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朗是林家貨幣,一克朗相當於12個紫川家貨幣,五百萬克朗相當於六百萬銀幣,即使是對一名統領,這個出手也算是相當大方的。
紫川秀搖搖頭,依舊舉著五個手指頭。
林睿迷惑了:「紫川統領,您的意思是一一該不會是五千萬克朗吧?這,這就有點開玩笑……」
紫川秀依舊搖頭:「當然不是五千萬克朗。」他笑容可掬:「長老大人,我的意思是五億。」
「噗哧!」林睿將口中的茶水一口噴出:「你,你說什麼!」
「五億克朗,長老大人。」紫川秀干靜地卻是不容置疑地重複著,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要知道。我們紫川家的失學兒童是很多的啊!」
林睿驚愕地注視著紫川秀,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麼厚顏無恥的傢伙。他沉聲道:「秀川大人,您是認真的?五億克朗?」
「嗯,正如那份違禁目錄一樣的認真。順便說下,請您不必再重複那個數字了,我的記性很好。」
「有沒有妥協的餘地呢?」
「長老啊,要知道我們是在談論千千萬萬失學兒童重新上學的經費啊!這關係千萬人的未來命運和紫川家氣數的大事,如何能妥協呢!」
「很抱教。」林睿巳經重新冷靜了下來:「恕我直言,秀川統領。您的要求是獅子大開口。如果是一千萬,我們說不定還能滿足您,但五億克朗,這個數字光是聽著就讓人害怕了,我們林家實在無法同意。」
「富甲天下的林氏家族會為區區幾億克朗害怕?」紫川秀笑了:「林長老,正如您剛才所說的,與高層人物交涉,借口是說服不了人地。據我所知,您分管林家商貿和財政方面事務。有權力不經族長同意就可以調撥十億以下的資金。」
「我有權調撥數以億計的財產,但是要看這筆錢花得值不值了。秀川統領,恕我直言,如果您堅持一意孤行,那就等於逼迫我們把這件事情直接向帝都反映。長期禁止兩國貿易也令損害紫川家的利益,帝都是絕不可能允許您這麼長期亂來的。如果再這麼堅持下去,您最後只會一無所獲一一我建議我們以兩千萬克朗了結此事。」
「五億。」紫川秀笑吟吟地說:「睿長老。我不是商人。所以請您也不要和我討價還價。」
「您的要求實在太荒謬,如果您不肯讓步的話,那我們實在無法談下去了。」林睿長老歎著氣站起月來:「再見了。秀川統領。現在我們只好直接與帝都交涉了。當然了,這樣花費時間可能會長一點,我們也會令承受多一點損失,但總比忍受那天文數字的訛詐好。」
「睿長老,您走好。」紫川秀也站起身,和林睿握了下手。
儘管都恨不得把對方連皮帶骨頭地吞下去,但大家都是很有風度的政治人物,面子上都還是很客氣地。林睿微笑道:「沒能與您達成協議,我實在感到很遺憾。但是責任絕對不在我,實話實說吧,秀川統領,您這個要求實在是天方夜譚,沒有那個頭腦清醒的政治家可能答應的。」
「我也感到很遺憾,睿長老一一順便跟您說個事,睿長老,您剛才提到要跟帝都交涉,祝您進行得順利的。」
「嗯?」林睿微微瞇起了眼睛:「您這是什麼意思呢,秀川統領?」
「等帝都下令重新開放關防的時候,我將對所有邊境貿易的貨物稅率實行適當的調節。」
「嗯?」從紫川秀的話中,林睿聞到了一絲不詳的味道:「適當的調節?您指的是什麼,秀川大人?調節範圍是?」
「稅率將上調2000%到5000%。」紫川秀說著,面上帶著天真無邪地笑。
林睿渾身陡然一震。
「當然了,那時候您也可以回頭來找我,我的門始終是敞開的。但每過一天,為失學兒童而籌建的基金就要增加一千萬一一也就是說,如果您明天來找我,請記得帶上五億一千萬的銀行本票過來,後天就是五億二千萬,大後天就是一一睿長老您這麼聰明的人,數學肯定學得比我好,我就不必獻醜了。」
呆呆地望著紫川秀,林睿好半天沒有說話。房間中靜得嚇人,可以聽到門外邊士兵們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林睿慢慢又坐回了原位,他手托著下巴,眉頭輕輕垂下,可以看出,他在進行著迅速的思考。
