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節 - 死魚
這是一塊約莫只有巴掌大小的甲殼。其位置就生在蝗蟲的腹部最下方。大概是由于經常與地面接觸的關系吧!所有蝗蟲的腹部最底端都有著這麼一塊厚厚的角甲。以其作用來看,應該是保護身體不被地面所摩擦。畢竟,柔軟的腹部與堅硬的地面直接接觸,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味道?”望著這塊黑色肮髒的角甲,秦廣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塊東西就生長在蝗蟲的尾巴前端,經常與之糞便接觸。就算不用鼻子聞,想想也能知道那是什麼味兒。因此,對于天翔遞過來的物件,他只能狼狽地掩住鼻孔,不悅地嚷道:“還能有什麼味兒?當然是臭味兒。”
“沒錯!”天翔微笑著點了點頭,惡意地將手中的甲殼再次遞近:“不過,臭味兒也分很多種。你難道不覺得,這上面帶有的臭味兒,有點奇怪嗎?”被天翔這麼一說,秦廣也不由得一楞。連忙送開鼻子上的手指,強忍住那股由惡臭帶來的嘔吐感,湊近甲殼。果然,一種明顯不同于昆蟲糞便的古怪臭氣,也隨之飄散過來。
“。。。。。。這是什麼?”他疑惑地問道:“你說的沒錯,這股氣味兒是很獨特。好像。。。。。。在什麼地方也曾經聞到過。”“這是腥臭。非常明顯的腥臭。”天翔放下高舉的手臂。將爛臭的甲殼扔到一邊。搓了搓雙手:“還記得嗎?東都的特產,腐爛之後,就帶有這種獨特的腥臭。”
“你是說……魚?”秦廣恍然大悟。
“沒錯,就是魚。”“可是……這附近方圓百里都是山脈,哪兒來的魚?”“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去問它們自己才能知道。”天翔指著地上的蟲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里都是山脈和樹林,泉水和山澗之中不可能會有太多的魚類生長。更不可能在數量如此眾多的蝗蟲身上全都沾上腥臭。從臭氣的濃郁程度來看,這些蟲子似乎與腐爛地魚類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如果它們是從遠方飛來,那麼氣味兒肯定早已散盡。可是,直到現在,這股味道仍舊相當濃重。因此,它們的出沒點,一定不會離這里太遠。”“至于他們所殺的這些人,恐怕……還是為了食物。”秦廣看了看陰冷的天空:“現在已近冬天,蟲子地食物也越來越少。難保不會出現大規模襲擊人類的事件。那些分散在要塞外的勞役農場,還是全部撤入族群領地里吧!這樣做。安全一些。”
“好吧!這件事就由你來安排吧!說著,天翔狠狠踢了地上的蟲尸一腳:”我想帶人在附近搜索一下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出人意料地發現。““你是說......那些魚?”秦廣有些不解。
“魚,只是一個引子罷了。說不准,最後的結果,能讓我們都大吃一驚。”
天翔這句話說的相當隱晦。畢竟。在他的內心深處,對于這件看似平常的事情。有著一種深深的擔心......搜索隊地規模並不大。三個武裝中隊分從北、西北、東北分進而行。事實上,能夠搜索的范圍也只能在這其中。要塞的南面,絕對不可能出現任何問題。
天翔所在的一隊,目標正指向東北。這其中固然是因為地面昆蟲血液一直延伸方面所示,更重要的,還是因為那是朝著大海所在的方向。腥臭。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也是搜索者們唯一能夠依靠地氣味兒工具。為了方便行動,每一支搜索隊都帶上五、六頭養殖蟲獸。對于氣味兒,這種強大的生物其實有著遠比人類更加靈敏的嗅覺。騎在蟲獸的背上,天翔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曾經的坐騎小青,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入土為安。和人類的壽命相比,他的生存時間實在太過短暫。不過,作為被族群成功馴化地第一頭蟲獸。小青的出現,無疑為後來的狩獵者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范本。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各種被馴化後用于人工馴養的蟲獸,也才逐漸的出現在龍族民兵的裝備序列中。現在他的跨下的,是一頭叫做“黑脊天牛”的蟲獸。這種由古代植食昆蟲進化而來的巨獸,不但繼承了其祖先的各種優良“傳統”,更在這樣的基礎上,發展出了雜食的習性。