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風波

　　沈曦最終還是拒絕了李明軒的提議，面對著沈曦的拒絕，李明軒在失望之餘隱隱也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之前的行為並不在他的控制之下，話出口的瞬間，體內的理智已經開始抗拒。他知道這是身體本能的警告，他的行為超過了預期。

　　幾天前他猛然驚覺自己在沈曦的身上投注了太過的關注，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一個表哥對表弟的關注，更不要說他和沈曦之間並沒有多少的親情維繫。他不願去深想這其中的緣由，只是警告自己控制行為，克制的不去關注沈曦的消息。可前言猶在耳，他的行為卻再一次的失控，李明軒無心去反悔自己說出的話，他只是努力想讓理智將自己拉回正軌。

　　沈曦拒絕了他，李明軒覺得自己回到了安全的境地。他從小就是一個自控力超強的人，他對自己的人生有著詳細的規劃。在過往的二十幾年中只有一件事脫離了他的規劃，那就是性向，他並不希望他的人生中出現第二件脫離規劃的事。

　　兩人客套的告別，李明軒平靜的開著車遠去，後視鏡中沈曦的身影依然寂寥，李明軒一點點的移開了視線專注的看向了前方。

　　同李明軒相反的方向，沈曦撥通了老K的電話，「明天把那個消息放出去吧。」

　　「這麼快？」老K疑惑。

　　沈曦挑眉，「這就要感謝楚茜茜了。」

　　掛斷電話的瞬間，沈曦轉頭看向了暮靄中的沈家。朦朧的夜色中，沈家猶如一個龐然大物佇立在那裡，幾十年的風雨飄搖，沈家似乎一直堅不可摧。可是沈曦知道，很快這個龐然大物就會從內部一點點的分裂開來。然後在不太遙遠的將來，中京將會再也沒有沈家的存在。

　　這個想法讓沈曦滿意的笑了起來。

　　隔天，一則消息靜悄悄的出現在了中京一家二流的小報上，這則消息只是一篇普通的抽檢報告，「雲柔洗髮水被發現含有可致癌的化學物質二惡烷」。

　　對於這家不入流的報紙而言，他們每天不知道刊登多少這種聳人聽聞的報導，無一不是像水珠濺入大海很快就悄無聲息。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則報導很快成了網路上熱議的話題，一夕之間這家平日並沒有多少銷量的報紙奇跡般的賣斷了貨，而與此同時這則消息在全國引起了軒然大波。

　　「雲柔洗髮水驚現致癌物質！」

　　「二惡烷=癌症？雲柔=癌症？」

　　「沈氏旗下子公司陷入致癌門！」

　　無數的爭論在網上掀起，各大主流媒體紛紛跟進，一時之間沈氏集團在繼繼承人風波之後再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一次沈氏面對的不再是娛樂版面的記者天馬行空的胡亂猜測，沈氏也不能如以往一般一笑而過。看著頭版頭條巨大的三個粗體字「二惡烷」沈父知道這次萬一處理不好，毀掉的不僅是雲柔的信譽，更是沈氏近百年的信譽。

　　沈父沉吟的坐在書房，思考著這件事的對策。

　　因為剛剛出院，沈父並沒有急著去沈氏辦公，而是選擇了在家修養一段時間，目前坐鎮沈氏的是沈繼。半年前沈父深感自己年齡越來越大，已經逐漸開始將手中的權利下放給沈繼。儘管董事會對沈繼的年齡有一些質疑，但在沈父強硬的態度之下都一一消音。在沈父看來沈氏遲早有一天要交到沈繼的手上，現在不過是提早幾年而已，趁著他現在身體還好，有什麼問題也能在一邊看著指點沈繼。

　　沈父預想的太過樂觀，完全沒有料到沈繼面對的第一個考驗會這般的嚴峻。

　　儘管昨天因為楚茜茜的事和沈繼有了一些誤會，但父子哪有什麼隔夜仇，沈父想了想還是撥通了沈繼的電話。

　　沈父的電話直接撥到了沈繼的手機上，沈繼看著閃爍的「父親」兩字，略微的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父親。」

　　「阿繼，你看到報導了嗎？」沈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和藹，仿佛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沈繼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看到了，我已經安排公關部儘快的召集記者會講明情況。」

　　「你打算如何做？」沈父詢問道

　　沈繼沒有遲疑，「出示雲柔的所有檢驗報告，用事實說明雲柔的所有產品均嚴格按照國家現行法律、法規及標準之要求嚴格生產，經過嚴格的品質監控並通過多項品質檢驗證明及測試程式，絕對符合國內和國際的品質及安全要求，對人體是完全無害的。」

　　聽著沈繼話語中的標準用詞，沈父質疑，「那記者如果問到了二惡烷怎麼解釋？」

　　沈繼略微遲疑後開口，「雲柔產品中的二惡烷並不是我們生產過程中刻意添加的，它只是生產過程中的副產品。因為所需之原材料本身殘留，且技術上無法避免而導致產品中含有自然殘留的微量，這對人體是絕對無害的。」

　　沈父和沈繼都默契的隱瞞了一句話沒有提，那就是二惡烷並不是雲柔獨有而是所有的品牌洗髮水都有。它的存在是整個行業心知肚明的事情，只不過從沒有人敢揭破而已。

　　沈繼的措辭十分的合理，沈父也只是提議，「目前先把所有市面上流通的雲柔全部下架吧，這也表明了公司對消費者負責任的態度。」

　　「不行！」沈繼想都沒想斷然的拒絕了沈父的提議。

　　沈氏集團說起來已經有了近百年的歷史，它最開始是靠著實業起家，後來逐步涉及房地產和金融投資。因著那些年國家在房地產和金融投資兩塊政策的傾斜，沈氏集團在這兩個方面獲利頗豐，順利成章的公司的重心就轉移到了房地產和金融投資方面。

