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節 - 再遇

　　 寬闊的海面上，陰沉的海水在寒冷的潮風吹拂下，卷起層層的波浪。雖然尚且沒有達到滔天巨浪的可怕程度，卻也翻滾到了足以代表死亡的威脅。它們從海中的中央拼命湧來，一道接一道地砸在岸邊的礁石上，飛濺起一片片灰白的浪花。就好像是死人腐臭的尸水般，散發著令人難以掩飾的惡心。

　羅森的艦隊，就停泊在東都港外的海面上。看上去，依然是那麼龐大。不過，與第一次相比，卻上了一份雜亂，多了一份應有的嚴整。

　“我還以為你跑到歐洲去享福，再也不會來了呢！”看著滿頭栗色頭發，對著自己微笑不已的羅森，天翔不由得輪起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肩膀上。隨即緊緊摟住對方的身體，用充滿興奮與喜悅的聲音，感慨萬千地叫道：“歡迎回家，我的朋友。”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差一點兒沒使羅森當場哭了起來。在他看來，三年的辛苦和勞累，面對死亡的威脅與恐懼，都在這句話里獲得了全部的補償。畢竟，有什麼能夠比朋友的認可與問候更加寶貴的東西呢？“我只帶回了八萬多人。其余的，不是因為船只不夠，就是因為海難而喪生。”

　這是羅森在歡迎宴會上向天翔等人所說的話。其中包含著艱辛與困難。實在一言難盡。

　“夠了，我地朋友！你所做的已經夠多。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來安排。”必要的問答後，天翔與羅森之間的談話，也進入到了其他的方面。因為，除了人口，羅森還帶回了令他更加感興趣地東西。那是一條羅森在海上捕獲的古怪生物。從外觀上看，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類。然而，她卻有這一條類似魚類的尾巴。“人魚？”這是天翔第一眼看到這種生物時，不由自主叫出的話。可是，羅森接下來說的話，使得他從古代童話書籍中獲得的人魚概念，瞬間毀滅。

　“不，這不是人魚。其實。這是一個被脫下外表衣物的海族人。”

　“海族人？這。。。。。。這是真的嗎？”天翔眼中，滿是驚異之色。“千真萬確。”羅森坦然道：“事實上，能偶捕獲她完全出于偶然。她是被纏在漁網中被拉上了船。雖然她不會使用我們人類的語言。卻通曉我們的文字。也就是用這種方法，我才知道她的真是身份。”“之所以說是“她”，那是因為無論從任何外觀上看，這條人魚根本就屬于雌性。胸前高高隆起的雙乳、兩腿之間無法掩飾的凹陷、以及身體上其它凹凸的部位，無一不具有人類女性應有的特征。雖然天翔並不知道用這樣的標准來判斷人魚地性別是否妥當。不過，就其整體而言。應該是目前最為恰當的判別方式吧！這條人魚似乎還相當幼小。稚嫩的臉龐與莫名睜大的眼睛里，絲毫沒有感覺到對人類的害怕。看樣子，她很喜歡這些在外觀上與自己有著明顯出入的生物。尤其是當天柔走近時，小人魚更是表現出無比的喜悅。就好像那是與自己最親近的人兒一般。

　“她吃什麼？魚？”“......她所能吃的東西，恐怕你做夢也想不到。”對于天翔的問題，羅森苦笑著搖了搖頭：“事實上，剛剛把她從海里撈起來的時候，我和你的想法完全一樣。可是後來才發現，她非但不吃魚，而且還表現出相當厭惡。沒辦法。我只能弄了點海水給她喝。誰知......她竟然對之不理不聞。”

　“哦？那她究竟喜歡吃什麼？”天翔不由得來了興趣。“奶汁、或者是半固體類的食物。”說著，羅森故作神秘地湊近他的耳朵：“猜猜看，你覺得，這種生物會喝水嗎？”

　“當然會……”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天翔隨口應道。旋即，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連忙更正道：“等等，你說過……海水她根本沒有興趣……難道說，她…她喝淡水？”“沒錯！”羅森興奮地一拍大腿：“你能想象嗎？一條時刻生活在大海里的人魚。竟然只喝沒有鹽分地淡水？”

　天翔沒有說話，盡管他對這番見解也感到驚訝與奇怪，但是他的腦子里卻是在考慮另外一個問題。自己見過的海族，從外觀上看都擁有雙腿，並且能夠交替前行。但是從這條人魚的外形來看，她只有一條類似魚類的尾巴。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說，她是海族當中的變種？或者。海族的男女之間，根本就是以這樣地外形來區分性別……捕獲海族的消息被天翔嚴密封鎖。他必須仔細考慮一番，究竟應該如何因為這條“人魚”而與海族接洽。而且，在此之前，他必須首先將羅森帶回的異族狩獵者妥善安置。就這樣，在忙碌之中，時間一晃就過了兩個星期。就在這些外來者被一一安頓好，正准備就此事與海族方面接觸的時候，一個可怕的以外消息，也從族群控制區域的北方傳來。