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它那不論任何時候都相當可怕的好胃口。這麼一頭身長近十米、重量約莫兩噸左右的兩歲成年天牛,每天至少需要消耗三百公斤左右的食物。有時候,看著它悠然享受著青嫩草葉時候的舒服樣子,天翔自己也會忍不住想要弄點什麼,塞進口中大嚼起來。“付出與回報,必須成正比。”這是廣泛流傳在龍族人之間的一句老話。飼養蟲獸也不例外。既然消耗了大量的食物,它們自然也就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就這樣,在戰爭逐漸減少的時間里,許多蟲獸大都是用來代替人力耕種或拉運貨物。而戰爭爆發時,它們又必須沖在第一線,用龐大猙獰的身體,為主人贏取更大的勝利。這是它們的責任,也是它們的義務。散發著腥臭的蝗蟲尸體已經給蟲獸嗅過。不知這頭巨大的家伙是否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在狂嗅一陣後,它竟然張口將整具蟲尸全部吞下了肚。看得天翔簡直哭笑不得。在飼養民兵的一再保證後。這才疑惑地跨上其背。在它沉重而巨大地步伐帶領下,離開了要塞,朝著自己所選定的方向慢慢走去。
黑背天牛的移動速度並不快,不過,由于其身高與腿腳長度的關系,卻也能夠保持足夠的移動距離。兩天後,搜索隊已經走出了要塞的正常控制范圍。開始進入了密布樹林的山區。一條順流而下的山澗,中斷了搜索的方向。大概是澗水地關系吧!天牛到這里就停下了腳步。據跟隨而來民兵的解釋,蟲獸只能跟蹤到這里。沒有了氣味的指引,它也不知道目標隱藏在什麼位置。
沮喪,是肯定的。不過,意外。也總是伴隨著希望而來。
一名在溪邊取水地士兵發現:從流水的上游,沖下許多白色帶黑班的魚骨。雖然數量很少,骨頭的體積也不大,但是能夠肯定:那是被撕碎後地魚類骨片。天翔端詳著手中的魚骨。從表面上看,這應該是一條體積相當龐大的魚。因為,手中的這支骨頭,根本就是一根支撐著魚腹空腔的肋刺。只不過,這根肋刺是有成年人的手指那麼粗。可以想象,擁有這條肋刺地魚,會大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
山澗里的水很清。但是也很淺。這樣的環境里如果能夠養育出這樣的大魚,天翔就是打死也不會相信。“往上游走。”這是他隨後發布的新命令。魚骨的來源,應該就在那里。
山脈並不陡峭,嚴格地說,應該是一片丘陵。只是由于密布在其間的植被被過于繁茂,再加上高低錯落的位置大,這才看上去使得山勢較高。而澗水的源頭。似乎正是從丘陵的中部順勢流出。搜索隊已經分成了三人一組的戰斗隊形。利用發散開的思感,天翔很容易便能在周邊地域中,找到其中尚在活動的生物個體。不過,那大多是一些與目標絲毫不相干的其它蟲群。盡管它們對于這批從未謀面的不速之客感到無比的驚奇,卻也沒有表現出更多的興趣。在它們的心目中,只有鮮嫩可口的植物莖葉,和那些弱于自己的同族兄妹。才是自己最為重要的目標。追蹤持續了兩天,思感搜索的范圍也因此而得以擴大。到了第三天中午,天翔已經發現了目標集結地的所在。就在距離搜索隊約莫千米附近的一處山崖前,赫然有著二十余頭與蝗蟲類似的生物能量波動傳來。嚴整的隊形迅速散開,朝著目標所在地飛快的合攏而去。只是,距離目標點越近,天翔內心的疑團也就越甚。通過放出的思感,他完全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些模樣的古怪的蝗蟲,似乎正在圍著一堆什麼東西進食。而它們那雙只有兩枚爪尖的退化上肢,好象也正捏著什麼古怪的物件……
“攻擊!”隨著各個小隊陸續抵達指定位置,思感中附帶的命令意識也及時傳達到每一個士兵腦中。在一連串從多個方位響起的槍聲過後,山崖前的空地,已經變成了一個堆滿累累死尸的修羅場。“果然不出所料,它們的食物,就是魚類。”
被殺死的蝗蟲有二十七頭。從它們死前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在圍著魚堆進食。臨死前都尚未吞入口中的魚身,以及數條被從中段咬下的魚肉,都無比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只不過,那堆約莫有一米多高,仿佛小山一樣堆放在蟲群間的魚類,其數量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概估計,至少也有數百條。魚,是一種水生動物。這一點沒有人會感到懷疑。從現場發現的魚來看,它們的體積相當龐大。每一條的重量,約莫都在五、六公斤上不,算得上是淡水魚類中的驕嬌者。
