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又過了一夜,二十年過去了。
妖怪沒變。
人類,也沒變。
安倍晴明不知驅退了多少次過度侵擾人類的血族,甚至就地滅殺了無數次。
打狗看主人。
詭異的是,徐福沒一次插手過。
不僅不插手,一天要吃足十個人的血,徐福,亦從未在安倍晴明面前吃人過。
即使是負責維持地下秩序的「平安京八絕鬼」遇上了法術強大的陰陽師安倍晴明,被咒語呼喚出來的式神與咒獸打得落花流水,徐福,還是無動於衷,隨安倍晴明打自己小孩去。
有一次,偏不信邪的八絕鬼連手大亂,連傷數百人。
無可奈何,安倍晴明一鼓作氣除掉了其中三鬼,更將其他五鬼打得跪地求饒。
「你為何不幫手?」安倍晴明滿身血跡地回到所居之地。
「我很珍惜與你交手的機會。」
徐福拈鬚,飄步微笑:「來,繼續下棋。」
棋局分出勝負,又起新局。
又過了數百夜。
而這一夜,膨脹飽滿的月亮,像是要滴出黃色的汁來。
今夜沒心思與徐福弈棋,安倍晴明獨自漫步護城河邊,排遣牢騷。
從未被記憶的事件,就發生在這一輪即將染血的滿月之下。
七日前,毫無徵兆,位於出雲的「十拳結界」不知為何又破。
八岐大蛇興奮脫困,立即吞下了結界附近三個村莊的一千村民,又在蠻荒山區裡橫衝直撞,吃了好幾百個傻眼的妖怪,舉目望去,眼界所及活生生的東西都吃光後,隨即潛入河中。
八岐消失了,而河中的數百上千個水妖也以驚人的速度消失。
幾個僥倖逃過一劫的妖怪,慌慌張張趕來告訴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非常困惑,掐指卜卦:「二十年前才布下新的結界,沒道理這麼快又破。難道八岐的修煉有了新的造化?咦……怎麼算,都算不到八岐現在在哪?」
陰陽平衡。晴明深知凡事不能太絕,否則便會累積反噬。
上回不僅藉徐福之力驅退八岐,八岐的體內也被晴明下了兩個咒。
一個咒是「萬夢沉睡咒」,足以讓八岐平平安安地睡上一百年,這一百年裡八岐的八顆笨腦袋將做足一百萬個夢,不算虛度。
另一個咒是「千里箍」。
百年後八岐夢醒,必定會趁十拳結界的力量變弱,破出作亂。
作亂便作亂吧,總不能老是壓制著它,但等到八岐過足了食癮,到時便能藉千里箍咒算出八岐的棲身之處,再度施法收服起來。
可是,現在怎麼算,都找不到龐然大物的八岐。
「難道八岐游出了海?游出了千里之外?」安倍晴明忍不住自問。
或許吧。
大海裡的海妖身形龐大,八岐可以吃個過癮,出海覓食不算意外。
但,有件事令安倍晴明非常在意。
即便八岐現在出海逍遙,可十拳結界的力量是徐福親手封印的,附著五行,距離上次封印不過二十年,結界的威力依舊強大。
八岐大蛇非常凶暴,但畢竟是只笨蛋畜生,就算莫名其妙從「夢萬沉睡咒」中醒來,也只知道用巨大的蠻力衝撞,哪曉得配合五行方位、解開結界?
「有人破了徐福跟我下給八岐的咒?」安倍晴明皺眉。
如果是真的,會是誰呢?
不是徐福,不是自己,論結界之強,除非日本國所有的陰陽師一起連手,否則結界不可能破。還是,日本國內還有自己還不認識的天才陰陽師?
又,如果只是想縱放八岐作亂,來個幸災樂禍,尚可理解,可八岐現在又徹底消失,感覺起來就像是有人「偷了」八岐大蛇一樣?
到底是誰有能力偷八岐,偷了又要做什麼?
