你知道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李明軒的聲音同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別，沈繼聽在耳中似乎放鬆了不少，語調比之前輕快了很多，「嗯，我知道，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弟。」

　　李明軒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面前的報紙上，瞬間的停頓之後，李明軒加重了聲音重複道，「是的，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弟。」

　　掛斷了電話，李明軒眼神複雜的看向了桌面，伸手將上面的報紙蓋了起來。

　　而在另一邊，沈繼握著掛斷的電話，同樣眼神複雜的看向了擺在面前的報紙，報紙上李明軒的笑容深深的刺激了他。

　　沈繼陰著臉將報導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狠狠地將其揉成了一團遠遠的丟開，而做這一切時他的腦海中一直重複著李明軒剛剛的那句話－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弟。

　　沈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著頭無意識的看著屋頂。過往二十多年和李明軒的相處猶如老電影中的默片一樣一一閃過腦海。沈繼閉上眼，他們是一輩子的兄弟，他不應該懷疑沈繼，這一切不過是記者的胡編亂造而已。

　　可是沈繼的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問，為什麼明軒會在昨晚他們分開之後出現在沈曦的面前？

　　這個疑問猶如魔咒盤旋在沈繼的心底，沈繼心煩意亂的拎著外套離開了沈家。

　　這一天沈曦再一次比平日晚到了醫院，可讓他意外的是本該守在醫院的沈繼並不在，出現在病房中的反而是沈容。

　　沈容似乎對沈曦的出現十分意外，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嫉恨，親熱的挽著沈父的手臂看了過來，「三哥！」

　　沈曦嘲弄的看了一眼沈容的動作，冷淡的回應，「沈家的家譜上我是最小的一個，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弟弟。」

　　沈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沈父的表情陰沉下來，沈曦假裝沒有看到，若無其事的開口，「我記得上一次在醫院遇到大哥，大哥也是這個意思。沈家的兄弟只有三個，他可要不起一個有著特殊愛好的弟弟。」

　　沈曦在特殊愛好上面加重了發音，很快看到沈父和沈容同時陰鬱的表情。可這句話是沈繼說的，沈父再喜歡沈容，沈容也要排在沈繼的後面，沈容心裡自然明白這一點，只能尷尬的輕笑幾聲，避開了這個問題。

　　沈曦冷笑的掃了沈容一眼，狀似隨意的看向了沈父，「父親，我聽說病房新來了一個護士，怎麼沒有見到她？」

　　沈曦的問題引起了沈容的注意，他心知沈曦不會無緣無故的打探什麼護士，難道又是針對自己？沈容警惕的看向了沈曦，正對上了沈曦嘲笑的眼神。

　　沈容心中一緊，本能的偷窺向父親的神色，敏感的發現沈父臉上的表情在沈曦提到那名護士時似乎有了一些變化。沈容不動聲色的垂下眼，心中猜度著這個護士的來頭。

　　病房門在此時被推開，甜美的聲音傳了過來，「沈先生，您該吃藥了。」

　　沈容下意識的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在看清來人時頓時愣在了那裡，一臉如遭雷擊的表情。

　　楚茜茜端著藥出現在了門口，注意到屋內還有其他人，不好意思的看向了沈父，「抱歉，沈先生打擾您了，我不知道您有客人。」

　　沈父早在聽到楚茜茜提到吃藥時就換上了和藹的表情，此時聞言更是笑了起來，「無事，是該吃藥了，小楚你忙自己的就好。」

　　楚茜茜沖著屋內的幾人微微一笑，視線掃過沈容時露出了一臉意外的神色。沈容愣愣的看著出現的這個女人，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做什麼樣的表情。

　　楚茜茜很快就從沈容的臉上移開了視線，小心的將端著的藥放在了沈父的身邊。

　　看著楚茜茜熟稔的幫著沈父倒水配藥，沈容僵硬的站了起來，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沈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了病房，空蕩蕩的樓道內靜謐無聲，保鏢都安靜的守在了樓層的兩端。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沈容瞬間回過神，猛地撲到了緊隨著他出來的沈曦身前，壓低聲音道，「是你，是你對不對？那個女人是你找來的對不對？」

　　沈曦挑眉，一臉無辜，「你說什麼？」

　　沈容表情扭曲，「我說什麼你聽不懂？你知道父親喜歡我母親，特意找一個相似的女人來對不對？」

　　沈曦滿臉嘲弄的看著沈容，「你心裡真的是這樣想的？」

　　沈容眼神猛地一縮，隨即用力的看了回去。

　　沈曦微微笑了起來，湊到了沈容的耳邊用一種憐憫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說道，「其實你自己心裡很清楚對不對？不管是你還是周明媚不過都是一個死人的替身而已。你以為父親喜歡你們？他不過是想要在你們的身上尋找那個女人的影子罷了。看看你這張臉，父親肯定無數次的在心裡遺憾過，為什麼你的生母是周明媚而不是他心中的那個女人？父親是不是最喜歡看你的笑臉？你以為是因為什麼？父子情深？不過是你笑起來最像那個女人而已。現在一個更年輕更像那個女人的人出現了，你覺得你們的存在還有什麼價值？」

　　沈容表情猙獰的聽著沈曦說的這一切，他的眼神宛如要噴火，可嘴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曦滿意的直起了身，嘴角掛著一絲譏誚，「醒醒吧，不要自欺欺人了。什麼父親喜歡你們，真是一個笑話。」

　　這句話成為了徹底擊垮沈容的最後一根稻草，沈容心中的怒火再也無法抑制，狠狠地衝著沈曦揮出了一拳。

　　沈曦心中瞬間閃念，是要躲開還是故意挨這一拳？

　　念頭不過一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熟悉的人影擋在了沈曦的面前，握住了揮來的拳頭。

　　沈曦和沈容的表情都有瞬間的怔愣，沈曦很快反應過來，順勢退後了一步。

　　沈容訕訕的停下了動作，李明軒鬆開了握著的拳頭，冷淡的看向了沈容，「你想幹什麼？」

　　沈容咬著牙看了沈曦一眼，倔強的沒有說話。

　　李明軒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對沈容的神情視而不見，「舅舅需要休息，你們最好不要在這裡起什麼衝突。」

　　沈容低下頭趁著李明軒不注意狠狠地剜了沈曦一眼，轉身走到了樓道的另一邊。

　　兩側圍上來的保鏢見事態得到了控制，又一次散了開來。

　　李明軒見著身邊沒有了其他人，轉向了沈曦，壓低的聲音露出了一絲慍怒，「剛剛為什麼不躲開？」

　　沈曦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李明軒又緊跟著質問道，「你是不是以為你在沈容面前吃了虧，就能讓舅舅偏向你？你明明知道……。」

　　李明軒未說完的話停在了沈曦嘲弄的眼神中，沈曦譏誚的笑了起來，「我明明知道什麼？知道哪怕我死在父親的面前，父親也不會看我一眼，更不要說我不過是被父親喜歡的私生子打了幾拳。」

　　沈曦垂下眼，「你想太多了，剛剛不過是沈容的動作太快，我沒有避開而已。」

　　沈曦說完了這句話轉頭就要離開，卻不防李明軒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李明軒的聲音透著誠懇，沈曦的身體頓了頓，片刻後慢慢的轉過身，微笑著看著李明軒，「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出於好意。」

　　沈曦的笑容一如昨夜般乾淨而溫和，李明軒卻在其中感受到了深深地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