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西貝
諒本和李義府起坐在路旁大青石卜歇息的郝外俊聽到哦的聲音後,也不禁站起身來快步上前蹙眉道:“新任武昌令家的小郎君,那又如何?”
這名士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黃鶴樓,把郝處俊給拉到一旁,這才小聲說道:“那徐家郎君也是兩個月前才跟著徐明府到我們武昌的,不過自從他來到武昌縣後,每隔幾日就要攜友到黃鶴樓上飲酒聚會,臨江賦詩。幾位郎君應該走路過武昌的吧,如果不著急趕路的話大可在武昌城駐留一日,明天再來登黃鶴樓吧!”
李元嬰也跟在那名士身後走了過去,詫道:“以某觀之,兄台也是個讀書人吧,既然貴縣徐明府家的郎君在黃鶴樓以會友,那兄台和剛才那些朋友們為何紛紛走下黃鶴樓。彷彿對那徐郎君棄如敞履一般?”
那名士怔了一怔,他也不是瞎,當然能感覺到跟他說話的這一行人是以李元嬰為首的,而且雖然李元嬰如今一副平民缺胯衫的打扮。但是他還是能從李元嬰的舉手投足看出李元嬰的不凡來,於是抱拳苦笑道:“這位郎君有禮了!學生李疑,草字思恩,乃是鄂州州學的學生,今日旬假,故與幾個同是武昌人的同窗好友一起遊覽黃鶴樓。徐明府家的小郎君,學生哪敢棄如敞履,只是因為學生和剛才那些朋友們一樣,都是寒門出身,而徐郎君之友,卻都是本縣贊府、少府家的小郎君,我等寒士,豈能入得他們的法眼,當然就被他們給趕下樓來了!”說到此,這個李疑也不免有些怒氣,冷聲繼續道,“若是不小心打攪了他們的詩興,那可就不僅僅只是被他們趕下黃鶴樓這麼簡單了!”
李義府同樣走出身寒門,對此當然也是感同身受,當年入仕前客居永泰的時候受過不少人的白眼不說,後來成為監察御史後,更是被時任御史大夫的韋挺嗤之以鼻,立刻就怒道:“豈有此理!若非親見,義府實難相信一個小小的武昌令之竟然如此霸道跋扈,哼,看來那武昌令也難辭其咎!”
那個叫李疑的士聞言色變。驚恐地就朝黃鶴樓的方向看去,發現沒有什麼動靜後提在嗓眼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後怕地說道:“學生看幾位郎君也不像是一般人,但畢竟你們都是外鄉人,那徐郎君之父可是本縣明府,小心禍從口出啊!”
“多謝思恩兄提點!”李元嬰朝李義府搖搖頭,拱手微笑道。
李疑又看了李義府一眼,心道這些人的膽真不是一般的大,若是跟他們走得近些恐有池魚之禍,於是藉口他那幾個同窗好友已經等急了。就與李元嬰等告辭匆匆離去。
郝處俊奇怪地說道:“郎君,刊才我們在渡口碰見的那幾個查驗“過所,的衙役尚且能彬彬有禮。怎麼這個武昌令之卻如此的飛揚跋扈,為了自己會友竟然把黃鶴樓上的眾學都給趕下樓來
李義府則不屑道:“處俊兄剛才沒聽那行小書生說嗎?這個武昌令也不過是剛網上任而已,那渡口衙役當然是前任武昌令之功!有如此,其父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李元嬰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淡淡地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也上黃鶴樓去看看那武昌令之如何趕某下樓再說吧!”
不過郝處俊卻看到薛仁貴並沒有跟隨上來,再是還站在原處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不由催促道:“仁貴兄你怎麼了?”薛仁貴要是沒有跟在身後,郝處俊可不敢讓他家殿下上黃鶴樓去,那個武昌令之在上樓前他們也是見過的,身邊還跟著好幾個家幢呢。
薛仁貴回過神來,搖頭笑道:“沒什麼,只是剛才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小
就在李堯嬰等人停下腳步,回頭等著薛仁貴跟上來的時候,耳朵突然聽到一聲叱喝,“你們是什麼人?不知道今天我們明府家的小郎君要在黃鶴樓上宴請賓客嗎?閒雜人等一律迴避!”