　“在邊境地區，發現了大批人面蝗蟲。”首先請求支援的，是邊境處一個叫作新安的小鎮。那里距離北方最大的城市防禦工事——石嶺要塞並不遠。算起來。兩地之間地路程其實還不到二十公里。再加上安裝了無線電警報系統。要塞的主力防禦部隊就算臨時接到報警後出發，最快的空中部隊頂多也只需要十分鍾，就能順利抵達目的地。北方邊境的要塞地區，其實是以數條巨大的山脈為基礎，用大量鋼筋混凝土澆灌而出地永備防禦系統。這里是龍族控制地域的最邊緣。也是生活在各個城市的狩獵者難以涉足的地區。畢竟，這里開始。似乎就是一條控制著寒冷與溫暖的交界線。在更加遙遠的北方，那里有著令所有生物望而卻步的寒冷。相反，溫暖的南方，卻是令它們為之向往的希望之地。其實，如果沒有石嶺要塞存在地話，這條界線分隔的也並不是那麼明顯。也沒有人會太多注意空氣中寒冷的區別。天翔之所以設立這樣一條人為的分界，其中的目的當然主要是出于安全考慮。其次，還是從控制族群的實際占有地域出發。他需要給龍族人，劃上一道具有強烈區域色彩的線條。用這樣地方法。在族群中豎立起一種微妙的優越感和自豪感。讓所有加入族群的狩獵者明白：能夠成為龍族正式族員，是一件多麼光榮且值得慶幸的事情。作為要塞，強大的武器與堅固的防禦，理所當然成為了這里最為必要的設施。406毫米口徑的巨大火炮，這種原本應該只出現在古代戰艦上的可怕武器，成為了一個個隱沒在群山間半圓拱頂處的死亡代言人。冰冷粗大地炮管、泛著幽藍色澤的金屬機件、還有那一枚枚用黃銅裹圓，挺立著自己尖銳腦袋的炮彈，是每一個炮座里隨處可見的最平常景觀。不過就實際用途而言，它們還是無法與那些有大量電池為後備，一次發射就能造成無法想象傷亡的大型離子炮所較量。畢竟，一枚炮彈的攻擊區域，根本不可能與成片的死光相比。連綿的山脈幾乎貫穿了龍族控制地域的整個北面。各個山隘間的要塞也成為了通往南北方的必經之地。因此，石嶺的位置雖然很偏僻。卻也還是好像一名最忠誠的衛士般，牢牢地橫跨在山谷之間，默默履行著人類交給自己的使命。因為，就在它南端的一百五十公里處，就是龍族最北面的大型聚居城市---上都。石嶺的常備軍隊足有一個營。他們擁有最精良的武器裝備和最好的後勤供應。一旦這里出現緊急異常。上都的城市守備部隊也會在第一時間進行增援。因此，他們所負責防由的區域，自然也相應的有所擴大。一直延伸到了要塞之外近百里內的所有地方。

　這些區域之內，雖說不屬于龍族人正常的定居點。可是由于土地肥沃，且靠近要塞。也成為了眾多勞役農場的所在。新安鎮，就是其中之一。人面蝗存在的消息，早就已經由電波通知到了族群控制地的每一個角落。在石嶺保護范圍內的新安。自然也不會例外。由于這里氣候寒冷，昆蟲等生物出沒的也極少。因此，在做出必要警戒的同時，人們並沒有將之太過放在心上。要塞強大的武力就是他們最大的依靠。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生物絲毫不畏懼火炮可怕的威力，那根本就是一個無聊至極的笑話。沒有人會相信。