空地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魚鱗。裸露在空氣中的它們,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濃腥。這與天翔此前在蟲尸上聞到臭味八完全一樣,可以肯定,那種令人無比惡心的臭氣,正是來源于這里。不單是魚鱗,空地周圍的樹林間,還留有數量可觀的大片黑色糞便。從外觀上看。應該是死去地蝗蟲所為。其間還隱隱露出些許顏色微白的魚骨。從幾團散落在溪邊的糞便位置來看,搜索隊在下游發現的破碎魚骨,應該來自此處。將手中M5G43斜挎在身後的天翔,蹲下身撿起一條表面滿是粘液的魚,仔細地端詳著。盡管內心的猜測已經被證實,可他依然無法理解:在沒有大型水源積蓄地的山區,蝗蟲們究竟是從哪兒里弄到數量如此眾多的魚。這是一條有著紅色鱗片地大魚。身長超過了五十厘米。從早已翻白的魚眼,以及棉軟的身體來看,它們似乎已經離水死亡了相當一段時間。天翔抽出鞋邊的匕首。照准高高鼓起且已呈慘白地魚肚狠狠一戳。頓時,大團烏黑腥臭的魚腸內髒,也從破口奔湧而出,使膨脹到可怕的魚肚,瞬間空癟成一個干縮的肉袋。“這些魚,至少死了兩天以上。”天翔思考著,放下手中地魚尸,將滿是髒汙的匕首在草叢中使勁擦拭了半天。決定沒有任何粘連物後,這才慢慢放會了鞘中。從時間上推斷,這些魚的捕撈期,應該是在新安鎮遇襲之後。也就是說,幾乎是在自己出發的同時,集聚在這里的蝗蟲。就已經弄到了這些魚。周圍沒有任何大型積蓄水源地。這一點已經通過空中無人偵察機拍攝的照片獲得了證實。地上河流也絕對不可能同時供養如此之多的大魚。一時間,魚的來源,似乎成為了整個事件中最令人費解的環節。它們就好像是突然從空氣中出現一般,神秘到了頂點。
“難道說,這些蝗蟲,懂得將捕獲的魚運到自己的居住地慢慢想用?”對于這樣的想法,連天翔自己都無法確信。不過。也正因為這一點,他才忽然想起:在搜索隊剛剛發起攻擊的時候,自己似乎看到,蝗蟲們地“手”上,好像還捏著什麼東西。。。。。。
蟲尸都沒有人翻動過。除了臥倒的姿勢,它們仍然保持和死前同樣的狀態。而在其爪間的殘留物件,除了天翔之外。幾乎沒有人任何會多加注意。因為,那實在太過平常,根本不值一提。那是一段表面粗超的短小樹枝。長度約莫在十五、六厘米之間。所有的蝗蟲手上,都有著這麼一小截被掰斷的樹枝。至于究竟有什麼用,一時間,就連天翔也有些迷惑。
“這不合情理。”他暗自想到:“樹枝本身的確很普通。但是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所有蝗蟲身上。仔細分析下來,必須有一個能夠將之連通的理由……”昆蟲的確有著齧咬樹木的習慣,尤其是像蝗蟲這類雜食性蟲子,自然也就更不為怪。
盯著地上僵硬的蟲尸看了半天,天翔這才撿起其中一根樹枝,對比著蟲尸上仍然存在的姿勢,慢慢模仿起來。。。。。。突然,他注意到一個非常細小的環節:幾乎所有蝗蟲的另外一只手上,無一例外的,都捏有一條散發著惡臭的魚。魚的身體或者完好,或者已經被啃去了一半。但是在這些魚類髒粘的身上,似乎都缺了點兒什麼……
鱗片!對,就是魚鱗。靈光一動的天翔,連忙抓起一條腐爛的魚,學著蟲尸的姿勢,用短小的樹枝,慢慢掛削起魚身表面已經硬化的鱗片。頓時,一片片閃爍著瑩亮反光的魚鱗,就好像干枯的樹葉般,稀稀拉拉地掉落下來。
這不過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在旁人的眼里,也絲毫沒有什麼稀奇。然而,徹底明白蝗蟲們究竟在做什麼的天翔,卻仿佛被突如其來閃電擊中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微張著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古代生物學家達爾文,在他的著作《進化論》一書中,明確提出:人類與動物最基本的區別,就是人類會使用工具而動物只能憑借自身能力獲取食物。這就是古猿能夠進化為人類的最根本原因。
一根短小的樹枝,看上去也毫不稀奇。然而,古猿最初的工具,不也是一根從樹上掰下的棍棒嗎?雖說大小上有些區別,但是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卻是完全一樣。通過“怪物”的意識天翔知道,人面蝗雖說擁有與人類近似的外形,但是它們卻還沒有進化到足以使用工具的地步。它們仍然還是一群智慧低下的昆蟲。人類的基因對于它們來說,只是身體的必要組成部分,沒有任何幫助進化的價值。可是現在這群蝗蟲卻懂得使用工具,其中巨大的差別,足以使天翔感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