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124章【夏晚秋的翻譯，報酬，一分】

　劉輝的劇本剛一看去，確實挺唬人，很多專業辭彙堆積，給人一種很厲害的感覺。有道是外行看熱鬧，所以範綺蓉才覺得它不錯。

　慈娟娟自然不信任昊所說，怎麼看，任昊都是個高一小孩啊，“臭小子，你這話有什麼根據沒有？”

　任昊的回答很令她意外：“沒有，我只是個孩子嘛，隨便說說而已，呵呵，大家就聽一個樂，無視我就可以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說白了，任昊沒義務給劉輝指點太多，所以他們以為這是真話也好，是假話也罷，任昊都沒什麼損失。

　慈娟娟差點給他氣死，狠狠在他腦門敲了一下：“哼，原來你小子是瞎說的啊。”

　範綺蓉這時站了出來，她凝眉搖著頭：“娟娟，大概，昊說的是真的。”

　“哈？你怎麼知道？”

　範綺蓉看了看劉輝，繼而將目光移到慈娟娟身上：“昊寫過類似的東西，而且被採用後對方給他開出的價格，是普通編劇兩倍多的錢，所以他的話，比咱們都有權威，如果昊說這個劇本不好，那大概就是真的不好。”

　慈娟娟愕了一下：“他寫過劇本？哪部片子？”

　“這個嘛，你問他本人吧。”

　慈娟娟抓住任昊問個不停。

　被任昊打擊過的劉輝在這之後都顯得很沉默，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直到快吃飯的時間，他拒絕了範綺蓉的邀請，灰溜溜地離開了，神色之中，稍稍有些沮喪的色彩。慈娟娟等了一會兒，也沒吃飯就回去了。

　屋裏只剩下范綺蓉和任昊兩人。

　“昊。你剛才好像總是針對劉輝。有什麼原因麼？”

　“我沒針對他啊。要不是看您地面子。我才不會告訴他那劇本是好是壞。讓他自己走彎路去。”

　範綺蓉搖頭看著他。不多久。方道：“算了。不說這個了。嗯。你不是總覺得欠姨什麼嗎。這樣。以後姨地書在交稿前。你都先幫著姨看看。挑挑錯。那樣咱們就誰也不欠誰了。”

　“還是不行啊。挑錯地工作有編輯管著呢。即便您自己疏忽了。人家編輯可是專業地。基本不會漏過去。”

　範綺蓉無奈丟給他個白眼：“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死心眼了。”

　任昊呵呵笑道：“這可是原則性的問題，您一天不要這錢，我就一天不安生。”看著蓉姨眉宇間再次燃起的不悅之色，任昊趕忙收聲，換了個話題：“您這幾天就準備搬家了吧？東西都收拾好了沒？要不我幫您整理吧？”

　“先不用呢，房子雖說買了，可還沒裝修，姨得等拆遷款到賬以後才能裝修買傢俱，嗯，你家怎樣了，我昨兒個問大姐，她還沒想好搬去哪呢。”范綺蓉知道任昊家不富裕，她上次去就是和卓語琴商量，如果錢不夠的話，先從她這裏拿一些。不過以任學昱的性格，卓謙的錢勉強可以借，但範綺蓉的錢，他絕對不會借。

　“我們家還不知道呢，不過，如果可能的話，呵呵，我還想跟蓉姨做鄰居。”

　範綺蓉摸摸他的小臉蛋：“好啊，你現在也掙錢了，加上你家的拆遷款，應該能買下翠林的房，嗯，那裏的最低價4000一米，均價呢，是4300左右。”

　“嗯，回去我還得跟我爸媽商量下。”談到這個問題，任昊忽而眼神一動：“蓉姨，能不能把您房鑰匙給我下，我想去那看看環境和房間格局。”

　範綺蓉想也沒想，就從書桌的小抽屜裏取出一個鑰匙環，上面掛著兩把一模一樣的鑰匙，蓉姨卡著拉環摘下來一把遞給任昊：“拿去吧，記住，是翠林社區一號樓五單元503，你看完了呢，鑰匙也不用給姨，直接放你母親那裏就行了。”

　以兩家的關係，各家的鑰匙都在對方手中有備份，以防意外發生。上次，範綺蓉鑰匙丟了，就是拿任昊家的備份鑰匙開的門。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吃飯了。”