李元嬰轉過身來朝黃鶴樓的方向看去,卻見有兩個應該是和他們一樣也打算登黃鶴樓的人被幾個家幢給擋在了黃鶴樓外。這幾個家幢不用問也知道是須臾前上山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的武昌令家的家幢。雖然從這個方向上看不到那兩個人的樣!不過李元嬰從他們那略顯矮小瘦弱的背影還是能看出他們應該也是像剛才李疑那樣的書生。
“明府家的小郎君?”其一個書生有些愕然,反問道:“可是武昌縣令徐斯之?”聲音倒也清脆,看來這名書生的年紀亦不大。
那幾個家憧頓時凶相畢露,其一個怒叱道:“好大的膽,竟敢直呼我們明府的名豐!”另一個家幢則陰陰地說道:“某可是聽說縣衙的簾獄現在好像空曠得很哪!還不快速速離去,瞧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嘖嘖,要走進了大還指不定怎麼受罪呢!” 剛才怒叱的那個家憧配合的說道:“某也聽小郎君說起過,好像是叫什麼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斷袖之癖,龍陽之好, 那書生頓時被氣得臉色煞白,冷笑道:“哦?叫喚一聲徐斯的名諱,就要被關進武昌縣的大獄,房相公和長孫司空修定的《貞觀律》裡面好像沒有這一條吧?”
站在不遠處的郝處俊聞言也不由讚道:“那位郎君倒是好氣節啊”。
而李義府卻搖頭反駁道:“處俊兄此言差矣,剛才那位郎君好像一開始就是對武昌令直呼其名,恐怕也是有所依仗吧!”豪門出身的人對李義府這樣的寒士不屑一顧,反之。李義府對世家弟同樣也是看不起。雖然李義府聽了李疑之言而對武昌令以及其印象不佳,但是眼前這個書生嘛,也不在李義府的欣賞之列。
不過李元嬰則笑道:“李卿說的不錯,從剛才那個書生的聲音可以聽出,他一點也沒有把那個武昌令徐斯放在眼裡,當然有所依仗。不過他卻是忘記了孤雁失群、蛟龍失水的道理,在這幾個家幢面前,就算是你我表明身份,又有何用!某估計他們應該是偷偷從家裡溜出來遊玩的豪門弟吧!”
郭遷卻不禁打了個寒顫,雙手護住身後,弱弱地問道:“郎君,那大牢裡邊真的有那個,那個斷袖之癖嗎?。
看到郭遷那煞有介事的模樣,李堯嬰也不由一樂。微笑地小聲說道:“王師是刑部侍郎,要不速幾天在江夏和他會合的時候你去問問他吧!”
郭遷連忙搖頭,他雖然下面被割了,不過腦可沒有被割掉,要是把這個問題拿去問閻立本,那不是在找自斤小的晦氣嗎?見那兩個書生瘦弱的身軀,腦海想著當年在大安宮的時候聽宮裡的前輩們說起斷袖之癖的可怕,心裡頓時就有些不落忍,猶豫地,說道:“郎君,要不您讓寧飛過去幫他們一把吧,那兩個人要是被他們抓進大獄,恐怕出來的時候就沒人樣了!”
李元嬰有些奇怪地看了郭遷一眼。雖然郭遷跟了他好幾年了,不過李元嬰還是第一次發現他身邊的這個貼身小太監原來還挺有愛心的,頜首笑道:“郭遷不必擔心,先讓他們吃點教也是好的!”