紫川秀好整以暇弛喝著茶,安逸地觀察著林睿。他幾乎可以看得見林睿腦細胞運動的軌跡。自己巳經開出了條件了,擺明是說:如果你們不答應我的條件,我決計讓你們不得安生。那現在擺在林家面前的只有兩條道路,一是答應紫川秀的條件。以五億克朗的巨款換來林家對外貿易道路的順暢;第二條道路則是想辦法把紫川秀從黑旗軍統領的位置上趕走,但這麼一位少年得志地新銳將領,年僅二十二歲就進入了家族統領處,前途無量,將來很有可能能掌握紫川家族的中樞命運,與這樣一個人物結下深仇,那不符合林家的利益。以林家一向謹慎的作風,紫川秀斷定他們沒這種勇氣一一當然,來談判的對手若是那位少年得志的強硬派代表林雲飛的話。紫川秀就很難保證了。
忽然,林睿啞然失笑,他笑著搖頭說:「秀川統領,大家都說您是流氓,起初我還不相信,現在我真是信了。」
紫川秀裝著不明白他的話,厚顏無恥地笑著。
林睿站了起身:「五億克朗不是個小數,我得馬上向執政令報告。您的要求,我們會盡快給您落實。您是希望用河丘銀行的本票還是用現金支付?」不愧是大陸三大勢力之一的未來繼承人。一旦下定了決心,林睿顯得那麼乾脆利索,沒有一句囉嗦的抱怨廢話。
「如果可以的話,用紙幣吧。最好是用那種一百銀幣的紙鈔。」
「明白了。」林睿點點頭:「如果順利的話,明天早上您就能收到這筆款子,我們會送到國境線上。請您準備八十輛貨運馬車來裝運這筆巨款,請作好周密安排呢!」
紫川秀摸摸鼻子道:「八十輛馬車?要那麼多嗎?」
林睿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紫川秀。他慢吞吞地說:「如果全部是用一百銀幣一張的紙鈔來支付的話。假設一萬銀幣為一扎,一百扎為一箱,一輛馬車可以裝十箱。那至少要用六十輛貨運馬車才能全部運完一一再加上預備故障和警衛們乘坐的馬車,那起碼要八十輛馬車。
說句題外話,統領大人,您看起來像是對六億銀幣根本就毫無概念,您看起來也不是那種一一那種貪婪的人。我很奇怪,您為什麼要堅持要這筆款子呢?」
紫川秀笑而不答,林睿聳聳肩,笑道:「當我沒問好了。」
紫川秀對林睿的風度大有好感。他微微欠月鞠躬:「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林睿回禮:「如果僅僅是為了打開關卡重新貿易的話,那六億確實太貴了。但如果能獲得您的友誼的話,區區數億不算什麼。秀統領大人,我們林家希望能做您的朋友,真正的朋友!希望您也能把我們當朋友。」
「貴方為何對我如此看重?」
林睿長笑道:「統領大人,您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價啊!我們家曾做過預測,在未來二十年間,有七個人最有可能成為大陸命運的主宰,您就名列其中啊,如此人物,我們豈敢怠慢?」
「七個人?」紫川秀起了好奇之心:「我想排名第一的定然是流風家的流風霜了?」
林睿微微搖頭:「流風霜閣下驚才絕艷,世所罕見,舉世皆知她是當世第一名將,而且手掌重兵,她自然是七人名單上的一人。但她有無法彌補的缺陷,我們對她的未來並不是很看好:她是個女子,而且並沒有覬覦權力顛峰的野心。」
「如果不是秘密的話,能否讓我知道誰是那價名卑上的第一人?」
「那當然是秘密。」林睿毫不猶豫地說,看到紫川秀失望形諸於色,他詭異地笑說:「不過因為您是我們林家的朋友,對朋友,林家沒有秘密可言的。」
「啊,謝謝呢!」
「我們認為,未來二十年間,最有可能成為大陸霸主的人是貴國的監察總長帝林大人,他既有才能又有野心;接著是貴國的寧公主,她有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而且近來所顯示的才華令我們對她刮目相看;第三是流風家的第一繼承人流風森,第四才輪到流風霜——」
看到紫川秀神色大變,林睿笑笑:「當然,這僅僅是我們一家淺見,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統領大人您完全不必在意,大可一笑置之。」
紫川秀勉強笑笑,二人問好之後各自告辭。
望著林睿的身影從門後消失,紫川秀無聲地長歎了口氣。倚仗著手中的軍權,橫行霸道,野蠻無理。敲詐勒索弱小的林家政權,連他自己都在承認自己是個惡棍了,林睿只是修養好才總算沒有破口大罵罷了。
談判過程中,他幾次動搖,只是摸著口袋中那張被汗水潤濕的紙才堅持了下來。他把那封不知看了多少次的信拿出來,細細展開:
「秀川大人鑒下:
大人您去了西部,我們很想念你。
不知大人您什麼時候能回遠東?我們全體都在期待大人您早日回來主持大局,沒有大人您在,大家都沒了信心。