　“跟姨這兒吃吧，姨弄的素餡餃子。”

　“不了，我媽都弄好飯了，我要是不回去，她又得急，嗯，蓉姨再見。”

　“再見。”

　……

　餘下的幾天國慶長假，任昊都在忙著整理腳本，修改他覺得不合適的對話，最後將理好的中文腳本拷貝到一張35英寸軟碟上。

　開學第一天，任昊在午休時去了夏晚秋的辦公室，由於英語老師阮景源也在一旁吃飯，他說話注意了一些，“夏老師，想請您幫個忙，您看行麼？”

　夏晚秋一邊吃著食堂打的飯，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個字：“說。”

　任昊取出軟碟放到夏晚秋的辦公桌上：“您看，如果您方便的話，能幫我翻譯一下這張軟碟裏的東西麼，嗯，要日文的，給您添麻煩了。”

　夏晚秋皺眉放下筷子：“日文？”

　“是的，我有急用，謝謝您了。”

　任昊本以為夏晚秋會一口拒絕或刨根問底地把原由問清楚，可誰知，夏晚秋只輕輕“嗯”了一聲，隨手將軟碟收進桌子裏，不再說話了。

　“那……真的謝謝您，您辛苦。”

　“嗯。”

　出了門的任昊不由苦笑，為需要日文翻譯準備的一系列解釋全都沒用上。夏晚秋不愧是夏晚秋，所有行動都在任昊的預料之外。

　次日下午。

　正當任昊與崔雯雯聊著有關音樂話題的時候，就聽班級門口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然後，姜維霍然站了起來，聲音充滿著警惕：“你來幹什麼？”

　任昊一看，來人竟然是被他打過的周凱亮，這麼多天過去，他的傷也好了。

　周凱亮說了句：“夏老師叫你去，在政教處。”轉身便走了，看得出，他很不情願帶這個話。

　政教處。

　夏晚秋聽得敲門聲，輕輕說了個“進”，看到來人是任昊後，她伸出細長的手指在電腦螢幕上點了一下：“翻譯好了。”由於資金有限，現在的英語辦公室暫時還沒有配備電腦，只有政教處和幾個重要辦公地點有置備。

　翻譯完了？

　任昊當時就愣住了，“不會這麼快吧？把這些中文挨個輸入電腦，我都花了三個小時，更別說您還得翻譯了？”而且，比起接觸時間短的夏晚秋來說，任昊的打字速度絕對比她快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夏晚秋起身用臀部靠在了辦公桌邊，讓出座位的她一語不發。

　任昊心中一歎，他稍稍明白了，夏晚秋之所以這麼快的原因，應該是她沒有上心，否則認認真真的翻譯，至少得花三天時間。

　但人家畢竟是幫了自己，任昊臉上沒出什麼其他情緒，慢慢走去電腦前坐了下，移動滑鼠在日文系統下點開腳本翻譯稿。

　任昊對照著五十音凝神看了一會兒，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日語對話在細節上跟中文有很大區別，其中一個重要表現點就是，日語裏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他們的說話方式都不一樣，簡簡單單的一個 “我”字，不同的人或不同的性格，就能說出很多種。而且，日語裏結尾的詞語也有太多太多種類。

　所謂什麼人說什麼話，這才是中譯日最難做到的一點。

　可偏偏，夏晚秋做到了，用一天時間就做到了。

　其實說起來，任昊在給夏晚秋軟碟前，不是沒想提醒她要通過對話展現人物性格，這也是動畫腳本很重要的東西，但考慮到自己麻煩人家已經不好了，遂沒有提出那個過分的要求，任昊想著，這個工作只能用自己那半吊子日語試試看。

　唉……

　任昊有些說不出話了，看得出，夏晚秋對這份翻譯花了很大心思，如果不通讀幾遍稿件就盲目翻譯的話，絕對出不來如此效果。

　任昊真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記得夏晚秋家沒有電腦，那麼也就是說，她抽出課餘時間在學校做這些，然而，為什麼這麼快？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只因這時，夏晚秋那正在充電的手機響了起來，“媽，什麼事……嗯……嗯，昨兒我沒回家……嗯……學校有事……手機沒電了……知道了……嗯……還有事麼…… 嗯，掛了。”