見那書生對他們明府一副鄙夷的模樣,那幾斤小家憧不由一愣,心裡也頓時躊躇起來,在這武昌縣的的界上,敢對武昌縣令如此不敬的人恐怕還沒有吧?莫非這兩個長得細皮嫩肉的書生來頭很大?
那書生見擋在他面前的那幾個惡奴全都一臉惶恐,噤聲不敢說話。冷笑一聲,不屑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某讓開!”
不過這時候,那個剛才說話陰聲陰氣的家幢卻冷冷地說道:“貞觀律?那是什麼東西!在武昌縣,徐明府所說的話就是王法,我們徐家小郎君所說的話就是王法!趙二、周八,把這兩個藐視明府的賊人拿下!”
那叫做趙二和周八的兩個家幢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捲起袖管就朝那兩個書生抓去。不過出乎他們的意料,也出乎李元嬰等人的意料,這兩個書生看起來是身材比較瘦弱,可是卻也有武藝在身,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把趙二和周八那兩個惡奴給打翻在地。
李元嬰怔了一怔,剛才見那家憧說話如此囂張,連《貞觀律》都不放在眼裡,頓時怒上心頭,正要讓薛仁貴和寧飛上前助拳,卻沒想到眨眼間就成了這副局面,摸摸鼻樑笑道:“郭遷啊,看來你是白擔心了!”
不過薛仁貴卻搖頭道:“未必,這兩個人招式上到也一板一眼,應該是師承名家,可惜勁道上卻差了七分,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更何況是差了七分。而且如果薛禮猜得不錯的話,此二人應該是女兒身!”
“女兒身?”李元嬰頓時明白過來,難怪身材如此嬌小,而且聲音也有些奇怪,原來是個西貝貨。不過在唐朝,女外出著男裝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再過些年,甚至能變成一種時尚。
剛才那個發號施令的家幢看到轉瞬間趙二和周八全都躺在地上呻吟,臉上頓時就露出幾許懼意,不過在看到這兩個“書生”也有些氣喘後。隨即鎮定了下來,緊了緊手的短棍,色厲內茬地喝道:“大夥兒一塊上,連兩個書生都擒不下來,那小郎君還要我們何用?”
正如薛仁貴所說的那樣,在那群惡奴拿起短棍一擁而上後。這兩個身著男裝的女人立刻就有些抵擋不住了。既然薛仁貴看出她們是女扮男裝,那李元嬰也就不打算讓她們吃什麼教了,畢竟是女,要是不小心被破了相,那就罪過了,於是便讓薛仁貴和寧飛過去幫上一把。
這些惡奴雖然表現地凶神惡煞。但也不過是一個小縣令的家幢而已,若是一對一,連那兩個女扮刀枝的女都不說是薛仁貴。就算寧飛這樣,斤小主府凡丁,都能把他們一塊兒撂到。轉瞬間,地上就橫七豎八地躺下了那些惡奴以及幾根已經斷成兩截的短棍。完成任務後,薛仁貴和寧飛自然是一聲不吭地又重新回到李元嬰的身後,
網判還在窮於應付的那兩個女扮男裝的女人頓時就有些失神,也是長鬆了一口氣,揉著剛才被短棍砸得有些生疼的雇膀和手臂轉過身去。就看到李元嬰帶著他那幾個從屬笑容可掬地慢慢走了過來。
李元嬰這時也看清楚了這兩名女的相貌,怪不得剛才這群惡奴也沒能認出她們是女兒身來,估計她們在出門前應該是做過一些掩飾,雖然皓齒明眸,但看起來分明是一個俊美如玉的翩翩佳公,而另外一斤小不用問也知道是她的丫鬟了。若非李元嬰因薛仁貴的判斷而先入為主。發現她們的脖上並沒有喉結的話,指定也會以為他是撞上潘安、宋玉了。
“學生江夏李雪岩多謝幾位郎君相救之恩!”這個女扮男裝的女人馬上就自報家門,拱手謝道,指了指旁邊又道,“這是學生的書僮言志!”心裡也是後怕不已,常言道。亂拳打死老師傅,果然不假。剛才她自恃武藝而沒把那些不入流的家佳放在眼裡,若非這幾個人相救,那後果就真的不堪設想了,想到剛才那惡奴說起斷袖之癖、龍陽之好,俏臉就又是一白。
那書僮更是感激涕零,連忙跪下謝道:“幾位恩公相救我家小郎君。言志結草啣環也無以為報!”
