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顧傾人城

　　「娘娘，您這般堅持著，又是何必？如今聖旨已下，這紅紗衣無論如何，您都是要穿上的。」

　　說話之人仍是那位最年長的辛嬤嬤，字裡行間，流露出的語氣，都微微透露出她的不耐與鄙夷。

　　辛嬤嬤語畢，寬長的上等繡花衣袖一揮，只見天宸宮書房內，桌案前一十六名手捧紅紗衣的婢女，齊齊跪下，雙手托起紅紗衣，舉至頭頂上方，繼而，訓練有素地齊聲道：

　　「宸妃娘娘，請您換衣。」

　　軒轅若宸一襲淡靜白衣，略微彎腰伏在桌案。執著毛筆的瑩白手指，兀地一僵，而後，又旁若無人地練起字來。

　　呸，一個怕是已經失寵的低賤男妃，你高傲個什麼勁兒！

　　見軒轅若宸如此姿態，辛嬤嬤甚是不悅。板著布有皺紋的老臉，辛嬤嬤準備拿出她自創而成的「治人之道」來治治這個男妃，正欲再往前走一步時，站在辛嬤嬤身邊的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嬤嬤，卻輕輕地拉著她的衣袖，微微搖頭示意。

　　只見那位年輕些的嬤嬤，先是碎步上前，微微一欠首，而後顯得甚是溫柔慈祥地，緩緩說道：「娘娘，請恕奴婢平嬤嬤斗膽，在此妄言幾句。」

　　見軒轅若宸仍低頭不理，僅是認真執筆寫字，那平嬤嬤竟也不惱，繼續帶著慈祥笑意，輕聲說道，「皇上讓娘娘穿紅衣這件事，不僅是帝王金口玉言所出，更有聖旨為證。娘娘若是不換上，往重了說，那便是違背聖旨……」

　　平嬤嬤語調輕柔，語速漸緩，說到此處，不知為何，卻把話給停了下來。怕是軒轅若宸也在聽著，這話尚未說完卻突然停頓下來，倒引得他稍微抬頭，冷眼朝說話之人望去。

　　而這不經意的一瞥，那一十六名婢女所捧的紅紗衣，竟直直地落入軒轅若宸的視線中。看似波瀾不驚的淡紫色瞳眸，不禁一縮。

　　那平嬤嬤久居深宮，自然也是眼尖之人。縱是軒轅若宸眼神的細微變化，也斷然逃不過她的雙眼。

　　見到軒轅若宸這般反應，知道宸妃是已經把她的話聽了進去，平嬤嬤便接著趁機說道：「抗旨不遵，後果可不止娘娘您一人受罪而已。且不說這天宸宮上上下下幾十個婢女內侍要跟著遭殃，龍顏大怒時……怕到時候……」說到這，平嬤嬤故意頓了一下，「就連娘娘您的娘家之人……也免不了要遭此一劫。」

　　……

　　身體猛地一怔，執筆手指頹然落下，只消片刻，烏黑墨跡遍染白紙宣張。

　　「請宸妃娘娘換衣。」

　　在屋內陷入一片沈寂之際，為首三位老嬤嬤，跪地一十六名婢女，又是訓練有素的齊齊一聲。

　　這便是永無止境地威脅。

　　心中煩躁，纖手一揮，沾有濃墨的毛筆摔落於地。不覺之中，竟有幾滴黑墨，噴濺到軒轅若宸的白衣上。

　　原來，他真的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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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站在天宸宮院內的三位嬤嬤、一十六名婢女、二十七名內侍，齊齊看著從殿內走出來的紅衣男子，皆為目瞪口呆。

　　抬眼看向宮殿屋門處，一位紅衣男子，身姿高挑纖細。細長眼角微微上挑，淡紫色雙眸，清澈如水。一雙美目，在看向眾人時，雖是泛著寒光，卻又讓人覺得這樣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誘惑。薄唇似水，粉嫩如花。