　“夏老師，您，您一宿都在這裏打字，沒回家？”任昊呆住了。

　面色疲憊的夏晚秋喝了口茶，側目看看他：“不要誤會，我昨天沒回去是因為國慶積壓的工作太多，只能連夜趕，你這份稿子太容易，三個小時就寫完了。”

　任昊心裏跟明鏡似的：“夏老師，謝謝您。”

　夏晚秋嗯了一聲，靠在桌上，也不轟他走，也不說話，就這麼慢悠悠地一口口喝著茶。

　“您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份日文翻譯麼？”

　夏晚秋眼皮垂了一下，也沒看他：“用不著。”

　任昊呼了兩口氣，回身指了指顯示器：“您既然是學日語出身的，應該知道日本動畫吧，這部《DE》就是，我的工作是寫腳本，也就是您翻譯的那些，嗯，現在日升公司已經採用了這個腳本，但他們的製作人員幾乎都是日本人，自然看不懂這份中文腳本，所以我才請您翻譯的。”

　夏晚秋靜靜聽著，什麼也沒說。

　“嗯，當然了，如果我發過去讓他們翻譯，也不是不可以，但日升那邊沒有專門翻譯腳本的工作人員，如果硬找一個，也肯定是非專業的，基本不可能把我腳本的內容完完全全展現出來，致使品質大打折扣，或者，估摸他們會在製作時不斷詢問我，為了避免麻煩，還不如一次性到位呢，所以，我想著您翻譯過後，我再自己修改幾遍，這樣就可以了，但您好像是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竟然把我設計的人物性格完全翻譯出來了，這樣的話，我根本用不著改，就可以給日升了。”

　聽他的腳本被採用，夏晚秋臉上也沒有什麼驚訝，或許，是她根本不關心這些事，“雖然動畫片我很少看，但上學開始，我就看日劇，這麼多年了，劇中人物的說話方式和性格展現，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既然你滿意那就好，回去上課吧。”

　夏晚秋下了逐客令。

　“嗯……還有一件事。”

　“說。”

　任昊自兜口掏出一打人民幣平放到電腦桌上：“這是兩千塊錢，請您務必收下。”看著眼神瞬間冰冷了幾度的夏晚秋，任昊硬著頭皮道：“夏老師，我知道您是真心想幫我，不在乎這點錢，但這錢，我還是必須得給您，嗯，日升用了我的腳本，給了我錢，但這裏面也有您很大功勞，我不可能把您的那份也獨吞了，而且，我以後還要在這個行業發展，您要是一分錢也不要，我怎麼好意思再麻煩您？”

　任昊看了看一聲不吭的夏晚秋，繼續道：“我抽空問了下，這麼多字數的話，外面收費差不多要800，但日升跟我簽訂的合約，其中有保密一項，如果違約，是要賠錢的，我不能保證他們能不能保密，所以只能麻煩了您，嗯，2000塊錢是我根據市價算出來的，您要是覺得少，我可以……”

　“把你身上的錢全拿出來！”夏晚秋冷冷地看著他。

　任昊一愕，“您說什麼？”

　夏晚秋一步步走向他：“你不是要給我錢麼？那就都拿出來！”

　“呃，好，好。”任昊忙是翻出錢包，一股腦將所有錢都撒在桌上，有一百的，有五十的，有一毛的，有一分的，“我錢都在這兒了。”

　夏晚秋漠然地先拿起那兩千塊錢，點著數了數後，又將桌子上的幾百塊錢一一攥在手裏，甚至連一毛的零錢都沒放過，“報酬，我收下了。”

　任昊點點頭：“您要是覺得不夠，我可……”

　“夠了，足夠了。”

　夏晚秋忽然做了一個讓任昊莫名其妙的舉動，她將兩千多塊錢丟到任昊的手裏，旋即手臂輕移，指尖點在電腦桌面那僅剩的一個圓圓的硬幣上。

　夏晚秋撚起硬幣在手中：“這就是翻譯的報酬。”

　硬幣反射著光線，一閃一閃地亮著。

　那是枚一分錢硬幣。

　一個丟在地上誰都不會彎腰去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