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太湖石
…心裡面正美滋滋地打著小算盤的郭忠突然轉念,想。不忱二湖州離京師有千里之遙,當年他在任富陽令的時候,只是每年往京師運送貢插都不大容易,更何況要押運這些笨重的石頭。
要把這種高大米重的假山怪石往京師裡面運,絕非那些楠可以相比的,陸路就不必說了,押運著這些石頭走陸路,恐怕還沒有走到一半路程就得累死了,而且時間上也不允許,至於水路,裝著這些沉重的石頭行船,其傾覆的可能性也比運送漕米的船隻要大得多,另外在搬運途,稍微的碰撞和摩擦。都有可能損壞石體。辛辛苦苦地忙活一場,倘若沒能得到聖人的青睞。那也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
而且就算一切順利如願,這些怪石被聖人所看重,並因此而被列為貢品的話,那肯定在每年千秋節的時候都必須要運送這些怪石進京,如此一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己勞心勞力不說,湖州百姓,乃至以後繼任的那些湖州官吏,還不在背後把他的脊粱骨給戳壞
。
另外更為重要的是,郭忠以前也曾聽傳聞說,聖人頗愛玩鳥,有一回北胡進貢了一隻形態俊異毛色漂亮的鷂鳥,自從得到那隻鷂鳥後,聖人就一直愛不釋手。不過後來因為魏相公突然覲見,聖人生怕被魏相公看到他玩鳥後又再勸諫,便急忙把那隻鷂鳥藏在懷裡,結果等到魏相公告退後,這只鷂鳥也就生生地死在了聖人的懷裡。
對於魏徵,郭忠自然也是怵得很。自知如果他真的勞師動眾地運送卞山怪石進京,不被聖人所喜還好,否則的話,魏相公絕對會立剪就站出來勸諫聖人,而他這個始作俑者,也勢必會因此而被魏樓公記
。
魏徵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可與房玄齡比肩,如此一來,只要魏徵還活著,郭忠肯定再無出頭之日。想到這裡,郭忠也只好打消了心裡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不過聖人那邊指望不上。退而求其次,能夠交好於滕王殿下、晉王殿下那也是好的,畢竟魏相公即使管得再寬也不可能管到滕王殿下和晉王殿下的頭上去,而且從剛才兩位殿下的說話和眼神可以看出,兩位殿下對這些假山怪石還是很喜歡的。
郭忠剛網沉下去的心思又再次活躍了起來,弓著身走到駐足於一座兩人高的假山前面的李元嬰邊上,諂媚地拱手道:“滕王殿下,其實說到我們湖州的假山怪石。長於卞山上的那些石頭還不是珍品,真正的珍品,當屬芒於太湖底下的那些湖石,特別是生於太湖洞庭山附近湖底的那些湖石。不過太湖水深,開鑿不便,雖然那些湖石在品相上更勝卞山石多矣,也只能養在深湖底下,不為人識!”
閻立本也回憶道:“這太湖石的立本也曾聽聞過,記得當年家兄奉命修緩成宮的時候,就曾有過開鑿太湖石以充成宮的想法,只是後來因為太過勞民傷財,懾於有司彈劾,這才作罷!那些湖石因為被湖水長年累月的浸潤,湖浪衝擊。暗流侵蝕,石體被湖水雕琢出一個個洞洞相連的天然洞穴,玲瓏秀美,亦幻亦真,確實是不可得多的珍品,被困於湖下,不見天日,也真是可惜了!”
李治聽得閻立本那讚不絕口的介紹後,也不禁砰然神往,好奇地問道:“既然這個太湖石不好開鑿,那閻侍郎又從哪裡見到的?”
閻立本有些窘迫地說道:“回晉王殿下,先考在前隋的時候,曾經出任過將作少監,當年隋爍帝三征高麗,曾在幽州建有臨朔宮,以作行宮,而這個臨朔宮,就是由先考受命營建。當時自洛口開鑿,達於涿郡的永濟渠已經完成,故而在臨朔宮裡,也存有耗盡人力物力,千里迢迢從江南運來的太湖石。只可惜那些鬼斧神工,歷盡艱難才運抵幽州的太湖石後來也消失在了隋末的戰亂!”