總之不會是好事。
而如果對方有能力偷走八岐,那麼,那一件所謂的「不會是好事」,肯定將著落在安倍晴明的身上。
說不定,還要與八岐戰鬥。
年齡幾乎與這個國家的歷史一樣長,八岐,是一頭擁有悲傷命運的超級大怪獸。它吃飽了便很乖,雖然很醜……不過睡著了的模樣還是頗為憨厚。
可惜八岐命運乖違,它的食量大到無法與天地萬物平衡,不是天滅,就是它亡。吃不夠時就暴躁異常,為了吃到更多的東西,不惜衝撞與它對抗的一切。
或許長期沉睡最合適八岐。
偶爾幾百年放風一次,再讓它繼續安睡下去,應該才是平衡吧。
「八岐,我一點也不想傷害你。」
安倍晴明歎氣。
這二十年來,自己的法力與咒術是二十年前小毛頭的數以倍計。
若戰鬥避無可避,這一回,八岐可有得苦受。
忽地,空氣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灼熱。
「?」安倍晴明皺眉,看向東方。
火災水厄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通常平安京裡有什麼火災水災或是地震,安倍晴明也不特別理會,而是專注在消弭妖怪與人類之間的衝突上。
但,此時漫步在護城河旁的安倍晴明,很直覺地在袖中掐指卦算。
平安京的東方城牆底下冒出熊熊烈煙,遠遠望去,火勢似乎不小。
「不對。」
安倍晴明看著一下子就燒上天的大火,不斷運算的手指在袖中始終無法捏出個形,心想:「不大對勁。」
重新算起。
這次是雙手齊算。
「有人破壞了結界?」安倍晴明依舊無法用手指卦算。
平安京可說是安倍晴明的老家,無一處沒有他設下的結界,有任何風吹草動,只要一卦算,結界都會告訴安倍晴明最清楚的情況--這幾年已沒有任何妖怪膽敢在平安京裡做出驚天動地的大案。
無法卦算,意味著有人刻意施法干擾平安京的法場。
長久布下的結界被破壞,而自己卻沒有發現,更意味著對方是高手。
「這麼有把握?」安倍晴明笑了。
笑了,是因為施法破壞結界的人,一定也料算得到,安倍晴明一下子就會因無法卦算知道有高手侵入了自己的地盤。
而東城底下的火災,正是充滿敵意的「對方」大大方方設下的陷阱。
「引,水,幻,身,咒--起。」
安倍晴明伸手捏了個印。
咒不能無引而發,於是水氣震動,咒靈迅速尋找最近的水源以利成形。
身後的護城河裡立即躍出十個濕淋淋的河童式神,矮著身子跟在晴明身後。
不該去,越要去。
平安京的高蒼小路與左女牛小路的交叉口,果然大火。
在建築緊鄰的大城裡,半夜火災是最可怕的禍事,一轉眼已令二十幾戶人家烈焰沖天。現場早已擠滿了爭先恐後逃命的人、焦急大叫提水滅火的人,不管是誰,一見陰陽師安倍晴明來了,身後又浩浩蕩蕩跟了一群怪物模樣的東西,眾人彷彿見了救星,又哭又叫地請晴明出手。
「大家讓開,讓河童幫忙。」安倍晴明一說完。
不等目瞪口呆的眾城民反應,身後的十個河童式神立即張大嘴巴,從口中噴出綠色大水,十道在天際彎了一道又一道弧的巨大水柱一下子就將大火撲滅。
火一滅,難聞的黑煙四起。
「這裡有不得了的妖怪作祟,大家快點扶著傷者離開。」
安倍晴明凝視著黑煙深處,看不出那裡有著什麼。
一提到妖怪,來不及為火滅而歡呼,這些城民全都逃了個乾乾淨淨。
只剩下濃密的黑煙還未散去。
十個河童式神猶如盾牌,將安倍晴明圍在中心。
「剛剛火的氣味,充滿了咒的力量。」
安倍晴明對藏在濃煙裡的敵人說道:「這咒不是日本的陰陽術法,引火者,你來自西方中土?」
一邊說,一邊輕輕抓了一把黑煙。
黑煙被晴明這一抓,立刻快速捲了起來,捲著捲著,越捲越快,直到被晴明的咒力化為一把輕飄飄的鋒利黑劍為止。晴明罕有的認真。
湮沒了,躲在裡頭的敵人也現形了。
「妖狐,果然讓你躲到了這裡。」
一個似乎不屑採用偷襲的虯髯大漢,拿著大砍刀,上身赤裸地站在路中間。
裸身上,塗著奇特的紅色血跡,是某種文字。散發出濃烈咒力的文字。
那虯髯大漢所說的語言,來自安倍晴明同樣通曉的西方中土。