“使不得。使不得!郭遷,快把這位小兄弟扶起來!”李元嬰擺擺手笑道,既然這個化名李雪岩的女人還想著繼續當男人,那李元嬰當然也不會去無聊地戳穿這個泡沫。只是心裡腹誹,這女人到是挺會取名字的,李雪岩,怎麼就不叫胡雪巖呢?
言志當然不可能知道郭連是個小太監,見郭遷要來攙扶自己,不由臉頰微紅,不待郭遷走近,自個兒就站了起來。
李雪岩狐疑道:“聽口音幾位郎君好像不是鄂州人吧?”
李元嬰領首笑道:“雪岩兄好耳力,在下李玄英,京師萬年人,不過如今客居在揚州,到鄂州來是準備去江夏縣看望一個從兄,早就聽人說起過武昌的黃鶴樓。所以特地下船到黃鶴樓一遊,卻沒想到遇到今天之事!”他當然也就隨口胡謅了一個化名,不過其他卻沒有說謊,他此行確實是準備去看望江夏王李道宗的。
李雪岩眼睛一亮,訝道:“玄英兄是要去江夏嗎?正巧雪岩也是江夏人,那玄英兄可一定要來鄙宅作客啊!”
被薛仁貴打成了豬頭的那個剛才發號施令的徐家惡奴聽說李雪岩是江夏人,立玄就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黃鶴樓上跑了上去,不過嘴巴上卻依舊不停地叫囂著:“江夏縣,你們,你們給某等著,別以為你們不是武昌人我家小郎君就治不了你們!”
郭遷怒從心起,剩下那些還躺在的上呻吟著的徐家惡奴們當然就到黴了,從地上檢起兩根已經斷成兩截的短棍,就一個個地往那些惡奴的身上敲了過去。言志剛才被那些惡奴圍攻的時候也是憋屈得緊。看到郭遷的動作,心裡一喜,也欣然撿起了兩根短棍依樣畫起了葫蘆來。
李元嬰微微一笑,轉而問道:“薦儘是如此惡奴,恐怕這個武昌令徐斯也不是個良善之輩啊!雪岩兄。江夏與武昌比鄰,想必雪岩兄以前應該聽說過這個武昌令吧?”
不過李雪岩卻是搖頭道:“這個徐斯轉任武昌令也只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雪岩也只是從家父口得知過他的名字而已,至於布政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見一落而知歲之將暮,徐斯為人如何玄英兄心裡也應該有答案了吧!”
李元嬰點點頭,指著黃鶴樓道:“現在擋道惡狗已除,不知雪岩兄可還有上黃鶴樓的興致?”
言志提著兩節短棍插口道:“那是當然,我家小郎君就是想登黃鶴樓才瞞著郎君偷偷跑到武昌來的。”
李雪岩不由臉上一紅,瞪了言志一眼,羞赧道:“雖然雪岩在江夏已居數載,不過這黃鶴樓卻從來沒有來過,所以就,所以就,”
李元嬰擺擺手笑道:“那雪岩兄請吧!”說罷便要去牽李雪岩的手,不過伸出手後卻想起這個李雪岩並不是男的,可是若把手再縮回來那不就說明他已經看出李雪岩的導份了,想到這裡只好繼續裝糊塗,很自然地抓住了李雪岩的柔荑。頓時就能感覺到李雪岩猛地一顫,不過李雪岩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被李元嬰牽著徐徐走上黃鶴樓前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