“太湖石?”李元嬰頓時也想起來了,湖州位於太湖南岸,可不就是假山怪石的主產區之一嗎?太湖石啊,對於看過《水滸傳》七八遍的李元嬰來說又豈能不知,青面獸楊志本是殿帥府制使,就是因為押送的花石綱在黃河裡翻了船,不敢回京赴命,四處逃難,才在途經梁山腳下的時候與正為“投名狀”犯愁的林沖不打不相識,而這個花石綱。其實指的就是太湖石。
另外方臘起義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因為宋徽宗愛石成癖,而那些長於水低的太湖石不僅開鑿艱難,要將它們成塊成塊地運往汴粱,更為不易,使愕江南百姓苦不堪言。繼而爆發方臘起義。沒想到當年楊廣在遠在幽州的行宮裡,也存有太湖石。可想而知,後來被付諸一炬的江都行宮裡面,肯定也少不了太湖石。看來隋朝二世而亡,雖然有楊廣急功近利,時運不濟的因素在內,但楊廣自己的主觀原甩,也是不容忽視
本來還喜滋滋的打算慫恿李元嬰和李治去開採太湖石的郭忠頓時神情落寞,啞口無言,心裡暗恨,朝野上下誰不知道聖人常以前隋二世而亡為戒,如今閻立本把隋焰帝都給搬了出來,郭忠就算吃了熊心豹膽,也不敢再提什麼了。不僅沒再敢提太湖石,而且心裡面又再次惴惴不安起來,心裡暗道,滕王殿下本就因為王淵鄉貢插一事對他印象不佳,僥倖得到滕王殿下的諒解,並得到滕王殿下“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種麻秦這樣已經有些警告意味的贈語,而現在閻立本又把太湖石給扯到隋焰帝楊廣的頭上去,不知滕王殿下心裡會怎麼
他。
頓時就沒了精氣神的郭忠只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建議道:“時辰已經不早了,兩個殿下和閻侍郎一路勞累,還是早些歇息為佳!”
被閻立本這麼一說,原本饒有興致的李治也沒了心情,眼神穿刪消紋此假山怪石,遮遠望尖。那幾間破敗的屋實在礙懈;恐想接下來幾天恐怕都得住在這兒,更是意興闌珊。跟李元嬰、閻立本他們告罪一聲,便隨意點了一個旁邊的驛卒,讓他在前面帶路。
李元嬰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時也意味深長地看了閻立本一眼,他這位王師說話很有技巧啊,在這個時候提起隋場帝當年的往事,不著痕跡地就打消了李治對太湖石的好奇心,一副無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讓人埋怨也埋怨不起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
翌日,天還濛濛亮的時候,獨孤延壽就已經早早地起床,趕到驛館等候李元嬰他們了。雖然前日得知李元嬰離開杭州,往他們湖州而來的時候,獨孤延壽就一直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一點也沒有像以前寇遢、辛行處、潘求仁那些刺史那般,緊張得坐立不安,不過現在李元嬰已經抵達了湖州,獨孤延壽心裡面也再難保持前日那種風輕雲淡的
境。
獨孤延壽如此,湖州的其他官員也同樣沒有區別。雖然除了烏程縣令以外,其他官員都屬於州佐、縣佐,即使湖州出了什麼問題也一般不會牽連到他們頭上去,但能留在李元嬰旁邊也是好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他們表現的機會。
可惜獨孤延壽並沒有給他們機會,他早就聽去杭州打探消息的人匯報過,李元嬰並不喜歡讓這些官員在身後跟著,他兩次離開錢塘縣城到富陽去,身邊跟隨著的杭州官員只有杭州刺史潘求仁和一個錄事參軍事。所以獨孤延壽一聲令下,就把這些揉著眼睛堵在驛館門口,估計可能都還沒有睡醒的大小官吏全給轟了回去。
再一次將這座殘破不堪的驛館收入眼底,獨孤延壽暗暗搖頭,看來真得好好修橫一下了。雖然昨日李元嬰最後還是決定住在驛館裡,不過將心比心。獨孤延壽也不認為他自己能在這種環境下睡得下去。有些不放心地獨孤延壽連忙就把一夜都沒有睡好,頂著一對熊貓眼的那行,驛長給叫到面前,又仔細詢問了一下昨日他離開驛館後發生的事情。