「我們遵照老祖宗遺命,要來這裡取徐福人頭,卻有意外發現。」
又一個昂藏大漢從安倍晴明身後的廢墟緩步走出,同樣上身赤裸,皮膚上塗寫了紅色的異國文字,散發出猛虎般的殺氣。
手裡抓著一條鐵棍,隨意一揮,刮起一陣熾熱的風。
「鼎鼎大名的安倍晴明,沒想到是你這個九尾妖狐所扮。」
第三個人影是個雙十年華的女子,雖是女兒身,亦毫不避諱半身赤裸,咒字紅光磷現,踏著焦黑敗破的屋簷一躍而下。
女子手裡拿著一把長劍,長劍劍脊上有火舌繞竄,潛藏的力量呼之欲出。
「欺世盜名,跟徐福那老鬼不相上下。今天除了你先。」
第四個人是個身高瘦長的白鬍子老者,穿著黑色布衣,衣袖雜亂捲起。
手裡沒有拿著任何兵器,雙掌如爪,握著兩團烈火。
這個不滯於物的老者顯然是四人中的帶頭人物,那兩團逼近純白光的火焰不斷擠壓周圍的能量,發出嗶剝嗶剝的氣爆聲,十分危險。
來者,皆善用火。
來者,皆不善。
空氣異常燥熱,接近地面的景色全都因高溫扭曲了起來。
逼得十個河童式神靠攏得更緊,就像十門堅固的水盾擋在晴明面前。
「偷走八岐的人,就是你們吧?」安倍晴明淡淡地說。
明明這四個不速之客所散發出來的力量,即使綜合起來,都還在安倍晴明之下,但安倍晴明卻感覺到一股令他心浮氣躁的「氣氛」正隱隱醞釀。
那股奇怪的氣氛是他既陌生又熟悉的。
有種直覺。
「當年,我的母親九尾妖狐,就是被你們追殺的吧?」安倍晴明直言。
「沒錯,一開始我還不相信享譽天下的安倍晴明會是妖怪所化,但你身上那股九尾妖狐的氣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手持雙火的老者露出一口森然白牙,說:「想必那妖怪一邊逃命一邊生育了你,不簡單的怨念啊……」
原來如此。
母親對這一群人的恐懼,早跟著那一股先天妖氣進入了自己的體內。
多了這一層理解,恐懼就不是沒來由的,安倍晴明反而鬆綁了自己的不安。
「來之前,我們對你還存有妄想。」虯髯大漢將大砍刀架在肩上。
「一個能夠在徐福控制的妖魔國度裡,最接近最高政治勢力的平安京裡,毫無顧忌斬妖除魔的陰陽師,必定有著與徐福抗衡的高強法力,否則早就被徐福生吞活剝。」手持長劍的女子板著一張臉,繼續道:「數個月前,你一個人戰勝平安京八絕鬼的事跡傳到了西土,我們烏家估計,如此一個正義有為的陰陽師,與大魔王徐福之間的戰鬥勢必白熱化,於是我們決定要渡海東來,與你連手將徐福剷除。」
虯髯大漢瞪了女子一眼,好像在責備她說了太多。
「豈料,我們越靠近你,千年命格『國破境絕』的感應就越強烈。」甩著鐵棍的昂藏大漢朗聲道:「哈哈!原來你不是徐福的眼中釘,而是早早就被那老鬼收編的一條狐狸!」
火燙的鐵棍快速地甩著,空氣也一波一波被烤得哀號了起來。
「命格?國破境絕?」安倍晴明不懂。
隱隱約約,那些隱藏在這幾個字字面之下的「特殊意義」,似乎觸動了安倍晴明的心思。說不定,多年來某些自己無法掌控的「生命能量」,答案能夠在這些人的身上找到。
白鬍子老者舉起手,示意大家不用再多話。
既然決定在擊殺徐福之前,先行剷除這個與惡魔合作多年的假陰陽師,就貫徹到底吧。多費唇舌無用,今晚要忙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也沒把安倍晴明當作是束手就擒的蠢蛋,四個不速之客採取慢慢接近的方式。
每走一步,他們體內散發出來的奇特能量就更加膨脹,不斷壓迫著安倍晴明。
慢慢踏著絕佳的五行方位,眼觀八方,安倍晴明默念著咒,強化十個河童式神的防禦能力,一面小心翼翼地觀察。
不愧是天才。
安倍晴明很快就用敏銳的第七感察覺:這四個人「本身」就很強,但真正教安倍晴明困惑且不安的,是他們所咒化出來的附加力量,那股奇特能量並非絕對的、具立即摧毀性戰鬥力,卻飽滿了獨特的生命,擁有無限的延展性。
強大的母親,就是被這些人擊敗--被這種生命能量擊敗!