魔族對遠東開始了進攻。他們延著羅斯的老路,大軍直撲特蘭要塞。根據情報,魔族此次進攻來得勢頭不同尋常,在特蘭要塞面前,魔族陳師二十萬,軍旗橫野,全是一式的賽內亞兵,由魔神皇的侄子古斯塔率領,十分囂悍。他們造就無數的攻城器械,日夜強攻特蘭要塞,晝夜不停。特蘭軍區由羅傑鎮守,他率領特蘭要塞軍民,已經和魔族連續數場大戰,雖然殺傷魔族兵卒無數,但魔族後援源源不斷地趕來。戰況於羅傑不利。士卒傷亡慘重。
我正考慮是不是該把駐紮在加沙的第二軍調上去。但由於上次的兵變,第二軍傷亡慘重,現在雖然重新招募了新兵。但訓練不高,戰鬥力尚未形成。不知家族的增援何時能到?我們支持得十分辛苦。
另外,大人,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因為連番大戰,我軍損失慘童,發放大批撫恤金、購買軍糧、醫藥、武器,銀子花得像水一般嘩嘩流淌出去,國庫入不敷出。明羽昨天早上找到我說:「白川,我們巳經破產了。」
他說,本月我們賒購的軍糧、武器、藥品等裝備都要付帳了,還有欠士兵們的軍餉和陣亡士兵的撫恤金,還有支付民工的差費,欠債多達一億四千萬元。
而我們國庫中有現金十塊四毛錢。
由於軍餉拖欠三個月,現在各營士兵巳經嘖嘖怨言了。遠東部隊還好一點,他們是為保衛家國而戰還可以忍受,但是秀字營的部隊吵得最厲害了,他們說沒錢老子不賣命。秀宇營中巳經出現了逃兵。我狠狠地執行軍法,昨晚殺了五個人才總算鎮壓下局面,但是如果再沒錢的話,我也壓不住了。
還有供應我們武器和糧食的供應商,他們說:「再不見現金來,他們就要停止賒給我們糧食了。」一旦停糧,全軍將不戰自潰。我不得不把昨天剛收上來的賣礦產所得的五十三萬現金先給了他們敷衍一下,明羽都給他們下跪了,他們才總算答應看在老顧客面子上,讓我們再欠多一個月。
還有藥品和衣服的供應商,由於欠債太多,他們已經停止了供應我們。我們的士兵不得不在零下十度的寒冷雪地裡赤腳穿著單薄的夏季服裝與魔族兵廝殺。傷兵唯一地藥品就是清水,我們連一塊乾淨的紗布都找不到了。明羽愁得頭髮都白了一半,他哭著對我說,羅傑領著士兵們在前線跟魔族生死廝殺,我們卻連飯都不能給他吃飽,怎麼對得起他們?
聽到他問,我也哭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
大人,我已經連續四天四夜沒能合眼了,真的好痛苦。您臨走前將遠東的大業交給我,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誰都看出來了,你是遠東真正不可缺少的頂樑柱,就連那個老是說你壞話的索斯,他現在也天天跑我這裡問:「光明大人究竟什麼時候能回來?」布蘭將軍整天都在唉聲歎氣,望著西邊的小路出神,默默流淚。我們都知道,他是在等您回來。
大人,您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全都在熱切地盼望您能早日回遠東。
嘮嘮叨叨說了那麼多,但請大人故心,無論如何艱苦,哪怕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我們都會按您的命令在遠東堅持下去,直到您的旗幟重新出現在遠東藍天的那一刻。我們絕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另,恭賀大人您順利榮升統領,我們都在為你高興。
祝大人您身體安康!
白川「
這封信紫川秀巳經看了無數次了,但當他再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眼睛濕潤。西北望天狼,射大雕。在自己過著花天酒地高官厚祿的奢靡生活時候,部下們卻還在忠實執行著自己最後的命令,在最艱苦的環境下為人類捍衛著東部防線,阻攔魔族的大軍。
「真正的忠誠至死不渝,永不背叛!」
這句響噹噹的誓言,白川做到了,代價是她的青春歲月甚至生命!自己呢?想到自己回帝都之後的所為,紫川秀真的感覺汗顏。每天忙著雞毛蒜皮,應酬人情客往,庸庸碌碌,和馬維爭風吃醋,陷於權力鬥爭中鉤心鬥角一一此等胸襟,如何對得起那些捍衛人類邊疆、捨生忘死的部下?
他走出房間,蔚藍的天際下,一行大雁正從東方的天際飛來。
「或許那些大雁的故鄉就是遠東,我夢牽縈繞的遠東啊!」紫川秀默默起誓:「君等不負我,我亦不會負君等,我們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