得知李元嬰等人都還睡得安穩後,獨孤延壽這才安心。接著又從驛長的口的知。昨日李元嬰和李治對前堂庭院內的那些卞山怪石頗感興趣,而且言語間還提到了太湖底下的湖石。
獨孤延壽不由心裡一動,既然李元嬰和李治都鍾情於這樣的假止。怪石。那不如就投其所好。
雖然太湖石他沒有什麼能力弄到手,可那些卞山石卻漫山遍野都是,只不過這種大塊的卞山石搬運不易,要想運往京師更是難事。但是難歸難,當年隋焰帝都能把太湖石運往幽州去,若走動用家族的力量,搬運兩塊卞山石進京應該能夠辦到。
雖然獨孤延壽也知道自從獨孤家出了獨孤懷恩那件事情後,獨孤家早就沒了聖眷。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外放地方,早已失去了以前那種爭強好勝之心。但是看著獨孤一門漸漸愕零,泯然眾人,想想同為外戚的寰家,在武德朝就出了寰威、實抗兩個宰相,現在雖然沒有宰相,但在尚書、卿當,亦不乏箕家之人,至於高家和長孫家,高士廉是尚書右僕射,長孫無忌更是欽定的貞觀朝第一功臣,獨孤延壽這心裡面,實在不是滋味。
如今獨孤延壽已經年逾不惑,自知如果繼續這麼下去,他也就只能在一州刺史任上致仕,而一旦他年老致仕,獨孤一門往昔的榮耀也就再難恢復了。
李承乾和李泰日益白熱化的奪嫡之爭,獨孤延壽雖然遠離京師,但同樣也是洞若觀火,李承乾佔據天時,李泰佔據人和,現在看起來今後的皇帝應該就在此二皇之間產生,可是聖人的心思,又豈是旁人能夠猜得準的,不說同為嫡的晉王治,就算有著隋爍帝血脈的吳王恪。也不見得就沒有機會。
若能交好李元嬰和李治,即使不能讓自己調回京師,對自己獨孤家的晚輩來說。也是大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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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讓獨孤延壽等候多久,李元嬰他們很快也就從睡夢醒了過來,雖然屋顯的有些破舊,但讓驛卒點上驅蚊的艾草後,一路行船,早已疲憊不堪的李元嬰還是美美地睡了一覺,從神采奕奕的李治、閻立本他們身上可以看出,他們昨晚也沒有受到這種屋頂上還能看見星星的房間的影響。
不過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郭忠卻和那個驛長一樣,同樣頂著一對熊貓眼。沒辦法,誰讓他自作聰明,提什麼太湖石,因而被閻立本昨夜之言攪的心裡面患得患失了一個晚上,直到現在還有些驚恐不安,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見到郭忠的模樣,獨孤延壽也不禁嚇了一跳,不過他早前見過驛館驛長,心裡還道郭忠是和那個驛長一樣,因為李元嬰他們住在附近而緊張得睡不好覺。哪想到昨天郭忠卻是經歷了一個由悲到喜,又從喜轉悲的心路歷程。
用過早膳之後,李元嬰也早把郭忠面對他時那種惶惶不安的樣看在眼裡,心裡微微一笑,郭忠心裡是什麼心思他當然心知肚明。
這小確實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昨天在渡口上。李元嬰才剛剛敲打了他一番。沒想到他一晃就將其拋諸腦後了,看到自己和李治對擺放在驛館裡的那些假山怪石頗為興趣,便打起了太湖石的主意,以求進位。在現在這種工藝條件下,要想將深藏湖底的太湖石開鑿出來,並且運往京師的話。非惹得天怒人怨不可,幾百年後北宋的方臘起義可不就是因為這樣形成的!
不過看在郭忠只是心裡想想的份上,李元嬰也沒有太難為他,只是把他給晾在一邊。既然他已經認識到了錯誤,那就好好地反省反省吧。省的以後再不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