不可小覷。
距離還有三丈,虯髯大漢停下腳步,架在肩上的大砍刀高高一舉。
「火炎咒--裂陽砍!」虯髯大漢揮刀,一道真氣劈開了空氣。
那真氣直到進入安倍晴明一丈範圍內才化作有形的火焰,張牙舞爪炸了開來。
不等晴明指示,兩個河童式神雙拳合璧,硬生生用水盾擋下了這一招。
……不,沒有擋下。
烈火在河童式神的雙手四拳燒成水煙,一瞬間,兩個河童式神痛苦倒下。
火炎咒的威力尚且不止,剛剛那一招繼續穿透,同一時間又將兩名擋在安倍晴明面前的河童式神給爆成碎片,直到安倍晴明用黑煙捲成的利劍親自攔下為止。
唯一的女子早已趁機躍上高空,長劍如龍,從上而下搶攻:「火炎一劍!」
「!」安倍晴明沒用黑煙劍與抗,而是不急不徐捏了個震訣往上一彈。
氣流無中生有,將女子整個蕩了開來。
可這一蕩,也換來了昂藏大漢整個大開大闔地攻入,只用了兩棍,區區兩棍,烈火飛騰,就將剩餘的六個河童式神殺了個乾乾淨淨。
而第三棍,已朝著安倍晴明的身上招呼過去。
並非武鬥本色,但妖力無窮,安倍晴明還是奮力用黑煙劍將挾著雄渾之力的那一棍擊開,手中喃喃不知是何咒語,令昂藏大漢整個頭暈目眩,眼中好像有十幾個安倍晴明往自己攻來。
這可不是一打一。
「死!」大砍刀追近,毫不廢話劈在安倍晴明背上。
安倍晴明被劈了個兩半,卻沒流出半滴血,只是洩了滿地的水。
手持大砍刀的虯髯大漢回頭一看。
真正的安倍晴明早算準了,挨刀的一瞬間施法與倒在地上的河童式神換了身,此時更虛遁開來,站在三名搶攻的不速之客大砍大殺的方圓之外。
安倍晴明歎氣:「看來,沒有好好坐下來說話的餘地。」
語畢,雙手十三指捏出了土之沖魔大咒。
腳底下的土塊不斷迸開,眨眼間爬出了無數個灰頭土臉的金剛土怪。
這裡與護城河距離太遠,水火更是相剋,是以剛剛的河童式神無法使出全力。
但現在裂土而出的金剛土怪,可是安倍晴明長年養在平安京地底下的一支式神雄兵,非關鍵時刻絕對不用,雖然每一個金剛土怪只有半個人高,但都擁有獨自擒殺幾天前摸進城裡吃人的羅鬼的實力,鬥氣堅強。
安倍晴明魔舌一動,金剛土怪的頭頂上緩緩生出長角,魔氣更盛。
「豈止。」白鬍子老者大叫:「這個罪惡之都,也沒有必要存在!」
大地震動,獸鳴遠嘯而來。
這震撼山河的怪異嚎叫聲,不管過了多少年,安倍晴明都不可能忘記。
「八岐!」
安倍晴明大驚。
此時平安京城裡四面八方,不約而同都冒起了沖天烈焰。
原來今晚潛伏在平安京伺機作亂的不速之客,不單單是眼前四人而已!
「那個嘴饞的大傢伙可不好養,今晚算是還給你!」
白鬍子老者大笑,將左手緊抓的白色火焰球射了出去。
「大火炎咒--龍閃光!」
火焰球以光速膨脹,驚天巨響撕裂了空氣--
安倍晴明罕見大叫,十三指激光瑞現。
「大沖魔--陰陽守護波!」
東城的土怪鬼兵瞬間被大火吞沒。
滿城的火,滿城的哀號。
大火與怪獸,是恐懼的最佳組合。
絕對無敵的八岐大蛇,光是「單純的移動」就足以造成城牆與房舍的崩塌,而它刻意被這一群不速之客使用「盲獸咒」誘引到此處,所製造出的無差別動亂,更是令整個平安京陷入毀滅的邊緣。
餓了好幾天的八岐,不停地在大火中尋找所有能吃的東西--人類。
很可口!