　可事情的突變，往往就發生作人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一夜之間，新安鎮所有的人都死了。從負責守夜擔任警戒的民兵，到熟睡在屋里的勞役者，總共八十多人，全都死了。一個活口也沒留下。死者的尸體，都分散在小鎮的各個街道與房屋的角落間。其中身體的大半部分已經被完全啃光。蝗蟲們吃的很乾淨，除了堅硬的骨頭之外，死者身上的肌肉組織和各種柔軟的髒器，幾乎根本看不到任何蹤影。甚至就連尸體的頭部，也被它們細心地將其中的肌肉一一撕下，只留有慘白渾圓的頭骨放在那里，睜著一雙空洞無物的巨大眼窩，好像是在對後來者們默默地哭訴。意外是由要塞方面的巡邏隊所發現。按照慣例，每天都會有一支全副武裝地十人小隊從各個散布在防禦線在的勞役農場通過。這樣做主要是為了加強與各農場之間的聯系。可不想，當巡邏隊上午十點左右抵達新安鎮的時候，這才發現，鎮上所有的人，都死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並沒有隱藏。數十只被子彈擊中，橫死在小鎮街面上地巨大蝗蟲，已經說明了事情的一切。再加上有了龍城發出的全族警戒令。要塞方面的軍方負責人，很自然就將之與曾經出現過的人面蝗蟲聯系在一起。可是，當首批醫護人員抵達空無一人死鎮的時候，這才發現，事情與他們的想象，其實有著很大的出入。“這不是我們曾經發現的那種蝗蟲。”天翔翻開一只幾乎被打成蜂窩的蟲尸，指著最上端碩大的頭部，向身邊的秦廣說道：“看到沒有，它沒有那種和人臉一樣的角質甲殼。只是在胸腔以下的部分。才有生部分厚硬的角甲。而且，它們的口器也沒有人面蝗蟲那麼鋒利。你看這里，人面蝗的口器上，生有四對甲鍔。而這只蝗蟲，卻只有三對。其中位置最為靠近下面的一對，長度根本不夠將口器包攏。如果從取食的功能來看，恐怕已經退化得沒有任何作用。單從這幾點來看，它們與人面蝗之間的區別。其實相當明顯。”天翔與泰廣是在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的。如果是在往常，這類事物往往是交由手下其他管理者處理。然而，吸收並取代了“怪物”全部意識思維的天翔，對于人面蝗這種可怕的變異生物。卻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畢竟，人面蝗是有“怪物”所創造。而自己在接受了他全部的意識之後，從本源意義上來說，其實也就等同于是“怪物”本人。只不過，在身體的承載上，卻換了另外一個主控系統。但是不管怎麼樣。“怪物”就是天翔，天翔就是“怪物”這樣的理論。在他的身上，實在是有著最好的體現。天翔的觀點，秦廣完全能夠贊同。任何對人面蝗熟悉的狩獵者，都能輕易分出兩種生物生物之間的差異。不過，它們之間也確實有著太多的共同點。以至于，那些首先發現情況有變的巡邏兵，都將它們誤以為就是人面蝗。後肢粗壯有力、可以直立前行、上肢前端已經出現分抓

　爪地跡象、觸角的使用功能逐漸蛻化。。。。。。最重要的，它們的頭部形狀幾乎與人類無異。雖說巨大的複眼與可怕的口器組合成了一張猙獰的面孔。但是，就其在頭部地位置分布來看，根本就與人類五官沒有什麼兩樣。（不是老黑對蝗蟲情有獨忠衷。而是從生物進化的角度來看，蝗蟲的確是最優希望首先進行成人的混充。它對環境的適應性、生存能力、身體系統等方面遠遠要比其他同類優秀得多。隨著浩雷是在yy。可是在億萬年後，如果地球還在存在的話，恐怕這個世界上的統治生物，很難說就是一群用筷子吃飯的“蝗人”。參看《昆蟲起源》）

　散落在小鎮上的蝗蟲尸體足有上百只。再加上各種斷肢、蟲翅、碎殼，大略估計，襲擊農場的蝗蟲數量應該在上千左右。“他們進行了抵抗。”秦廣從腳下撿起一枚冷硬的M5G43步槍彈殼，拿近眼前，仔細地看了看，認真地說道：“彈殼上有相當多的劃痕，從數量上來看，子彈發射的速度應該非常急促。這些蝗蟲的出現一定很讓勞役者們吃驚。否則的話，他們應該有足夠的時間發出警報。”“警報？”天翔淡淡地笑了笑：“如果你親身經理過方石盆地那場與人面蝗的大戰，恐怕你也就不會再這麼說了。這種蝗蟲能夠用後肢行走，因此，在黑夜中，他們的外形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類。想想看，如果換了是你，對于它們，還會提起多大的戒心？”

　秦廣不再做聲。只是皺著眉頭仔細地思索了一番之後，這才開口道：“你覺得，這種蝗蟲與人面蝗之間，是否會有什麼必然聯系？”“聯系？”天翔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也希望如你所說一般，至少這樣一來，問題也就完全縮小在了人面蝗的身上。可是，我所吸收的意識，並沒有在它們的身上發現任何熟悉的地方。這樣的說法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呵呵！難道說，我們又得像以前一樣，漫無目的去到處尋找線索？”“那倒未必。”天翔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饒有意味地看了看他：“有一條不錯的線索，其實就擺在我們面前。”

　“哦？是什麼？”

　“用你的鼻子聞聞看，這是什麼味道？”

　說著，天翔抽出匕首，從蝗蟲尸體的腹部歌下一塊黑色的角質甲，徑直遞到了他的面前。