　　近幾年因為國際經融危機的影響連帶著國內的經濟形勢也十分的糟糕。國家在幾次調研之後提出了「實業振興經濟」的口號，鼓勵大家投資實業，而不是將錢壓在房地產和金融市場，並一次性拿出了6萬億救市。

　　這種背景之下，沈繼提出集團重心應該回歸實業，並力主收購了一間瀕臨倒閉的日化企業。隨後沈繼說服了董事會撥款，投入了鉅資和國外的洗化巨頭合作建立了研發室。經過一年的籌備，「雲柔」洗髮水上市。這個名字是沈繼自己命名的，「雲」是為了紀念母親，而「柔」則表明了洗髮水的特質。

　　雲柔洗髮水靠著獨特的定位和時尚的包裝很快殺入了國內的日化行業，成為了一匹黑馬，幾年下來銷售額一直蒸蒸日上。在利益的驅動下，原本對重心轉為實業有不滿的董事也都紛紛的閉上了嘴。沈繼原本已向董事會提交了報告，他打算擴大生產線，將產品銷往國外。他甚至已經同國外的公司談好了合同，大手筆的購進了最新研發的生產線，可他沒有想到在一切無比順利的時候會遇到了「二惡烷」事件。

　　可以說雲柔對沈繼有著獨特的意義，而這個時候沈父提出讓雲柔下架，雖說是為了表明一種態度但未嘗不是對雲柔的不信任，對他的不信任。

　　沈繼的拒絕在沈父的意料中，但沈繼這樣毫不猶豫的拒絕則是遠遠地超出了沈父的預計。他在過往不是沒有和沈繼在決策上有過衝突，包括當年收購雲柔，也是沈繼經過數次才說服了他。但這一此沈繼的口氣太過強硬，沈父突然想到了昨晚沈繼對他的違逆，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喜。

　　「為什麼？」沈父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心平氣和。

　　沈繼沒有聽出沈父的不喜，或者說他聽出了但是故意將其忽略，態度依然強硬，「我對雲柔有信心。」只是這一句並沒有別的解釋。

　　沈父在電話中沉默了半响，「好，先按照你的方式來。」

　　儘管父子兩人沒有如昨晚那般劍拔弩張，但隱隱的分歧似乎比昨晚更加的嚴重。

　　雲柔致癌門事件越演越烈，儘管沈繼第一時間召開了記者會，親自出席並誠懇的表示了公司所有的產品都符合國際和國內的標準，同時出具了一系列的檢驗證明。但對於廣大的消費者而言，這些解釋都太過單薄，更何況加上有心人在幕後的推手，雲柔兩字在網上似乎已經和癌症畫上了等號。

　　伴隨著這一切的是沈氏的股價一路狂跌，若不是沈氏緊急停牌，沈氏股價會跌成什麼樣子簡直無法想像。

　　老K看著沈氏股票最新的報價，幸災樂禍的對著沈曦說著，「嘖嘖，才一天，整個沈氏的市值就蒸發了十幾個億，小曦曦你損失慘重啊。」

　　沈曦對他的調侃不以為意，「反正我也不準備要，多少都無所謂。」

　　老K做了一個心疼的鬼臉，「下一步你打算做什麼？」

　　沈曦的視線掃過了大大的癌症兩字，微笑著開口，「自然是為這場火添一把柴。」

　　老K聯想到沈曦之前讓他找的那幾個人，對沈曦的下一步打算心中了然。

　　雲柔致癌的消息出現一天後，中京的幾名消費者一紙訴狀將沈氏集團告上了法院。他們堅稱自己在過去的兩年內一直堅持用雲柔的洗髮水，不幸的是最近他們陸續都被檢查出了癌症。他們要求沈氏給一個說法，並且附帶了巨額的索賠。

　　如果說幾天前的報導只是一把小火的話，那麼這幾個人的出現則是將這把小火燒成了大火。

　　事到如今有心人都看的出是有人在背後故意的針對沈氏，可看得出並不代表什麼，不管是網路還是媒體依然是鋪天蓋地的雲柔致癌事件，所有的消費者群情激奮，紛紛要求沈氏退貨並給予賠償。

　　這個時候沈父不得不出面，雖然是情勢所逼，但在公司的一眾人眼中無疑也是對沈繼能力的不信任。

　　寬大的辦公室內，沈父再一次要求雲柔全部下架。

　　沈繼依然態度強硬，「如果雲柔在這個時候下架，豈不是正說明了我們的心虛？」

　　沈父皺眉，「你到底想要扛到什麼時候？」

　　沈繼堅持，「我對雲柔有信心，父親你也看得出這一切都是背後有人在策劃，雲柔的崛起影響到了其他人的利益，我們只要抓出了這個人就能成功的化被動為主動。」

　　「你打算怎麼做？」

　　「我已經派人去接觸最先報導這件事的記者，還有那幾名上訴的消費者，重金利誘之下我不信從他們口中問不出什麼。」

　　也許是覺得這些不夠有說服力，沈繼認真地看著沈父，「父親，您曾經講過危機有時候就是轉機，這件事雖然是雲柔的危機，但解決好了未嘗不是我們進一步發展的好機會。」

　　沈繼的說辭最終打動了沈父，沈父態度強硬的在董事會表明了對沈繼的支持，父子兩人的關係得到了和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