縱使害怕,人類的守城軍隊還是出動了,兵荒馬亂地集結起來,一小部分的人去協助滅火,大部分的士兵則奉命圍殺八岐大蛇--由於滿城的大火與巨大的怪獸同時出現,「怪獸會從八個蛇嘴裡噴出火焰」這個無人目睹的謠言立刻順理成章。
不論士兵射出多少羽箭,對皮厚肉厚的八岐大蛇來說,根本就是搔癢。
而那些勇敢朝它射箭的士兵們,正好當作是今晚狼吞虎嚥前的第一道甜點。
「怪物!啊怪物……怎麼可能……」
「快去請晴明大人!快快去請晴明大人收妖!」
「八頭蛇……哪裡來的八頭蛇!是傳說中的八岐大蛇嗎!」
「晴明大人呢!晴明大人怎麼還沒來!」
「救命啊!救命啊……我的腳……」
孩子找爹尋娘的哭聲,婦人肝腸寸斷的哭聲,壯丁叫天不應的哭聲。
食物正在煎熬痛苦,飼主自然得出面處理。
不只是平安京八絕鬼僅剩之五鬼全都出動,血族最精銳的牙丸禁衛軍也沒有袖手旁觀,但他們完全不是這一群不速之客的對手。
數量不明。
但這一群不速之客絕不在定點停留太久,全都採取打帶跑的戰術……只是……
「鼠輩,別跑!」
八絕鬼之一的赤髮撒酒怪,拔腿在冒著焦煙的屋脊上快跑,緊咬著前方一個入侵者不放,大叫:「讓我給你一個痛快!」
這個到處縱火的入侵者身手不弱,既然敢殺人平安京就有奮力一戰的覺悟才是,但這入侵者卻只與赤髮撒酒怪過了兩招就閃人,完全不戀棧,簡直不把赤髮撒酒怪看在眼底。
入侵者回頭一笑,翻身下屋,竄進濃濃的焦煙裡。
「呸!敢戲耍我!」赤髮撒酒怪怒極,拿著大斧頭跟著往下跳。
這一跳,便沒有機會再跳上去了。
底下埋伏著四個不速之客,每一個都將手掌對準了目瞪口呆的赤髮撒酒怪。
「火炎掌!」
「火炎掌!」
「火炎掌!」
「火炎掌!」
最古老的陷阱,也是最普通的陷阱。
最古老最普通,也最有效。
平安京八絕鬼裡最高壯的鱉男,披頭散髮的綠眼雪女,最有耐性的石球人,一個接一個都落入了相同的「你追我跑」陷阱,被擅長古老火咒的入侵者瞬間圍攻而死。
最後一個,八絕鬼裡最強的六手刀客,倒是沒有栽在預先設下的圍攻陷阱裡。
即將因高熱崩塌的窄巷。
面對六手刀客的入侵者,滿臉刀疤,拿著一支火焰長槍。
「六手刀客,據說你是八絕裡的最強。」入侵者長槍刺地,吹出一個火圓。
「……是又怎樣?」六手刀客看著地上同伴焦黑蜷曲的屍體。
這些笨蛋,竟前仆後繼中了圍攻。
「我不想有人說,我們是用計取勝。」入侵者直言不諱,渾身散發出剛強的鬥氣,說道:「用計只是節省時間。所以,一對一宰了你就等於全勝。」
「都是詭辯。」六手刀客伸出六隻手,拔出六支刀:「反正不會如你所願。」
大火起,刀氣盛,強者身影翻騰交錯。
長槍與六支刀,短短一百招就分出了勝負。
滿臉刀疤的入侵者捧著流出腸子的肚腹,慢慢走出窄巷。
「殺一個不夠。」
入侵者將腸子硬塞回肚,再用火炎將傷口炙黏起來,血肉模糊。
但這斬開肚子的劇痛還是教他忍不住單膝跪了下來,喘一大口氣。
一隻白貓從高處跳下,落在入侵者的背上,再輕輕溜了下來。
「喵。」白貓心疼主人的痛楚。
「放心,今晚同伴很多,一定能勝。」
入侵者撫摸白貓,用奇特的手法轉換生命能量。
……無論如何得在徐福的身上將長槍插入,再死不遲。
烽火四起,殺聲震天。
八岐大蛇大快朵頤之餘,也被四面八方的沖天烈火燒得異常煩躁。
它本是依水而生的怪獸,不喜火焰,現在的情況讓它暴躁了十倍,大蛇不斷撞開擋在前方的房屋瓦捨,胡亂攻擊人類之餘還意外找到一口水井。
聞到了水味,可它的大腦袋卻塞不進去,更加惱怒的八岐大蛇瀕臨瘋狂,大肆破壞眼前所見的一切洩恨。
入侵者至少在二十多人之數,每一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奇術師,不僅懂得施法放火,武功同樣高強,與血族禁衛軍短兵相接時,即使不用火咒,照樣將敵人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