　　一襲紅紗衣，妖媚盡顯而外。青絲被高高束起，紅色束髮絲帶，隨風飄飛。一頭烏黑絲發，被束起後，一瀉而下。

　　紅衣男子身後，隱約可見，幾縷髮絲，追隨紅絲帶，翩躚起舞。臉雖如美玉，而神色清冷。白皙肌膚，吹彈可破。接受陽光照耀，瑩瑩如玉。紅紗衣為之配色，使那名男子看起來，更為絕代風華，魅惑眾生。

　　為首的辛嬤嬤，在看到這一場面時，心中所想的，唯有四個字──禍國殃民。

　　「既然宸妃娘娘已換紅衣，那接下來，便由奴婢這三個節儀宮的嬤嬤，來教習娘娘妃嬪之禮。」

　　辛嬤嬤略顯尖銳的嗓音一起，院內眾人，頓時從呆愣中清醒過來。

　　「奴婢（奴才）告退。」

　　一十六名婢女，二十七名內侍，速速彎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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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宸宮宮殿內──

　　「萬事口為先，行為便。娘娘，在妃嬪之禮中，奴婢們今日便從這行萬福之禮開始教習。」

　　辛嬤嬤站在軒轅若宸的偏前方，語氣平淡地說道。

　　「在教習之前，請娘娘容奴婢先告知您在後宮中的妃嬪等級。

　　娘娘，你是皇上親自賜封的宸妃，為正三品妃子。後宮之中，皇后為正一品，但其位置，目前空缺。

　　從一品妃子應有三人，現只有容貴妃一人。庶一品、正二品妃子，各應有四人，但目前均尚在空缺。

　　從二品妃子應有四人，現只有明妃、盈妃娘娘二人。正三品妃子也應有四人，但目前只有兩人。其中一位便是宸妃娘娘您了，另外一位，與您同為正三品的是晴妃娘娘。

　　再往下的，便是等級低於娘娘您的妃嬪。奴婢怕娘娘您一時記不住，剩下的，且容奴婢日後一一細說。

　　今日的教習，主要是教娘娘您行萬福金安。若是今日便學會了，那麼明日便是妃嬪行走之姿。」

　　至始至終，都是由辛嬤嬤一人在說。另外兩個嬤嬤，平嬤嬤和桂嬤嬤分別站於宮殿兩旁，以便隨時聽候辛嬤嬤指示。

　　身著紅衣，平生第一次穿除白色以外的衣衫，這本就讓軒轅若宸感到十分不適。適才院中眾人看他的目光，更是讓他極為不悅。現在，這個辛嬤嬤又在他面前囉哩吧嗦地，講些女子才應該學的禮儀，軒轅若宸心中的惱火煩躁之氣，再次爆張了許多。

　　「娘娘，奴婢斗膽，先向您示範一遍這行禮之姿。」

　　早已習慣「調教」妃嬪的辛嬤嬤，見軒轅若宸滿臉不耐與慍怒之色，心中竟生出一絲快意。

　　「第一步，便是將雙手輕輕搭於左胯處，接著右腳後支，而後微微緩慢曲膝，然後低頭，開始柔聲道『萬福』。因為娘娘您是位在嬪之上的帝王妃子，所以給皇上請安時，您應該說：『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娘娘，宸妃娘娘，請您站起來先跟著奴婢學一下。」

　　軒轅若宸坐在主位的椅子上，聽到辛嬤嬤的那話，握住茶杯的手指，咯咯作響。淡紫色的星眸，冰冷無疑，且透著絲絲怒意。又看著辛嬤嬤所做的那些個動作，軒轅若宸嘴角微微勾起，譏諷一笑。

　　這種女子應學的柔情禮儀，他軒轅若宸堂堂男兒，怎能如此！穿上紅衣，已是他能隱忍的最大極限，現在又讓他這般，還不如直接一刀給他個痛快！這般有辱尊嚴之事，他寧死不從！

　　站在一旁的兩個嬤嬤，也走上前來，用「懷柔之策」勸說。但軒轅若宸仍坐在主位上，勾著唇角冷笑著，一動不動。

　　正當三個嬤嬤一起規勸軒轅若宸，而終不得法的時候，天宸宮院內，一道細細尖尖的高聲傳來，「皇上駕到──」

　　「奴婢（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